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于是众人便看到自己光脑屏幕里的青年似乎坐得不怎么舒服,低头查看椅子,最后起身,慢吞吞地换了另一张椅子坐下。 全程他没有理会在旁边蹲在地上垂着头的女孩。 直到女孩抬头,眼眶通红,用沙哑难听的声音道:“对不起。” 唐纪之不喜欢跟女生打交道的原因就是他搞不懂女生的心思,比如曾经在火车搭讪他的那个女生,被他拒绝后,动他的画本。 这些年来,他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免和女生打交道,不是厌恶女生,而是觉得这样会少很多麻烦。 事情已经发生,于事无补,唐纪之向来随遇而安,他道:“坐下说吧。你这样蹲着,显得我欺负你似的。” 女孩犹豫了下,把唐纪之刚才换的那张椅子拉出来坐下,她不知道椅子有问题,坐下去后直接翻了。 唐纪之地提醒还没说出口。 两人对望,或许是唐纪之平静温的目光,又或者是他没有质问她骂她恨她,女孩崩溃了,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死……我好害怕……” 她一边哭着,一边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唐纪之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她在说什么。 “他们要把我献祭给河神,我不愿意……已经有其他人献祭死了,我不想死……” 见她哭得实在伤心绝望,唐纪之暗叹口气:“别哭了。” 顿了顿,又加了句:“哭也不顶用。” 女孩身体一抖,知道唐纪之说的是事实,哭音弱了下去,然而眼泪流得更急,整个人透着生无可恋的感觉。 她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唐纪之:“如果,如果他们拉我去献祭,在这之前,你把我杀了好不好?” 唐纪之:“???” 女孩从地上站起来,指着椅子:“用这个死劲砸我的头,多砸几下应该就能砸死我了。” 唐纪之:“……” “献祭只要女人,不会要男人,你、你听他们的话,他们不会对你做什么。”想起是自己拖累了他,女孩不安地搅动手指,“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想有个人陪着我,这样我就没那么害怕。” 唐纪之自动忽略她的那些话,只挑重要的:“献祭给河神?怎么献祭?” 女孩想到什么,脸瞬间变得惨白,抖着声音道:“他们把人挂在河岸,开膛破肚,等河神领走。我亲眼看到上一个女孩就是这样被献祭的,到处都是血……” 唐纪之皱眉:“河神是人?” “不是。”女孩咬着唇,似乎这样可以给自己增加勇气,“这些村民把河神当神,可事实上河神不是神,他是一只怪物,他专吃少女!村民如果不把少女献祭给他,他就吃村民。所以这些村民到处骗无知的女孩过来,目的是把她们扔给河神,免得让自己遭殃。” 唐纪之随口问:“你也是被骗进来的?” “不是。”这话不知怎么刺激到女孩,她痛苦地抓住头发,“我不是这里的人。” “你也不是这里的人吧。看你穿的衣服就知道,对不起,因为觉得你和我一样突然到这里,所以我刚才……”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有些语无伦次:“我叫夏清清,不管你信不信,我在我的世界写了一本小说叫《怪诞小说》。为了让自己有饭吃,我每天都要更新很多,想很多新奇的点子,这样才能留住读者,才会收到稿费。” “可是太难写了,每天都在卡文,头发大把大把掉,有一天我实在太累,卡得写不出来,然后就断更了。结果睁开眼睛就到了这里……这个世界就是我写的小说世界,它变成真的了!” 夏清清哭得特别绝望:“我在小说里写了很多怪诞故事,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怪物。关键我写的这些怪物,没有一个是好的,他们全部都是大反派。” 唐纪之:“……” 这大概是小说界中最惨的作者吧。 第100章 变脸的速度犹如翻书。 002: 夏清清是个全职作者, 她的原生家庭不怎么好,爹不疼娘不爱, 高考过后,她便几乎和家里不来往,上大学的费用全靠她自己打工做兼职, 顺便写小说挣的。 后来大学毕业,去了几家公司,她这个人属于喜欢干事不喜欢说话的,工作就工作, 生活是生活,不喜欢把工作放到生活, 更不喜欢把生活放到工作中,所以在公司里显得特别呆板, 不爱交际, 难免不招人喜欢。 所谓职场如战场,夏清清充分体会到其中的辛苦,因此换了几分工作后, 她头铁辞职,成为全职作者。 不用社交,只需要写完更新,不断产生灵感,创作属于自己的作品。 虽然全职压力大,但比起工作与同事打交道,夏清清宁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天挠头抓耳的更新。 写小说的脑洞再大, 也没想过有一天会穿进自己写的小说当中,如果不是她真切地感受到,根本不会相信。 刚开始穿过来时,夏清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和一个女生关在一起,之后她们被拉到河岸,她被迫看到那些村民将女生强制地挂在河岸上,然后有个人用刀划开了女生的肚子。 guntang的鲜血洒了下来。 那一刻夏清清才知道这不是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再通过村民的话以及发生的种种,她推断出自己穿进了自己写的小说里,现在发生的是小说中她胡编的一个故事。 与此同时,她发现有其他人穿过来。 “那两个人是男的,他们被村长带走了,昨天我还看到了他们。” 唐纪之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这些村民不杀男人?” 见唐纪之相信她说的一切,加上唐纪之语气温和,不知不觉夏清清的紧张和惶恐少了许多,仿佛有了主心骨,眼泪也终于止住了。 “因为这是我在小说里设置的背景——这个村子叫莫家村,每个月要向河神献祭一个少女,以此平息河神之怒,不让河水大涨,庄稼才能好好生长。”夏清清说,“村子里人口少,壮丁更少,所以如果有外来者,是男人的话,他们就会留下来,威胁他们成为自己村的人。只要听他们的话,他们不会杀男人。” “我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写这些奇奇怪怪的设定。”夏清清捂着脸,十分悲痛。 每一个作者在写文的时候,总是会蹦出奇奇怪怪的念头,只要能增加内容的有趣或者新意,就会随手写下来。 然而当真实地置身于这种由自己笔下创立的世界时,才能感觉到其中的恐怖。 夏清清无数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写《怪诞小说》,又无数次哀叹自己的倒霉,为什么她会突然进入到自己写的小说中,成为其中的受害者。 这种明明知道所有情况,却无法逆转,反抗不了,连逃都逃不了的无力和绝望在这段时间内一直笼罩着夏清清。 她宁愿一刀抹了脖子,也不愿意吊在河岸上被人开膛破肚,凄惨痛苦地死去。 唐纪之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作者,那你知道河神是什么怪物吧。” 岂料夏清清有些尴尬地摇了头。 唐纪之:“?” 身为作者,不知道河神是什么怪物? 夏清清看懂了唐纪之的未尽之意,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我当时随便编的一个故事,只介绍了河神喜食少女,要求村民把少女挂在河岸上。但是我没有写要对少女开肠破肚这种细节!” 唐纪之不动声色道:“这样吧,你先跟我说说你这本小说大概讲的是什么,比如主角是谁,他们要做什么。” “主角就是怪物。”夏清清抠着手指,努力组织语言,想用最简单的方式让唐纪之明白她写的是什么。 “《怪诞小说》里面由多个单元小故事组成,因为我想了很多梗,一时写不完,放在那里觉得有点可惜,加上平时喜欢看一些恐怖电影,想把这些故事以单元剧的方式组合起来。所以主角就是每个单元故事中要出现的怪物。” “我写河神这个故事,没有写他具体是什么怪物,我记得那会儿看了一个电影,讲的是一个村子迷信,认为祭拜河神就能天下太平,为此牺牲村子里的童男童女,弄得很多村民家破人亡,觉得很愚昧。” “所以我就想写一个真正的会作怪的河神出来。这个河神因为村民们的迷信长出来,接着他反过来威胁村民,最后村民不得不为了活命,同意他的所有要求。” 夏清清说完,期待地看着唐纪之:“你懂了吗。” 唐纪之点头,夏清清顿时松了口气。 “最后结局呢?” 既然是单元小故事,每个故事都应该会有一个结局。 夏清清又想哭了:“结局是河神把村子里所有人吃了,找不到吃的,他就去找下一个村子,只要有人迷信,就有他生存的地方。” 唐纪之:“……” 他终于正眼打量夏清清,房间里光线不太好,不过唐纪之视力好,足够看清夏清清的长相。 个子娇小,圆圆脸,长相讨喜,如果按照第一印象,像这样的女生,写出来的小说画风应该是可爱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尤其喜欢创作的作者。 他肃然起敬,换了个问题:“你一共写了多少个单元故事?” “八个。”夏清清回忆,“最后一个刚开了个头,卡住了,等我醒过来就到了这里。” “每个单元故事中的怪物,你都没写清楚到底是什么?” “这倒不是,我记得除了第一个河神我没有细写是什么怪物,后面我都写了的。”夏清清抓着头发,痛苦道,“可我实在想不起来那些怪物具体是什么。” 大概是系统干的,屏蔽了夏清清的一部分记忆——有关怪物是什么的记忆。 初步了解完情况,现在他处在莫家村,这个村子因为迷信,“养”出了一个专吃少女的怪物河神。 最后结果河神把村子里的人吃了,寻找下一个村子。 也就是说,核心在河神身上。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夏清清脸色一变,惊恐道:“他们来了,他们肯定是要把我抓去河岸!唐先生,你杀了我,我求求你杀了我,我不要被刀划破肚皮……” 她拎起地上的椅子递向唐纪之,惊恐的眼神中写满:快砸死我。 唐纪之:“……” 这位作者大概被上一个献祭而亡的少女吓住了。 “别慌。”唐纪之示意她把椅子放下,“你说一个月内献祭一次,距离上次献祭,已经到一个月了?” 夏清清愣愣看着唐纪之,莫名顺从他的手势将椅子放下——唐纪之一脸淡然的表情影响了她,即使外面脚步声渐近,她奇迹般的没有那么害怕了。 “对,今天就是一月之期。”想起上一个女孩惨死的模样,哪怕过了一个月,依旧历历在目,夏清清打了个寒颤。 因为目睹女孩被献祭的画面,她做了一个月的噩梦,每天醒过来都在期待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然而每次醒过来都是失望。 “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合适的机会逃跑?”村民把他们推到这间屋子后,在门外上了锁,唐纪之听清楚了,除了门被锁住之外,门口没有人守着。 “我逃了很多次,都被他们抓回来,他们不敢打我,没到献祭时间,祭品身上不能出现明显伤痕。但他们不给我东西吃……饿了几顿后,身上没有力气,哪怕有机会跑,也跑不了太远就会被他们抓住。” 除了害怕,夏清清语气中还有怨恨,这些村民太狠了。 门外的锁打开,一个高壮的男人走进来,就是之前那个为首的男人,夏清清下意识躲到唐纪之身后,小声道:“他是村长莫劲山。” 莫劲山阴沉沉地扫过挨得极近的两人,指着唐纪之朝身后两个村民道:“带他到族老那去。” “把夏清清洗干净,看好她,不准她自杀自残,等吉时到就拉到河岸准备献祭。眼睛都放亮点,不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差错,否则河神怪罪下来,咱们一个都跑不掉!” 随着他的命令,两个面色寡淡、神情麻木、身体粗壮的妇女走进来,使劲将夏清清从唐纪之身后扯出去。 唐纪之眉心拧了下,夏清清一只手死死拽住他的衣服,抖动的幅度透过衣服传过来,可以感觉到夏清清有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