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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前辈,同样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君长夜微一低头,恰恰避开了门口那些迎宾少女看似恭迎来宾实则暗含审视警惕的目光,裹挟在人流中随之一并进入门内,“另外,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用不着劳动您来评说,我有眼睛,会自己判断。” 说完这些,君长夜再没有理会那声音在耳边絮絮叨叨地骂他不懂礼貌,反正自从进了门那声音就已经收敛了很多,再不大声嚷嚷,只是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交流方式骂人,也没什么理睬的必要。 至于那个人,单看他对风氏的态度,若非太过倨傲自大,便是背后水深不可测。虽然不排除前者的可能性,但若是后者,在如今这世间,面对位列四世家之一的风氏都颜色不变的势力或人物,着实屈指可数。 而就被问及名号时那人的反应和暗示来看,似乎他的名字即便不是人尽皆知,在这九州算得上有名,而若要有名连自己这般年纪和低微都能知道的地步…… 想到这,君长夜眸光暗了暗,心中思绪纷繁而过,终是化作一抹犹疑。 目前知晓的信息太少,纵然择定了几种可能,却终究无法断定究竟何者为真。 不过眼下,还是先看一看,那人来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吧。 十里繁华风月场,纸醉金迷温柔乡。最是一番风流处,流连谁家少儿郎? 花间一壶酒,坐落于帝都花间巷最中段的繁华场位,与潇湘的晓风杨柳岸并称“北花南柳”,皆为红极一时的风月之地,楼内美人无数,尤以头牌良宵姑娘为个中最甚。 说到这良宵姑娘,那可是一位全九州风月场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奇女子,哪怕不为别的而单单为她十五岁那年艳惊天下的一场成名之舞醉月流觞,就足以让人心折不已了,再加上那倾国倾城的美貌,婉转柔媚的歌喉,与帝都王公贵族和传说中仙家客卿间风流旖旎的传闻,以及从不轻易承欢的严格规矩和小小年纪就凭着过人手腕登上花间一壶酒实际掌楼人高位的聪慧头脑,更是让良宵成为九州风月界的一株旷世奇葩,每逢初十出场献舞之际,场下都是座无虚席人头攒动,排队等着看良宵姑娘跳舞的人能从长达百里的花间巷这头排到那头。 也正是因为如此,若是有人有兴趣搞一个关于九州女子最讨厌之人的排行榜,那良宵哪怕不排第一,也绝对可以位列前三。 而良宵最让帝都女子讨厌的一点,就是那自她成名后就一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一句评价。 望舒的琴,蘅芜的箫,良宵的舞,小蛮的腰。 其实这话,来源于某个虽不知名、但就其见过前面两位而言估计地位也低不到哪里去的修士来花间一壶酒会他那位名叫小蛮的相好时在红鸾帐内玩笑的一句话,本意是想夸赞这位小蛮姑娘腰好腿好精神好,又能干又漂亮。本是属于床帏间的私房话,他随口一说,小蛮随耳一听,也就过去了,根本当不得真,但后来不知怎的传了出去(多半是这位小蛮姑娘自己一得意给说出去的),就成了一句男子在夸赞自己相好女子时惯用的话语,前三个主语不变,最后一个主语视自己相好的名字而定。 然而,问题就出在前三个主语上。 望舒,指的就是我们所熟知的望舒圣君,他师从琴圣苏羲和,承袭了浮生仙琴,曾被公认即便不修灵,仅凭一手琴技也可独步天下;蘅芜,指的就是潇湘洛氏现任家主蘅芜圣君洛明澈,潇湘洛氏自祖上传承下来一支仙箫,唤作流年箫,与浮生琴一般皆是绝品仙器,如今传到蘅芜圣君手中,闲可抚吹弄雅,战可列阵破军,威力自不必多言。 这两位可都是修真界顶梁式的、再冰清玉洁不过的人物,是多少怀春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平日里都只敢暗暗思慕而丝毫不敢有亵渎之想,如今竟然被拿来和一个风月女子并论,简直是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再不可忍,也没有办法,你总不能拿条封布把所有人的嘴巴都堵得严丝合缝。 于是乎,在这种评论愈发风行的情况下,良宵姑娘在风月界的风评也就越发高涨,以至于有人愿以千万灵石换其一夜,遭到拒绝后仍痴心不悔的情况时有发生。 今夜一弯新月冷辉高悬天际,虽不是初十良宵献艺之夜,但根据花间一壶酒前攒动的人群来看,却注定不会是一个平常的夜晚。 然而这排起长队的人流是在月清尘进去很久之后才逐渐堆积起来的,他也就很可惜地错过了这壮观的景象。 此刻,在花楼大堂之上重重罗幔掩藏下的二楼绣阁中,良宵微蹙蛾眉侧卧榻上,一双平日里总是含羞带嗔的桃花美目此刻半张半阖,望向床畔女子的神态中带了些微疲惫与凝重之色,“敢问仙子,此次如何?” “险之又险,”床畔轻纱拢面的女子轻轻摇了摇头,收回本系在良宵凝脂腕上的一丝素白,“若我料的不错,这怕是最终的那几次了?” 良宵未言语,只是浅浅颔首。 “姑娘早知如此,为何仍不自珍自爱?”轻纱拢面的白衣女子叹了口气,双瞳若剪秋水,泛起几许波澜,“此次压制已是勉强,如若再有下次,恕我也难以保证助姑娘渡过难关,若果真天命难违,那姑娘怕是,凶多吉少。” 最后四个字说得轻如飞雪,但即便再轻,也难以消减它压在人心上的万钧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