不可描述的书
经儿回来的那天我正命下人们清扫着府里的卫生,我站在门匾下左边指指,右边点点,一会是蛛网,一会又是尘灰,于是,他就从我身后悄悄地探出头喊道:“娘!” “呀!”我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去才发现是这小子,拍拍胸脯道:“经儿呀,吓死娘了,今日不是假期,怎么就回来了?” “先生近来病了,所以不曾读书。” “你说赵大人病了?” 他点头,“据说是因为上回他又和国师闹别扭了,皇上罚了他一个月俸禄,这不就病了。” 不错,这果然很赵贞吉。 “陆夫人。”此时,从经儿的身后又窜出一个脑袋,那少年笑的一脸明媚与我打着招呼。 “太······”我惊讶得差点出口。 “嘘!”少年俏皮的一眨眼,做了一个手势。 我安静的闭了嘴,然后立马关了大门,遣府上所有人,准备各色茶点香果,恭敬的伺候这位祖宗。 对比我的紧张,太子倒是闲散得很,府里左看看,又看看,偶尔也会和下人们问东问西,好像对什么都新奇,好在大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没人感到拘束。 “你怎么把这祖宗带过来了!”我拉了经儿到一旁说道,这天潢贵胄的要是出点什么问题,陆府一家上下都别过日子了。 经儿一副不以为然道,“娘,你放心,殿下性情温和,人很好的。” “傻儿子,再温和他也是老虎的崽子,真有闪失十个陆府都担待不得。实话说,你们是不是经常出来玩?” “哪有,我们是一片孝心,出宫探望先生,然后······就顺道回来看看您啦。”他摸着鼻子有些心虚的说道。 “好个出宫探望先生,我现在就派人去赵大人府上问问,你们给赵大人准备了什么厚礼。” “等会,等会,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诶,娘,疼!” 我二话不说就拎起他的耳朵,道:“我看你是入宫许久忘了家里的规矩,今儿别走,我让你爹回来请你吃竹笋炒rou!” “娘,我都这么大了,你也给我留点面子嘛。” “哈,还要面子?是嫌竹笋炒rou不够,看来是时候让你领会一下什么叫男女混合双打了。” “啊?别别别!娘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真错了!” 我这才松了手,他揉着发红的耳朵,过了会儿,眼睛一亮问道:“对了,弟弟meimei呢,怎么今日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从前可闹腾了。” “哼!”我冷笑,“前天你爹才请他们吃了竹笋炒rou,我看风水轮流转,今天该你了。” 他打了一个颤,这时,太子又不知从哪儿闲逛了过来,探头问道:“陆夫人,什么是竹笋炒rou啊?” “殿下!”经儿嗔怪他,太子顽皮的笑笑。 下午,陆炳不知是不是接到了什么风声,早早便回到府里喊了经儿过去。 经儿预感不妙,吐了舌头,只得听话的去了书房。 “陆经说,这是他小时候你给他做的?”太子盯着经儿房里的一个地球仪好奇的东碰碰西戳戳。 “是的。” “真有趣,你们家的小玩意儿比宫里的有意思多了,难怪他总和我说他的娘是最聪明的。”太子说着说着叹了口气,“不像我,都记不得我娘长什么样了。” 听他的语气,我不禁升起了一种怜惜,虽说当年与王贵妃只有寥寥几面,可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去了,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 后来,我又翻出了经儿小时候的一些其他物件,像魔方,木偶等,太子每一样都看得新奇爱不释手,干脆坐在屋子里研究了起来。 期间我让浣浣好生照看这位爷,便去书房找那对父子。 推门进去,没有看到竹篾家法,但父子二人的氛围却很严肃凝重。 “你进宫的第一天,为父和你说过什么?” “君是君,臣是臣,为臣一日,不可犯上。” “那你做到了吗!” “孩儿不知哪里做错了!” “还敢顶嘴,你私自引诱太子出宫,光这一条便是死罪!” “可书里也说了为君者要亲民要——” “狡辩!正月十五那日,你和太子晚上做什么了?这便是你们说的体察民情?真当我不知道!” 然而经儿却意外的反驳道:“正月十五,父亲大人只知我与殿下出宫,却不知有人僭礼越矩,这便是父亲大人身为都尉府指挥使的职责吗!” “放肆!” “经儿,怎么能这样对你爹说话。”我眼见陆炳的怒气上来,也赶紧制止道。 “我没有胡说,正月十五那日,有人四马御驰,金车镶玉,这般阵仗难道不是僭礼越矩,不仅如此,孩儿还听说了,大小丞相京中坐,不见天子来上朝……”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打在经儿的脸颊,我颤抖的收回手:“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怕是不要命了!” “这些话不用谁教,现在满京城有谁不知他严家的势力!平日只见先生敢怒不敢言,如今我与殿下出得宫来,方才知道事实真相。敢问父亲大人难道也不曾听过这两句话吗?” “宫外流传的谣言多着,何时轮到你来cao心,你进宫的目的就是陪太子读书,好生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行了臣子的本分,至于朝廷内外的事情如何与你无关!” “可是——” “没有可是!”陆炳斩钉截铁道。 经儿不说话了,但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执拗的不甘,我道:“你爹说的没错,朝廷的斗争哪是你一个小孩子能懂的,管好自己就行了。” “娘,你怎么也……” “你若还认我是娘,便将方才的话憋进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许说出来!” 我看着经儿的目光,尽管那是一双对未来充满了光亮的眸子,但我必须狠下心来浇灭他所有的梦想,只因为我不能让李家的教训再一次重现在他身上。 晚上的时候,陆炳通知了东宫里来人接太子回宫。 夜色里,我悄悄递了银两于左右的公公,公公们笑着点头,关于此次太子的出宫,大家这就算是心照不宣了。 后来,临走前,我想起白天的事情,还是忍不住拉了经儿叮嘱几句。 “你也莫怪爹娘不近人情,你如今年少气盛,很多事情还不晓得,以后长大些便知道全是为你好,你爹能在朝廷立足至今,自然有他的道理,听话,以后好好陪着太子就行,莫要多生是非。” 虽然经儿不情愿,但他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对了,还有一事,你与太子终究比不得旁人,自古君臣有别,所以言行举止,总要注意些分寸。”我对他与太子的亲密无间总是感到担忧。 “娘,你放心吧,我知道的。” 太子已坐在车里等着他,经儿上车前,太子居然从车里伸出了一只手欲要拉他,然而,在我们的注视下,经儿还是拘了一礼,自己踏上了马车。 左右的护卫随着马车一起隐没在夜色里,我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皱起了眉头。 “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我问陆炳。 他没有说话,手搭上我的肩头拍了拍。 春季一过便是夏日,今年的暑气来的格外快,我上街准备去给孩子们挑些凉快的布料做几件衣服,在回来的时候却途径旧日的铺子。 看着曾经的超市变成了书肆,我不由停下了脚步。跨进屋内一看,还是原先的装修,打通的三间铺子,宽敞明亮,我想这该是京城最大的书肆了吧。 “夫人想看些什么?《崔莺莺待月记》,《幽闺记》这些都是现下最有名的画本。” 我摆摆手,那柜台的老板又道:“那是屋里头有姑娘,想选《女则》《女诫》回去瞧瞧?” 我又摆手,“不了,我就随便看看。” 老板仍不放弃,追着问道:“莫非夫人想要那种书?” “什么书?” 老板神秘一笑,好像知道了什么,朝身后的伙计招呼道:“去,把咱柜子里册的那些好书取来。” 过了一会,一叠印刷装订精致的书册被递了过来,我瞧着伙计这双白嫩的手,着实不像干活的样子,抬头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夏兰泽? 她一身男装打扮,神情别扭,不知在嫌弃什么别过脸去,将书慌乱一丢,就红着脸跑了。 “夏生,你怎么做事的呢。”老板抱怨道,然后一转头对我谄笑道:“您别和他计较,这小子新来的,不懂得招呼人。” 我还没从夏兰泽的出现中缓过神来,老板就已经将一本精美的书塞到了我的手中,“您瞧瞧,可满意?” 我愣愣的接过书,打开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羞得满脸通红,这一页页的男男女女,分明是小黄/书嘛!好家伙! 老板似乎嫌我的表情不够夸张,继续道:“现下这本是卖的最好的,这京中的太太们,谁不遣几个丫鬟婆子来挑几本,看夫人打扮不凡,也是非富即贵吧,挑本回去,保管打倒姬妾姨娘,促进夫妇感情和谐。” 我现在终于知道夏兰泽在嫌弃什么了,像烫手的山芋,我将书一丢,摇摇头:“不了不了,此处没有我要的,我还是去别家看看。” “诶,别走呀,夫人,您不喜欢这个,咱还有其他的,精装版,珍藏版都有。再看看再看看,今日满两本就有优惠。” “不了!不了!”我慌乱的跑出门去,却迎面撞上一堵rou墙。 那人“诶哟”一声,揉着胸口,我抬头一看,没想到是徐北。 “陆夫人!”他扇子一拍手,也备感意外:“许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我想起夏言的事情,懒得搭理他,没回话就准备出门去。 这时身后的卖书老板也赶了过来道:“夫人,您真不再瞧瞧了,过了咱这铺子,满京城都找不着第二家了!” “陆夫人要买书?什么书呀?” “没什么!” 我想拦住,然而徐北的目光更快,往书肆老板的手上一扫,瞬间以扇掩嘴发出了不可抑制的大笑。 我瞪眼,“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北了然的看着我:“我懂,我懂,不奇怪,近来京中的太太们都好这口,促进夫妻情趣。理解理解!” “陈三,好生招待陆夫人,这书钱算我私账上。” “是,徐爷。” 我气急啐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以为你真做了什么风雅生意,不想越发的不入流了!” “此言差矣!陆夫人你也是做过生意的,该知道生意就是无所分类,来什么出什么,我不过是顺应潮流,怎就成不入流了。”他撇嘴,继续道:“况且,就冲我为咱大明促进夫妻感情和谐这一条,朝廷不给我表彰一下,我都觉得委屈。” 徐北的一番说词让我惊讶的无话可说,彻底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行了,我还有事,夫人慢慢挑,改日有机会了再去府上拜会陆大人。”徐北一鞠礼,临走前又坏笑附耳道:“依陆大人的冰块性子,左后方柜子上有一册很适合。” “滚吧你!” 徐北捂着嘴,飞也似的溜了,留下卖书的老板道:“夫人,要不我去把左后方柜子上的那册拿来?” 我瞪他,想大骂什么想想还是吞了回去,头也不回的出门钻进了轿子里。 我在轿子里平复了一下情绪,想想也没什么,倒是夏兰泽的事情让我很是难过。 我挑开轿帘,瞧见那昔日的贵府小姐如今正一丝不苟的整理着每一架柜子上的书册,偶尔还会翻开几本,仔细观阅下不知在记什么。 我叹息,昔日的千金竟沦落到这般田地。于是,我从袖中摸索到了剩余的银两对侍从道:“去,把这些钱交给铺子里的那个伙计,就说是他父亲故人。” “是。” 然而,没等侍从过去,却见那头迎面来了另一顶轿子,看规模还是顶官轿,停下后,轿帘一掀,杨博从中走出,大步就跨进了铺子里。 直接扣住了夏兰泽的手腕气道:“胡闹!你如此这般怎么对得起恩师,快随我回去!” “诶诶,这位客官,你是?” “放肆!本官乃朝廷兵部参政,闪开!” 书肆的老板一听,吓得立马打颤跪下,“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民有眼不识泰山!” 也不管夏兰泽的反抗,杨博拉着夏兰泽就直接出了铺子,然后一把将她塞进了身后的另一顶小轿里,喊了声回府,众人立马抬着轿子掉头就走了。 我见他二人都起轿了,心下不放心,也让抬轿的人尾随他们,直到行过一条无人的长巷,夏兰泽却从轿子里跳了出来。 然而一向温吞的杨博没想到速度也很快,见势立马就下轿拦住了她。 “我的死活自有天定,不用你管!”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既答应了恩师要照顾好你,必不能有负所托。” 夏兰泽凄凉一笑,“所以,从一开始,你只是为了一个不得已的承诺,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才来找我的吧?杨大人,我虽家道中落,却还不至于要靠人施舍度日,不劳烦您了。”说罢,夏兰泽就要走。 “什么施舍度日,哪里来的说词,当日我初入京城承蒙恩师照拂才能有今日,所以我于你更是亲妹子一般的情谊,怎么能叫施舍度日。” “呵!”夏兰泽自嘲,“好个亲妹子般的情谊,原来从头到尾,这些年都是我在痴人做梦,罢了罢了,哪个要你什么亲妹子的情谊,我如今是罪臣之女,高攀不上你杨大人,还是早早放我离去,免得给您招惹了祸患。” “离去离去!你一介弱女子能去哪里?还回书肆?那种抛头露面的地方哪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待的。”缓了会儿,杨博又道:“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那里头看书学经无非就是想为父报仇,可你也不想想,你若真去考了科举,那就是欺君的死罪。” “死罪我也要让严家父子偿命!若能得中科举,就是拼了一条性命,我也要让他们严家血债血还!” “兰泽!” 夏兰泽一把推开了杨博,捂着悲伤的神色消失在巷子的尽头,杨博还想喊些什么,可神色又是一疲乏,吩咐了左右的随从去找回夏兰泽,然后转身的时候,一抬眸正好见到了掀开轿帘的我。 我在巷子这头,他在巷子那头,我们就这样隔着一条遥遥几米的距离互相对上了目光。 愣过片刻后,他露出了一个如同当年那样温和的笑容,只是笑容里多了一些疲累,眼神里多了一些沉重,原来,岁月也在他的身上打磨了痕迹。 也许时间,是这世间最公平的东西,它不会遗忘任何一个人。 ※※※※※※※※※※※※※※※※※※※※ 都说唐诗宋词明清小说,那么亲们知道明清的小说都是什么小说吗?(/w\)害羞 咳咳,严肃点,作者君在很认真的科普。 其实主要是古人和大部分的晋江作者一样,都是想象力太好没处倾诉,所以短短的诗词已经不能满足需求,从元代开始流行写戏曲,写着写着大家发现还不过瘾,于是准备加点什么不含蓄的东西。这便发展成了明代小说,当然这个时候不含蓄的东西只限于亲亲搂搂抱抱,很单纯滴。后来,到了嘉靖时期,由于老严家上台了,原来一直遵循朱重八简朴作风的官僚们也跟着放飞了自我,结果就是一不小心奢大了。 于是这时候就出现了讽刺文,其实很多也是官僚写的,披个马甲去骂自己的对头党派。比如著名的兰陵笑笑生(有不知道金p梅的吗) 当然老百姓们知识水平有限,觉悟比较低,没看出来想讽刺什么,倒光盯着那几句描写官僚私生活的小h句子了,所以这便让很多没考上科举的文人看到了赚钱的新希望,但由于实在丢脸,所以大家都披着马甲写,因为读者以中低层居多,所以文字讲究粗俗易懂!(文言文小说在明代瞬间不吃香了) 而嘉靖时期,写这种书一度成为社会风气,流行到什么地步呢?不管贫富,家家一本,有钱的太太偷偷学习,争取斗倒三妻四妾,没钱的男人,yy一下,满足精神需求。 而且更毁三观的是,还得到了明朝政府的默认! 据说当时很多官员还为一些“优秀”作品题诗,作画。其中南京有个官员为追更自己爱豆的作品还配了插画,结果被商人竞相拍卖了。(这个画面实在………不忍直视) 而且明朝的这个行业还大大带动了青楼,酒店的消费,堪称明朝gdp楷模。 现在言归正传,明朝最有名的佼佼者是金p梅,很多人都以为它很那个啥,但是,作为特意去了解了一下明朝这个文化的作者君,现在可以很诚实的告诉亲们,金p梅在这一批xx小说里,算是很清纯的了。(不要误会,只是说对比同类作品很清纯,放普通作品里还是很那个的)你难以想象古人都写了一些什么重口乱七八糟的。 金p梅是一部极强的揭露现实的讽刺小说(红楼梦就是同人它而成的),据说西门庆就是以严胖子为原型的,好吧,大家再次鼓掌感谢老严家为大明gdp做出的带动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