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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德捂着鼻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文峥,“你......” 文峥挑眉,站起身拍了拍手,“早想这么干了,李大人既赶着来送我,我也不好不回个礼。”他干脆利落地转了个身,“李大人好走罢,不送了。” 息子帆皱眉看一眼李崇德,李崇德摇晃着站起身,脚下有些踉跄。息子帆想扶他一把,却被推到一边。 他讨了个没趣,心里那点心思早如鼻血一样流了个干净,踉踉跄跄地走出牢房,留下一句,“文峥,你别后悔。” 文峥始终未曾转过身。 等他走得远了,息子帆不由笑道,“文大人,圣上面前,李大人本是替您说好话的,他一个文官,亲自押送粮草去西北苦寒之地,不说路途如何艰险,就是到得那边,只怕也难回来,得文大人这般对待,李大人只怕要伤心了。” 他见文峥久久不答话,也不觉尴尬,独自吹着小哨,吊儿郎当地去宫里复完命,看天色不早不晚,又不请自去了琅邪府上。 息子帆乃侍郎府常客,进府门无须通报,走在里间也无须领路,驾轻就熟便到了门厅。 这时辰,本以为琅邪必如往常一般窝在椅中昏昏欲睡,不料到了厅外,却见里头灯火通明,不知搞什么名堂,又听一人喝道,“别说了!” 那声音很有几分凌厉,所以他乍一听,并未意识到那是琅邪。 息延大感意外。 想来里头气氛不对,进去不免尴尬,他本是要躲一旁偷看的,不料福伯这老头眼尖得很,瞧见他,立时便喊了一声,“大人,息大人来了!” 里头一静。 息子帆这才摸摸鼻子,踏进房门,那边两人早被惊动,那跪着的正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等近了,见那另一人也不是什么外人,息子帆调笑一声,“这是在玩什么?大冬天的,跪在地上。” 那少年低低唤了一声“息大人”。 他平日里冷淡的眉眼这会有些发红,似是哭过,琅邪更看着脸色沉郁,息子帆好生好奇,“这是怎么了?” 文贞表情淡淡,“没什么,是小的不懂事,教大人为难。” “文贞哪文贞,你这模样,倒有几分像......”息子帆念了两声,忽想到别处,“还没问你,你到阁里多久了?文贞是你本姓?还是阁里给取的?” 文贞怔了一怔,小心答道,“来了几月,名儿是阁里取的。” “那你本名儿是什么?” “文贞无父无母,被一个老叫花子捡着养大,没正经名字。” 息子帆点点头,“原来如此。” “......大人问这个做什么?” “哦,你这名儿,让我想起一位同僚。” “倘若,倘若冲撞了那位大人,文贞这就改名。” 息子帆想了想,“那倒不必,那位大人也用不上了。” 文峥一愣,似乎吓了一跳。 息子帆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开个玩笑。” 文贞也强笑了笑,又讨好地看着琅邪,却见他无甚反应,垂下眼,“大人既来了,文贞这就告辞了。” 却还站着,显是在等琅邪出声。 息子帆嘲道,“这么不欢迎我?来了多时,也不肯出声。” 琅邪淡淡道,“福伯,你送文少爷回去罢。文贞,往后不要再来府上。” 文贞那单薄背影一顿,良久答上一声“是”,便跟着福伯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眼看那两人走远,息子帆“啧啧”叹道,“一日竟白看两出‘多情却被无情恼’,也是大饱眼福,文贞这孩子真教人吃惊,我竟不知你也会翻脸?” 琅邪倒似真动了气,“本就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罢了,有什么多情无情。” 息子帆当日嫌他呆板,只盼他拿得起放得下,而今他当真“游戏人间”了,又觉得颇不习惯,暗道自己咸吃萝卜淡cao心,四下打量,只觉得有些异样,“怎地你府上少人了?我方才进来没瞧着几人,怪冷清的。” 琅邪这才叹了一声,“这不是快过年了?早该放他们走了。” 他俩都望着窗外,风雪还未停,只是比白天小了一些。 这兴许是天启建朝来最惨淡的一个年了。 莫说年味儿,街上连个人影也无,不到酉时便逐渐沉了声。往常时候的鞭炮声,叫卖声,要在街上奔跑大半夜玩闹的小孩也纷纷不见。京城逐渐变成一副画,寥寥几笔黑的,之外尽是留白。 天地,不仁。 ☆、八风不动 三更敲定,街上人声沉寂,浩然天地间只一轮明月,底下是茫茫大地,不见人迹。 忽地一个敏捷身影现身房檐,雪月映衬之间,他驾轻就熟,如同飞燕踏雪。 那门换做往常,只守着两个身穿黑甲的士兵,只看外头,也与一间寻常的官府县衙差不多少,但不知何时起,外头已增守了一队官兵,夜间又加上两簇熊熊大火燃烧照亮门前,定睛细看,门上书着三个苍劲大字:长安司。 那黑影已不是头一次来,只不知打探了多少,又是第几次躲在暗处,月明如灯,黑衣人正苦恼如何不动声色地放倒诸人,忽见雪地一暗,抬头望去,头顶正笼了一大片阴影,原来是乌云遮了月亮,正巧替他掩了身形。 他暗自一喜,正要凝气动作,不想这片刻迟疑,竟是救了他一命,只听那边一声,“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