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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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自己的万象神宫——这是明堂的名字,她现在也在心里这样叫,虽然小却富丽堂皇,用大量陪葬品错落有致的装饰起来。 一个穿着精致的小姑娘正跪坐在窗前的小桌上,悬腕临帖,桌子上还堆着不少书。鼓着包子脸,听见脚步声抬起头:“阿耶,娘,哥哥,你们回来了。 武曌吩咐道:“妙儿,你去煮茶。” 李妙儿优雅的站起身,福了福身,悄无声息的滑到隔壁的茶室门口,然后蹬蹬蹬的跑开了。李妙儿自从弄清楚‘镇外那些人是我娘的敌人’和‘很多公主用同样的封号,她们都没有被遗忘,你记不住是你学习不好’这两点之后,就继续平静的生活。没什么变化,就是多了一个抓她功课的人。 武曌当年读书比她用功,也比她更好学,记忆力也更好。李妙儿有点懒,或许这就是满足生活需求之后的状态。 镇中其他人都是皇帝皇后,早已养成了良好的姿态气度,也深知尊卑礼法,就算有时候因为争斗而狼狈,或是因劳累而颓废,也很快就能恢复原状。可以在‘‘实用’’和‘‘好看’’这两种状态中无缝切换。而她还不行。若拿汉高祖举例,汉高祖有破口大骂的流氓时刻,也能气概恢宏的站出来说几句可以服众的公道话,还有层出不穷的大计划,以及识人之明。普通人跟他学,只是单纯的流氓。 不多时,李秒儿端了四盏茶过来,秘色瓷里飘荡着黄绿色的茶汤,瓷器精美细润,红漆描金的托盘鲜艳可爱,依次献上。回去继续临帖,自六年前言语放肆之后,直到今天都被大量作业压制。 李显有点不敢喝,恐怕茶中有毒。转念一想,在父亲面前不会如此,就大胆的喝了两口。茶不算好茶,煮的倒有些香气,一入口就想起来,自己如今又做了几年皇帝,何必这样气短畏惧呢? 因为她老人家真的很可怕!虽然我已经是皇帝,她已经自废帝号,我还是觉得害怕。 别问为啥,老虎隔着笼子嚎叫,我也紧张。 武瞾摸着自己的双下巴,暗自思量:妙儿有错,是太宗夫妻没教好,两人都觉得丢脸。如今这胖子做出许多蠢事来,也是我管教无方啊。让你立无字碑,真给我立了一块无字碑,怎么一个字都不敢写,怕我万般挑剔? 李治:唉,未经事时看着都挺好的,算了我适应了,李唐的太子,活的长和执政好不能共存。 李弘:“弟弟,你是寿终正寝,还是病故?” 李显想了一会,脸色巨变:“吃完烙饼突然腹痛如绞,像是被毒死吗?” 武瞾大怒:“是谁对你下毒?”当时把你废为庐陵王也给你几百工匠仆人随行,妃妾都跟在身边,你整日担惊受怕,我也没想杀你。怎么到现在当了皇帝,反倒被人毒杀?“莫非是韦氏?” “不能吧…我不知道。”阿韦怎么会毒害我呢?我什么都给她了,毒死我,对她有什么好处? …… 李世民带着妻儿,悠然自得的欣赏嵇康的古琴曲,暗暗遗憾见不到俞伯牙钟子期。嵇康新写了几首琴曲,有原创点词曲,也以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谱曲,听到陈子昂大哭不止。受邀前来的人又邀请了一些好友来欣赏,好友又邀请了自己的好友,于是来了一百多人,济济一堂。 欣赏完毕,去见房玄龄杜如晦,魏征,褚遂良,狄仁杰等人,赶到聚会时柴绍和李昭都在,只不过聊的是大家有哪些想见的历史名人,李昭:“商朝的妇好王后,春秋战国的越女阿青,前秦的唐皇后,北魏的潘宝珠,花木兰,我都一一见过。只差杀蟒的李寄和冼夫人未曾见。” “或许李寄投胎成了李绩(李勣)?” 李绩捻着胡子笑:“哈哈这倒是很好,我情愿如此。” “可惜那三生石只能照出生前的事,照不出前生的事。” “未知前生人品如何,若不幸是个绝色女佳人,岂不叫人害臊?” 魏征修史时对冼夫人大加赞赏,还使劲赞美过另一位夫人,那位夫人原本是良家女子,被贼所掠,忍辱数日,趁贼酒醉入睡时提刀杀了数人,带着人头去投官,本来以为会被送回家,唐朝还格外给她封了诰命夫人。“我听人说,十六国时期的女子命途多舛,都不肯留在地府,大多去投胎了。” “那时候不论男女老幼,都可以苦一概而论。” “是啊,人都说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 "我听说跳往生池之前想着什么,就能变成什么。可别这么想,盛世犬也容易下汤锅。" 话题从狗rou聊到驴rou,聊到突厥人吃土拨鼠,不知道突厥的地府有没有牛羊和土拨鼠,还有海中那些奇形怪状的螃蟹。 “颜师古前些年写的《大业拾遗记》中记录了不少菜肴,那凤凰胎的滋味不错。”用鸡肚子里的鸡蛋黄,混合鱼肚子里的鱼白,上锅蒸。 房玄龄:“我很爱那道逡巡酱,还有葱醋鸡。” 用葱和醋腌制嫩鸡,然后上锅蒸熟,鲜香酥软。 众人都笑:“你家最善于吃醋。” 李世民走进来问:“谁要吃醋?我请客。” 众人笑的更欢,纷纷起身行礼:“主公。” 聊一聊韦氏,李果儿弄权之事的真假,人多话不可信,鬼的话自然也不可信,每年都有那么多犯罪的鬼被变成猪牛羊呢。说的人多也不可信,毕竟还有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一说。在场的十几人中,有些已经出仕地府,也没和李世民打报告,有些不愿意出仕正在服劳役耕种,假装自己住的地方名叫南阳。 地府前些年是每生活一甲子就要服役三十年,他们赶的巧,因为贞观之治之后人很多,实在找不出那么多劳役给他们做,于是就减成了十五年。 八仙过海各有神通,都给出了共同点答案,韦后和安乐公主的事听起来离奇,却是真的,不是那十个八个,百八十个,千八百个人在造谣污蔑。 “主公打算怎么办?” 李世民叹了口气:“我现在为之奈何?只好等她们死下来再说。” 还聊到之后唐朝的国运,以及兵力,还有前两个月和吐蕃的马球赛上,李隆基大出风头,其人有秦王(李世民)年少时的风采。 现在比较寄希望于韬光养晦的相王李旦,还有太平公主。 褚遂良:“主公上次曾说,绝不原谅武氏的所作所为,为何” 李世民坦言:“武氏刚强锐进,勤劳肯干,有用。她对稚奴,稚奴对她都是难分难舍。”他仔细观察过,别的皇后都难免对年轻英俊的别家皇帝多看几眼,只有武媚娘一个人对涵盖了各种年龄的、或英武或斯文温柔的皇帝们视若等闲。杨坚曾叫杨广去戏弄她,武媚娘就叫李妙儿去骂他。 (武瞾:漂亮男人我见得多了,帝镇里的虽然气质好,控鹤监可以以数量取胜,还都是温顺谄媚的。宋之问其实长的也挺好……) 在盖房子之余也经过了非常高效的沟通,再加上李淳风早有预言,也就无可奈何了。“比起古之冯后,今之韦后,还不错。”这俩都是在丈夫还活着的时候,就肆无忌惮的与人勾搭,这还不如寡妇忍了几年之后再找情人合理。 长孙皇后:反正我俩儿子是自相残杀,女儿病死的早,不像高祖受损失又受气。稚奴说是他体弱多病的错,弘儿说是他死的早的错,我还能怎么样。 李明达在旁边安静的旁听,等他们聊完之后,一起回家。 在李唐复国之后,隔开一个武周朝代,李唐前三代皇帝就能出去啦,看完冥史和阴律之后对地府有了初步了解,但还不是很确定地府的状态。瞅了一眼住在斜对面的杨广,决定拿出自己小时候对杨广的心态来警戒,即使可以出去嬉戏游乐也没有放松警惕,只是四处旅游,亲自当斥候了解地府的风貌。显然百姓们生活的很不错,但众所周知,在百姓们生活的很好的时代,就证明了权贵们被严格压制。 冥史上写,在刘邦最后一次发动谋反之后,一片太平,再也没有人试图召集旧部夺取皇权,这正常吗?但凡读过史书的人都知道太不正常了! 李世民出去旅游时,偶尔有被跟踪的感觉,但很少。包括去各个地狱,见到窦建德被他请吃胡椒腌青梅配米饭,都没被人跟踪。他一点点的试探上限,去拜访自己喜欢的古人时没什么问题,偶尔和那些柔弱的老臣见面,也不碍事。 唯一的小困扰就是见不到王羲之,王羲之坚决闭门不出,不见人。 李世民不急不缓的和自己的旧臣——谋臣聚会探讨,仔细推敲研究地府的武力上限是什么。 是神仙。是那些在天上巡视的阎君法驾。 既然是神仙,他们究竟在忌惮什么。 这太容易想了,把自己带入成阎君,甭管这些君王会不会起不良意,召集旧部谋反,都叫人想把他们先关起来再说。只要隔绝皇帝和大臣,那么这些大臣就都属于自己了。至于那些战死沙场/忠心不二的军人会不会脑子一热,不考虑自身实力就拱卫君王,替君王举兵,造成一系列的动荡和麻烦的后果,都可以用这个最简单的方式解决。 考虑清楚之后,又从帝镇内外弄到很多关于阎君的资料,在那之后就放心的和老臣聚会。就连薛仁贵、刘仁轨、黑齿常之、裴行俭、娄师德等人也可以安心见面,果然和自己预料到分毫不差。 和谋臣的聚会之后本想去猛将会所,李世民年轻时以猛将自诩,现在也想试试霸王项羽到底有多猛,不就是单枪匹马杀入重围嘛,谁没干过。可惜项羽还在吐蕃地狱没回来,每次去都没回来,见他一面比见王羲之还难。 正在徘徊间,忽然听说李显已死。 长孙无病:“好了,别惦记项羽了,回去教训你一定打的过的人。” 李世民:“焉知我不是项羽的对手?” “人家力能举鼎,你呢。” “战国的鼎在咱们这时候已是千年古物,虽然有,我怕弄断了。如今制的九鼎重有千斤,即便是楚霸王,恐怕也举不动。”优秀的冶炼技术让鼎的重量不断加强,好像显得人力气小了,正如自己家的烧的砖,一开始徒手能捏断,到后来捏不断了。 …… 阎君们也很头疼,吐蕃前来求和,被打的不行了。 但是派出去的人都是募兵制,是拿立功受赏和参与有奖诱惑去的,简而言之就是没那么听话,根本不是令行禁止,不是阎君喊停就能停下来的一群猛人。 这帮人打算吧吐蕃地府瓜分了,各占一块,自立为王,不回来了。譬如赢荡赢稷…项羽…刘病已…孙策…符健…拓跋焘和元宏…以及某些人。 嬴政:“意外吗?我早说了,有些人不能放出去。” “刘裕没去,倒是令人意外。” “这也没办法,松赞干布和禄东赞不容小觑,若不是这些人有过人之处,那些生前名望不高的人,去了也是散兵游勇,会被各个击破。” “吐蕃地狱占地利人和,又没什么天时可言,就这几年的战争来说,即便派地府的禁军前往,也未必能赢。得派神仙去才能荡平,可惜咱们这边有神仙,吐蕃也有。虽然实力不强,打起来却麻烦。” 嬴政不禁叹息:“中原的神仙过于清心寡欲。”看看别的地方的,都喜欢发动以不可描述的名义开始的战争,用战争传教。 刘庄也感慨:“现在每日关注战事,我连殴打恶鬼的力气都没有了。”心累。 “这不是很好,邓绥以前常常抱怨你夺了头筹。” 这话一说,阎君们都有些沉默了。rou店地狱前段时间招工,招募了几个从事rou体行业的美貌妇女,她们一开始有点误会,搞清楚之后给狱尉建议,第一次多么宝贵。像来俊臣/武懿宗这样的人,死后第一次被人吊起来打,就应该拍卖。出价高的人,可以殴打他整夜。 万万没想到邓绥采纳了这个建议。并婉转的建议祖父刘庄不要从桌子下面抄起棒子打人,缺乏那种骄横不忿蔑视众人的神情,会卖的便宜。 虽然钱赚多了也没有用,但她乐意,哪怕是拿来上交给阎君呢,爽。 写信召那些人回来,不要再吐蕃地狱逗留太久,你们又不信仰他们的神,那些神发现祭祀断绝才会看下面发生了什么事。要是被神抓走了阎君就不负责了嗷。 然后又聊起皇后治家有方,赚钱的神奇方式。武媚娘为了买大量的油漆,粉刷她自己的明堂,和试图寻找商机的郭圣通一拍即合,拿了天后炼益母草泽面、玉容驻颜霜,还有万象神宫中常用的香料给她,有了用之不竭的油漆。 大漆很贵,还令人过敏,帝镇中又没有漆树,只能买。 郭圣通也没有独自经营,和那些机智的大商人合作,仔细包装,请武媚娘亲自写了幌子和标记上的字——认得她的字迹的人非常多。 …… 李世民急忙回家时,正好赶上武瞾拎着李显,李显缩脖端腔形同鹌鹑,被拎起来摇晃。 她的威严气势收放自如,吼道:“我早知道你会把天下让给韦氏,你自己也说过这话。我看你倒不糊涂,怎么被人毒死都没发现端倪?你那份小心机敏呢?” 李显:嘤嘤嘤我也想知道啊,我死了,她们娘俩怎么办? 李治在旁边扶额头痛。 “都是你把她惯的!你阿爷生前,即便是目不能视物,我也不敢逾越,你再看看你。” “贵为天子,被女儿摆布,真是令人颜面扫地!你可不像我,也不像你阿耶。” 李世民都气乐了,也不知道是谁封禅时祭地,还在丈夫身边垂帘听政。算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别吵嚷了,李显,关于你的传闻喧嚣的很,你来说说真伪。你对韦氏和武三思的私情放任自流?” 李显:“呃,阿韦与我同甘苦共患难,,,那都是张柬之等人非议。” “李裹儿让你授官,你不问来由?” “我对不起她呀,让她从小担惊受怕” “就拿皇权补偿她们?”受过苦的皇后多了!韦氏跟你一起被流放,是你失言给了武媚娘把柄。她本来只能如礼的退居幕后做一名安享晚年的太后,过几年在朝中的影响力渐渐衰弱,一切都会很安稳。失言的皇帝又不少,没见过像你这样离谱的。“武瞾,你意下如何?” 武瞾想了一会:“不知道,这傻儿子听凭太宗处置。” 你是不是问我有什么酷刑? 我不会。我酷刑倒在其次,我要的只是一个答案。 李治:“阿耶,先别着急,静观后效。”我还有最后一个儿子……早知如此当年应该努力再多生几个。 可惜我那时候为了保护眼睛,禁欲……啧,其实我可以。 后效就是韦后拎出来一个寂寂无名的、李显的儿子当了皇帝。 李显自己都记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