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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是我看错了。明瑞兄你明日回家吗?上月你都没回。”景行之避过不谈。 吴明瑞头疼地揉揉头:“我不回也得回了,我娘让我那住在外院的书童催我好几回,让我这个月月假回去。” 吴明瑞年十九,是家中独子,可前两月家里母亲和父亲吵闹不休,吴明瑞夹在中间实在为难,干脆舍了他方才半岁的宝贝儿子,在书院里躲着。要不然以吴明瑞对自己宝贝儿子的喜爱,哪会月假不回家。 景行之不敢肯定自己看出的倒霉绿帽相是真的,但可以肯定吴明瑞回家不会有事。 因此他灌了一口鸡汤给吴明瑞:“听说明瑞兄是独子,家中事务虽然烦忧,但为孝顺计,多挂心才是。再说这会儿正是小孩牙牙学语时,你不回去,怕是要错过孩子第一声爹爹。” 吴明瑞叹气一声,苦笑着摇头晃脑道:“行之说得是!我听你的。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我家中糕点做得极好。以往都不敢打扰你看书,不敢多说。” ———— 第二日,下午。 阳光熹微,学院中响起下课的青钟声。这钟声一响,月假就开始了,三日后再开课。 学子们三三两两,抱着书,伴着嬉笑声,快步回到学舍中。 吴明瑞踏进屋子,一看景行之东西已经收好,道:“行之,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啊。且等我片刻可好,我与你同走一段。” 景行之点头:“好,你快些。” 吴明瑞转头去收拾东西,刚往书篓里放了两本书,念头一转,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景行之,主动提起:“哎!行之,不如去我家住几日?” 景行之有些疑惑地看向吴明瑞:“不好吧,我还在病中。” 吴明瑞一脸遗憾:“是我家里父母最近在吵架,我夹在中间为难得很,想来有客人在,还能缓和一二。不过既然行之不方便就算了,我下回再邀你。” “今日不便,下回吧。” 景行之的确还有事,他得回去给少年的童养夫送银子。少年家贫,而且整日读书,都靠着家里的童养夫,那个被叫做阿方的哥儿养他。 除却少年家中的事,景行之计划给好友柳方烧点东西,再给柳方做场法事…… 景行之想着柳方,心中正闷闷作疼,吴明瑞一声“我好了”打断他的思绪。 “我们走吧。”吴明瑞背起自己的书篓,还想顺手将景行之的包袱一起提上。 景行之目光扫到他动作,立马抢过自己的包袱:“不用!明瑞兄,我自己提就好。” 包袱里还有银子,沉甸甸的,够分量。景行之信得过吴明瑞人品,但拿了银子这事他不打算一五一十告诉吴明瑞,两人现在还算不得太亲近。 “那好吧,你自己拿。”吴明瑞是看舍友尚在病重,又身体瘦弱,想帮帮忙。 两人同行了一段,就此分开。 吴明瑞家中就在怀南书院所在的环水县里,而景行之要回县下面的明溪镇,要做船到镇子的小码头,再走上小半个时辰回到景家村。 别过吴明瑞,景行之没往码头去坐船,反倒去了环水镇上记忆里卖各种丧葬用品的街巷。 一刻钟后,景行之提着打包得严严实实的水飞朱砂、纸钱、符纸等物走出这条街,去码头坐船。 船上漂了约莫两刻钟,景行之迎着江面吹红了脸,见识了一番初春的江南风光。 下了船,头重脚轻地踩到地上,景行之脚步发飘地往记忆里的“家”走。 他沿着码头往前走,被路边胡子拉渣的一个中年男人拉住。 景二牛看着同村脸色发红的小景秀才,着急地问:“景秀才,你脸怎么红成这样?是不是病了?坐我的牛车我送你回去吧,不收你的钱。” 景行之知道自己是吹风后,风寒又重了。 他头脑发晕,眼睛也眯瞪着想闭上,看了一会人才认出来,拉住他的人是景家村拉牛车运人挣钱的景二牛。 景行之道:“是二牛叔啊,河风太凉,给吹冻着了。今儿就坐车吧,不过钱要给的,不然我可不做。” “给就给,你快上来坐好。”景二牛赶忙把人拉上车,生怕这小秀才路上晕倒了。 景行之的事,景家村人都知道,也都有些心疼这一家两小孩。大的童养夫方哥儿也才十八,当家的景行之甚至今年才十五,离十六还差着些,一直在读书,日子可真是苦巴巴。 也就景行之考上秀才,还成了廪生,免税十亩天地,学府一月还给二石粮,日子才眼看着起来了。 景二牛笑着拿出自己早晨盖身上防寒的袄子,递给小秀才:“秀才公,你别嫌脏,披上捂着。” “谢谢二牛叔,我不客气了。”景行之还真觉得冷,他接过宽大的袄子就把自己裹住了,裹得严严实实。 景二牛看着自己的衣服大上很多,说道:“秀才公你也太瘦了,读书多辛苦,要好好照看自己,我们还等着你中举人、中进士呢!” “还在长高,就瘦了些。”景行之笑笑。 他现在这身子个头其实不矮,在同龄人里甚至还算高的,只是很瘦,看起来就像根竹竿似的。 “那回头多吃点,我听我家那口子说,方哥儿做个好看的什么布偶,十二个,买了十二两呢!”景二牛一边说话,一边就轻轻地打了一下牛屁股,赶着牛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