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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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之间本来就有芥蒂,朱允炆的神秘失踪,帝镇内外都找不到这个人,更加深了芥蒂,以及互相之间的狐疑。 朱元璋知道自己偏爱朱允炆,但那又怎么样?老子偏爱大孙子怎么了?别的儿子就该俯首帖耳,生前吃醋,等老子死后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有完没完了? 马秀英提出一个小小的建议:“左右这镇子里没别人,让徐贞静避开,你们爷俩把衣服脱了,穿着兜裆布打吧。也省的我们补衣服费事儿。你是我丈夫,你是我儿子,老娘什么都见过。” 要是劝他们不要打了,那有点难,但分开脱个衣服还可以的。 皇后不仅要织布,还要挑灯补衣服确实有点可怜。 打架的时候最废的不是皮rou,而是衣服。 李世民回来时,看到这俩胖子袒衣相斗:“你们父子二人真是相亲相爱,雉奴只愿意和我一起打猎。” 朱元璋还是挺淡定:“休要取笑,历代开国之君,哪一个有孝子在侧?” 李世民刚想说自己是个孝子,突然想起来,好像还有一点点差距:“雉奴甚是贤孝,总有传言说他私藏了兰亭集序,没葬在昭陵中,呵。媚娘和我说过了,至今还未找到朱允炆,我已经晓谕各部,一同寻找。”即便是人间,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时,官员之间也有远近亲疏的区别,更何况是现在有十二位阎君,虽然他不给下属什么额外的利益,但官员们也会下意识的认为和某位阎君关系更亲密,会得到额外的好处。 朱元璋问:“你们阎君不知道?” 李世民微微一笑:“除了雄主之外,都不受重视。朱允炆虽然稍有建树,也有帝号,但能力不足,又没有陵寝,朱棣废黜建文年号,复称洪武三十五年,就和其他能力不济的皇帝一样,不受重视。”又对后世没有什么影响,他所有的政策都被废黜了。不像别的皇帝,政策持续下去,后续影响还需要持续观察。 朱元璋的直觉是他在胡扯。但他在朱允炆悄悄跑掉和朱棣杀了他之间,更相信后者,那么唐太宗说谎的事情就不成立。这两者不可能并存。 朱高炽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在位不过十个月,施行的都是仁政,尚且留在此处,他却可以出去逍遥自在。” 朱元璋:“别为你爹说话。只要没找到朱允炆,我就认定他被杀灭了魂魄。”并持续担心朱棣会给自己来一下子。这小子现在对自己还没有杀气。 第350章 事务繁多 李世民回到阎君殿中,他们正在吃荔枝和西瓜, 他随手拿了个橙子闻着玩, 橙子在唐朝时常常捣成酱用来蒸鱼炖rou, 那时候还没这么大这么红润。真是越活越有趣。深感有趣:“奇哉怪哉,我本想请你们去我亲手搭建的房子里做客, 谁料到回去时听说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镇子里丢了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那父子俩为此反目成仇,互相猜忌, 各自试探对方。” 现在模拟一个场景, 朱棣在半夜去偷袭朱允炆, 弄开门闩,惊醒了朱允炆, 双方展开激烈的搏斗, 掀翻桌子, 一路打到卧室里, 把朱允炆按在床上,刺了数刀, 朱允炆用最后的鲜血写了他的名字。刺到无法动弹之后, 朱棣这才使用某种神秘的杀手锏, 干掉了讨厌的侄子。 不合理的点太多了, 弄开门闩或许有声音, 朱允炆能‘激烈搏斗’吗?为什么要按在床上?能徒手按住朱允炆,为什么要刺很多刀? 这两个人都认为唐太宗不偏不倚,都悄悄的跟他说了实话。他确实是不偏不倚, 没必要在这父子之间选择支持那一边啊,既没有喜好,又不是朋友。即便让和他们关系较好的武曌来选,大概也选不出来,毕竟这父子俩同样的残暴,东厂和锦衣卫都符合她的胃口。武帝、武后再加上明初二帝,四个人可以凑一桌打牌,像是那出参军戏中所说的那样。 阎君们纷纷惊讶:“去你那儿做客?这好啊!从来没去过呢!” “帝镇现在越来越精美了,始皇真不容易,总是开创者。” “是啊,阿政这么多年都没请我去过,远眺和身临其境的感觉一定不一样。” “你不知道这事吗?” “你又在休假,哎呀,现在最轻松的时候都比不上你的假期。” 李世民本来在切橙子,惊讶道:“且慢!我错过了什么?” “你错过了整整三个月的大事呢!” 李世民对此报以微笑,这三个月他过的非常悠闲,在海面上垂钓,去看‘麒麟’吃树叶,和长孙无病一起在泰山顶上散步,她还带了美味的小馅饼,还抽空去打了一仗。每年当八个月的皇帝,放四个月的长假,这才是真正的神仙日子。就算此生不能成仙,这样的日子永远过下去,就很满足了。现在基本上了解昏君的心态了,偷懒朝政也不会乱,国土不会失,百官不会趁机作乱,管或不管都能井井有条的继续进行。只不过托付的人不同,结果也大不一样。 “朱允炆究竟到哪儿去了?他怎么离开的?真是悄无声息,不叫人知道?”还有一个可能是朱元璋知道事情真相,但借题发挥,故意打压朱棣,他干过这种事。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很符合胃口的阴律:“难道他因绝嗣而申请提前清算?不能吧,因他指挥失当,用人失策所导致的四年刀兵大劫,我们还没谈好如何划分。” 难道因为可怜就先放出来了? 不可能。只有没执政的皇帝才有这种待遇。 一个皇帝想要削藩,是合理的。藩王感受到生命威胁,不愿意,起兵,基本上是合理的。皇帝不愿意因为清君侧而杀掉自己的近臣,提兵还击,这也是合理的——朱棣的兵力没呈压倒性势态,不能要求朱允炆认清情况直接投降——单纯的因为合理的战争而死的人就只能自认倒霉了。不合理的地方是朱允炆输了。阎君们一直在探讨,因为他输了而重罚他,是不是不合理?他屡屡错判,导致损伤无数,这很麻烦。 “你想什么呢?他以无子嗣、无陵寝、无年号、无史书为理由,要求在皇帝的行列之中除名,移到敌镇中去。”子嗣还残存了一个,从两岁开始被软禁起来,倒是还活着,只是到现在没人给他赐婚,看来一定是要绝嗣了。陵寝也没给修。建文年号直接被改成洪武了,朱允炆本来是有起居注的,但都被朱棣销毁了。这么一弄,他非说自己不算是正经皇帝,要换一个地方避开朱棣,似乎很合理。 李世民想了想,被转移到敌镇中去倒是还算合理,也基本上算是在范畴之内,现在铁铉等忠于他的大臣还在阴间游荡,绝不可能放出来任由他们重聚。文人的死忠,就如王伯当一样,即便是穷途末路也要跟着一起走,根本不考虑得失成败。但是有问题:“不对,这肯定不对劲,他怎么知道敌镇?怎么知道你们能应允呢?即便是应允了,为什么不是光明正大的被接走,而是悄悄消失?真是悄悄的消失在帝镇中?” 阎君们想了想,不觉得有什么,继续呱唧呱唧吃荔枝。 往年的荔枝都没有今年这么甜美:“把他的信找出来你看看。他当时说的没什么问题。看起来挺合理的,难道是背地里有什么计划?” “确实没叫人知道,他说的可怜,我叫都尉留意行踪,不叫别人发现。” “去找信去。” 扈从应声:“喏!” 另一位阎君说:“以他的头脑,能计划成功什么呢?”拥有大量资源的时候都没赢。阎君们当年在朱棣起兵的第一年,看好皇帝能赢的……李世民也在其中。 “他大概很了解祖父和叔父。” 李世民吃掉这个甜橙,移过去尝了一颗荔枝,还可以:“朱元璋朱棣父子性格相仿,多疑,总疑心有人要谋害自己。朱允炆的伎俩不需要有多高明,做的越少,纰漏越少。” 他如果没掀翻桌子、烧毁书籍,也没有在枕头上一连刺很多刀,就真正可信了。细节太多,破绽也太多。只不过这俩人都不怎么讲究证据。 皇帝也要监督刑狱,死刑犯也要亲自过问,每年还要去一两次昭狱,亲自提审死囚犯。当然全靠推理能力了。 “朱瞻基是个好皇帝。” “看过那幅武侯高卧图吗?” “哈哈哈哈哈哈”宫殿里充满了愉快的笑声,一开始只是路过的城隍看到皇帝赐给大臣的那副画,就叫人都去偷看。该大臣时常把那副画拿出来看,也悬挂了一段时间,鬼魂们看了个够。 扈从很快就带着信笺回来了:“阎君请看,这是信笺原件。” 地府这一点没有改,还是简牍封装,两片木板夹住他的信,麻绳捆扎,封蜡用了藏馆印。重要人物往来的信笺都会这样保存,普通人的信笺,就一箱箱的装好存起来。 几千年积累下来,想要整理也有心无力,只能等待有朝一日把巨大的仓库改成地狱,让那些最好造谣生事的文人进去反复整理,理清楚历史脉络——开玩笑的,要是让他们整理那还得了。 不一定把历史真相给整理成什么样呢。 这封信有点厚。 朱允炆首先自陈失败,不配为君王,又没有进入太庙,身前身后一塌糊涂,然后说到朱棣的仇恨虐待,希望能避开朱棣,换一个地方安居反思。自己也算是明太宗一个强敌,希望能去敌镇,哪怕和张士诚做邻居,也好过和朱棣做邻居。同时,不希望和祖父母有别离之情,也不希望朱棣因此得意洋洋,希望能悄然离开,不要惊扰别人。离开之后的事,他会安置好。 李世民抬头一看,无聊的同僚们把荔枝核放在桌子上当弹球,虚划一道,弹着玩,小孩也会捡小石头玩这种游戏。最近真是轻松啊,他们玩的游戏越来越无趣了。 算了,去找不那么轻松的人聊聊。 后山的宫殿中隐约可见两个人正在半空中斗剑,一定是在那里。 猜测果然不错,吕雉正坐在竹塌上,懒洋洋的给自己绣发带,这款发带的图纸给了裁缝,前前后后修改了三次始终不称心,只好自己动手来做。 刘盈拿了一个吊杆,坐在没有小鱼的戏水旁边,玩比姜太公钓鱼更过分的游戏,就硬钓。 嬴政正和扶苏拿着竹剑当剑,正在半空中缠斗的难分难舍,上下翻飞,战斗十分激烈。 扶苏本来在逐渐逼近,越来越压着他出招,几乎能封住父亲进攻的所有招式。 在阎君认真工作时,他可有不少时间练武,和其他神鬼对练,每隔几年来给父亲做陪练,一点都不慌,实力始终在进步。 嬴政渐渐被逼退到落在地上,忽然将手里的剑冲着上空一抛,扶苏慌忙收招。 就被从持剑改为御剑的木剑在手臂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记,嬴政接住飞回来的剑柄:“哼,大意!” 扶苏笑着微微躬身,直起身道:“您的剑已脱手,我哪能再进攻,若要进攻,得换一个人。” 李世民兴致勃勃:“我来和嬴兄较量一番,如何?” 嬴政知道他不仅谋略强,武功也很强,还很敢拼命,甚至带的一朝大臣全都能文能武,矫健非凡:“甚好,扶苏畏首畏尾,不敢下手。把木剑给他。刀剑无眼,我一向惜命。” 李世民心说这我可没在历史书上看出来,现在的生活里也没看出来,你是全仗着鬼魂累不死,比我还勤政,朱元璋那首诗真应该送给你。接过木剑来:“我还没学会御剑。你的剑一旦脱手,我可不停。” “好啊,请。” “请。” 扶苏自觉的离开了,拎出来一罐酒,灌在壶里,放在小火炉上温着,一会打完了喝。 吕雉悠然的蹭了蹭针,发带也不绣了,看他们两个打的噼里啪啦的,互不相让,互相之间不被对方的帝炁压制,甚至隐约被激怒。精彩而快速,能御风之后就能从四面八方进攻,各种出其不意的角度和方式游斗:“真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扶苏,你看他们两个,像不像壁画上的飞天?” 二人显然没有真用力去打,现在不能分出胜负,无论谁赢了,都会让事情变麻烦,二人不仅在心里认定了自己觉不会输,还知道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谁输了半招,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表现出来。 扶苏随手给旁边的砚台盖上盖子,很简洁大方的风字砚,还有配套的檀木盖子:“有这样的飞天,非得把菩萨从莲台上吓掉下去不可。” 那飞天可是环绕着菩萨飞舞的,或抛洒鲜花,或手捧琵琶玉笛,或是倾洒甘露。 刘盈小声说:“如果是这样的飞天,恐怕是满天箭雨。” “这样的飞天怕是要改换佛主。” “你们够了。” 嬉闹了一会就停手。 李世民发觉嬴政比他想的更强一些,原先只知道秦始皇跑得飞快,杀过荆轲,还能射死海中的大鱼,没想到剑法也如此高妙:“朱允炆的故事是否有内情?” 嬴政:“嗯?我以为你来询问疑似杨坚和独孤氏的那对夫妻。” 吕雉也很诧异:“我以为唐太宗是为了那件事而来。” 李世民大惊:“游玩果然误事!区区三个月而已,发生了多少大事?” “非常多。”离开宫殿后的花丛,回到席间坐下。秦和唐都保持着铺设席子坐下的礼节,饮食也依然是分餐制。 一人一张小桌,一个蒲草的方席,坐在铺了竹席的房檐下,远处湖光山色,抬头看赤日当空。 说到朱允炆的事,刘盈把钓鱼竿插在泥土中,走了回来:“唐太宗所料不错,这其中确实有一个通晓世事的人指点他。是我,那日我回去,他向我请教,藩王无子除国,他能不能以这个名义离开。其情可悯,我略微点拨了几句。他以此设计,让明朝父子相残?” 李世民想了想:“设计的不算精妙,破绽很多,奈何他们父子各自多疑,又心怀怨恨,不能开诚布公。”朱元璋不思考这件事上有多少破绽,他相信之后就认定了,除非把朱允炆这个铁证拎过去,否则不信。朱棣知道他的性格,这件事单靠他们自己的性格,那就是无解的死局。“朱允炆倒是很了解他祖父。贤伉俪所说的事,是什么事?我回来的急,还不知道错过了什么。” 问题也不大,只不过有一对恩爱又干练的夫妻,宇文邕觉得他们想是杨坚夫妻,偏偏没有实证,投胎之后相貌姓名什么都改换了,心里存着记忆,但只要自己不承认,别人无法窥探。 当年针对杨坚的联盟,至今还没有放松警惕,依然紧张戒备,还在留心观察这种事。 干练的夫妻很多,好妒的女人也很多,真不好找。但这一对给人的感觉不一样。 扶苏道:“我的朋友去试探过,人间的隋唐演义风靡百年不歇,这对夫妻在听阴间的隋唐演义时,神态没有异常。具体的事情问你儿孙去,他们更清楚。” 隋唐演义不只是罗贯中那一个版本,很多文人都创造过类似的故事。说书人喜欢的角色不同,重点也偏来偏去,喜欢李世民的能把别人带兵的战争都推到他身上,喜欢程咬金的写作呆萌的混世魔王,喜欢秦琼的秦二哥义薄云天,喜欢单雄信那就写绿林总瓢把子,基本上除了性别不能改之外,什么都能改。窦建德依然没什么人喜欢。 李世民道了声谢,又问吕雉说的是什么事。 吕雉淡淡一笑:“也没什么大事,你的人和我的人” 她稍微顿了一下,礼貌性的带上丈夫,以免他过后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劲,这些事都是我在管,他却很重要:“我们的人为了争夺一个都尉的位置,有些小小的摩擦。问题也不大,不过是他状告阎君夫人干预选官,质疑阎君私下培植党羽。我已经让我的人退出此次选拔,避嫌要紧。” 李世民心说这是哪个傻子?我现在和秦始皇利益相同,甚至可以说是知己,我们都想向外扩张,厉兵秣马备战。将来的终极目标,也都是成仙,怎么能为了这点蝇营狗苟的小利益展开纷争。倘若两败俱伤,岂不是给别人以可乘之机?纵有矛盾,也是他觉得《阴律》太轻,我觉得某些地方太轻,某些地方太重,这些都在慢慢改,总不至于为了一条法律反目成仇。 朝代不是秦也不是唐,年号用的是人间的朝代,真是不懂事。我的人也别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