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皇上忽然知道自己深陷险境,伸手要去掐皇贵妃的脖子,年世兰身手敏捷,直接躲闪开,居高临下地看着皇上。

    “臣妾是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江太医说臣妾用麝香多年,早已伤了根本。臣妾这个年纪,若是执意保胎,便要担一尸两命的风险。即便孩子生下来,也未必康健。臣妾凭什么用自己的命替皇上担这个风险?更何况,伤了臣妾的是皇上您啊!”

    皇上大惊失色,抓着被子怒道:“是谁告诉你的!不可能!太医院都长着同一条舌头!没人敢告诉你!”

    他怒目圆睁,扫视众人,然后目光停在了我的身上。

    “宣妃!是你!不可能!内务府说欢宜香用各种香料调和极好!绝不可能察觉!你不过是个闺阁女儿,如何能发现这秘密!”

    是啊,我不过是一闺阁女儿,家父官职低微,麝香这种金贵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知道?又怎么可能从焚烧的气味里精准地发现呢?

    我看着皇上平静地回答道:“大清吏制松散,底层腐败盛行。家父原是一香料商人,靠着我母亲卖绣品,给他捐了一个从八品的芝麻小官。”

    皇上虽然病得快不行了,脑子转得却很快,登时想明白了。

    他蹙眉看着我一脸疑惑,他端详了我好一会儿,才缓缓问道:“容儿,为什么?朕对你,千依百顺,爱护有加,从未负你啊!”

    我低下头轻蔑一笑,“是吗?皇上你何曾有一丁点儿喜欢过臣妾!你对待我,就像对待一只听话的小猫小狗有什么区别!”

    皇上盯着我,忽然眼眶中涌出泪水,只是他噙着泪生生将它忍住,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哽在喉头,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他低着头,转而看向自觉可以信任的敬妃,“敬妃,朕把主理六宫的大权给你,你帮朕处置了她们。”

    敬妃一愣,看向皇贵妃,又看向端妃,再又看向我,忽然苦笑了一下。

    “皇上,您曾说臣妾庸懦,不堪大任,如此大权,臣妾实不敢领受。”

    皇上一拍床榻,似乎没想到连敬妃都拒绝他的放权,敢于违抗他的旨意,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

    敬妃忽然流下两行热泪,泪眼婆娑地看向皇上,“皇上,臣妾跟随您十八年了,十八年来,您身边新人不断,哪里知道臣妾这深宫寂寞的感觉?”

    皇上看着敬妃,手不禁攥紧了床上的床单。

    第262章 屠龙

    “皇上,你知道吗?我宫里共有三百六十二块砖石,可这每一块,我都抚摸过无数遍了。”

    惠贵妃听到敬妃如此说,忽然触动愁肠,身子抖动,似乎与她感同身受地默然哭泣。

    “其中,还有三十一块,已经出现了细碎地裂纹。”

    敬妃冷笑一声,叹息着看向皇上寝殿内这华贵斑斓的穹顶,“否则,我要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呢?”

    皇上无言,似乎没想到一向不会在他面前多言的敬妃,今日突然有这么多话要说。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不过是皇上你制衡年氏的一枚棋子罢了。若非当年昭嫔自寻死路,皇上你可曾想过要给我一个孩子呢?哪怕是补偿也好。”

    殿中的妃嫔不禁一个个暗暗叹息,无人说话。

    “欢宜香。害的只是年氏吗?当年你将我塞入她房中时,便绝了我这一生生育的指望,不是吗?”

    敬妃说着说着,从质问变成了怨恨,言辞铿锵,似乎想要皇上给她一个说法。但是皇上只是眼神闪躲,反而看向了惠贵妃。

    “眉儿。朕即刻封你为皇后,你现在出去告诉天下,她们大逆不道,当处以极刑!”

    沈眉庄哭着抬起头,看向皇上,眼神里也缓缓渗出杀机。

    “皇上,您当臣妾就不恨吗?纵然臣妾知道一朝嫁与君王,虽不敢奢望举案齐眉,却也是指望您能爱我怜我,让我可以有终生的依靠!可您是如何对我的?您爱过我吗?宠过静和吗?疼过清洛吗?一年之中,您能来启祥宫看女儿哪怕一次吗?”

    皇上哽咽无言,只能搪塞道:“朕会补偿你的!你此刻依朕的意思去做,朕会补偿你和公主的!”

    沈眉庄似乎被气笑了,反问道:“补偿?我这些年的苦痛,岂是你能补偿的?我初入宫时,你也曾把我捧在手心,可这之后的十几年,便弃我不在意我。皇上,你真的是好薄情啊......”

    皇贵妃喝下去的药似乎起效了,她忽然痛苦地捂住肚子,疼得倒在皇上的床榻旁边。

    她脸色惨白,裤腿渗出鲜血,却依旧笑着看向皇上,眼中含泪,“皇上,您瞧,咱们的孩子。曾经您狠心打下我们的孩子,将我伤得体无完肤,如今我也狠心打下我们的孩子,算是将这多年仇怨,全都还报给您了。”

    皇上看到年世兰身下的血,惊得瞳孔睁大,大口大口直喘气,一下子倒在床榻上,晕厥过去。

    *

    又下了一场春雨,皇贵妃劳累过度,在皇上榻前小产,引得众人唏嘘,由端妃护着回宫休养了。

    惠贵妃和敬妃为了稳住外头众人、约束宫人,先退了出去。

    入夜,殿中陪着皇上的便只剩我与毓贵妃,还有襄妃三人。

    皇上又睡得迷迷糊糊地醒来了,看到殿中是我们三个,眼神中竟有些许惊恐。

    “夏刈呢?”

    我坐在榻前,温柔笑道:“穆贵人让夏刈扣了四阿哥,送去宗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