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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轻尘视而不见,始终睁着空洞的眼睛,似乎在盯着床顶看,又似乎在盯着更遥远的地方,眸子里全是黑暗…… 喂到嘴边的水她也不咽,抿紧双唇,任由它沿着唇角滑落进枕头。 留下的痕迹,仿若一道狭长的泪痕…… 看来是喂不进去了。 挫败感油然而生,常淑把汤匙磕回碗中,交给初月姑姑。 她今日穿白,单丝碧罗笼裙上绣有白菊,一静一动间栩栩如生。 “你怀她一天都不到……”感情有这么深吗? 后半句常淑不敢说。 她本以为慕轻尘受牛菊花刺激能恢复如常,殊不知事与愿违,从昨日太阳落山到现在,愣是滴水不沾、滴米不进,而且还一宿不睡,非要给“亡故的爱子”守灵。 真够可以的。 常淑憋气又窝火,亏她之前还觉得慕轻尘傻乎乎的很可爱…… “以前不愿生孩子是我任性,”她往里挪挪,揉揉慕轻尘的肚子,“我不都跟你倒过歉了吗?那……咱们从今晚开始努力,说不定下月我就怀上了……” 慕轻尘忿然起身,推开她,讥笑道:“说得轻松,你又没怀过孩子,怎能了解骨rou分离的痛苦?” 一旁的初月姑姑腹诽道,说得跟你怀过似的。 常淑:“……” 本宫竟无力反驳。 这话好像戳到自己的伤心处,慕轻尘的气势软下来,吸吸鼻子,委屈道:“可怜我的孩儿啊,还没来得及见见这世间的繁花似锦就去喝孟婆汤了……我还费劲心思给她取了个名字呢……” “叫什么?”常淑来了兴致。 “慕、糖、醇!” 你确定这是费尽心思取出来的!? 常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思忖再三,决定出去透透气,不然等慕轻尘好了,她差不多也疯了。 枫和宫这头,太后她老人家安坐在于罗汉榻中,一手拨弄念珠,一手斜搭在小方桌边。 司药搭了条锦帕在她手腕,四根手指摁在上头,细听血脉的鼓动。 “娘娘们可还安好?”她老了,呼吸很慢,说话也慢,但身上的矜贵气势却随年月只增不减。 “都好着呢,只是……” 太后睁开眼:“只是什么?” “只是呼兰殿一连三日都传了林渊大人……微臣方才为皇贵妃娘娘请脉时,发现并无异象……也不知是哪位公主病了,昨日甚至宣了两次。” “哦?” 皇后薨逝走得急,惠翼临时接掌凤印,近来又忙活接待突厥可汗的事,难免有疏忽的地方。 是关皇家子嗣,太后不禁担心。 司药不便再多言,侧身问桂嬷嬷:“太后脾胃虚弱,可是吃了太多寒凉之物。” 桂嬷嬷点头,看了看屋中央那方青铜冰鉴,里头铺有冰块,镇着和菓子与瓜果:“今晨确有腹泻。” “微臣开副方子给太后,明日便能痊愈。不过切忌寒凉、辛辣之物,”他又唠叨一句,收好帕子起身,从药箱里捧出一摞被荷叶包裹好的金银花,“此物也需等痊愈后再喝。” 桂嬷嬷伸手接过:“有劳了。” 宫婢一左一右,为常淑拉开门。 她这才真切感受到门外的雨势有多大,像有人躲在乌云后泼洒。 凉风裹挟细碎的雨丝,袭上她面容,她描了妆,很怕沾水,忙抬起衣袖遮了遮。 院子里有叮叮当当的脆响,像教坊里的伶人用琵琶奏出一曲悠扬。 她踏出两步,往前探探身子。 原来是常鸢腕上的清风铃。 这丫头就站在院中央,撑一把油纸伞,指挥白莲花和宫婢们往花圃上盖油纸。雏菊虽然将谢未谢,但多留些总归是好的。 常淑说:“牛菊花快去帮忙。” 初月姑姑寻来一把伞为她撑开,答道:“您忘了,他被驸马支到后院罚跪了,理由是公然在皇家重地穿奇装异服。” 常淑叹气:“难为他被本宫拖累,让他回房歇着吧。等驸马缓过这两日再近前伺候。” “奴婢这就去办。”将雨伞交给身后的宫婢,出月姑姑顺着廊芜,拐去后院。 “皇姐,”常鸢听闻她们说话,笑嘻嘻的走来。她下襟沾了雨,湿了一大块,小跑着跃上石阶,在常淑身边站定。 常淑责备她毛毛躁躁的。 她们虽是同父异母,但却是所有皇女中感情最好的姐妹。常淑至今都记得,她母妃薨逝时,她被父皇从殿外一路迁来的场景,肥大的白色孝服套在五岁的身躯上,很不搭调。 步子很小,走路磕磕绊绊的,手背盖住脸,一直哭。 父皇蹲下身摸摸自己的头,说,淑儿,以后常鸢住在呼兰殿,你要照顾好她。 这事倒和慕轻尘的幼年很像。 “内侍省刚来传话,说雨太大,突厥可汗的迎典要往后延,不过父皇尽地主之谊,已经把可汗和突厥公主接进宫了,”常鸢抻抻懒腰,“就安置在香昀殿……前头都忙坏了,估摸是母妃准备去拜谒。” 香昀殿在修建时以花椒入泥墙,时时刻刻都兜有一室馨香,亦有杀虫止痛的功效。 当下蚊蝇盛行,父皇这般安排,也是有心了。 常淑淡淡道:“母妃理应去。” 说曹cao,曹cao到。惠翼皇贵妃在宫人的簇拥下,袅袅娜娜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