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万事俱备
102,万事俱备 韦帅望笑道:“冬晨兄弟,你干脆把整个酒铺洗一遍算了。” 冬晨咬着牙,不吭声。不过他老人家走过路过的地方,都特别干净就是了。 韦帅望与黑狼简直对灰尘一点反应也没有,两人有凳子坐凳子,没凳子坐地上,管他是灰是土是油是垢,反正穿着衣服呢,人穿衣服是做啥用的。 此时韦帅望正坐在台阶上,问倒在大树下的冷凡:“最近一个月,城里来过什么江湖上有名头的人吗?” 冷凡道:“最有名头的人就是你了。” 韦帅望大言不惭地:“除了我呢?” 冷凡气,为了不同韦帅望斗嘴,只得直接答:“没有,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韦帅望再接再厉地问:“可有什么有名的镖局过境?” 冷凡道:“没有。” 帅望沉默一会儿,决定去城里钱桩看看。 韦帅望拍拍黑狼:“小黑,你留下帮冬晨打扫卫生,我出去给你们买点好吃的。” 黑狼嘴角动了动,还是懒得理韦帅望。 冬晨道:“黑狼不方便到处走,我陪你去吧。” 帅望点点头,然后向冷凡道:“大哥,看着点我们家小狼,别让他到处乱跑,让狗叨去。” 如果不是他跑得快,屁股上肯定挨一脚。 黑狼坐在那儿看地图。 冷凡看着韦帅望与冬晨远去的背景,虽然觉得这几个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年少轻狂,可是也不能不承认,人家闹着玩时,露的这手功夫,是很值得人家骄傲的。可是,冷玉门下弟子,功夫差不多的有十来个吧?死了三四个,反水了一个,这也还有五六个,他们三个孩子,加上冷凡自己,也才四,而冷玉的功夫,你可以说第一名与第三名,只差两名,四十岁与三十只差十岁,可是那点差别,就是生与死的差别。 冷凡问:“他们不知道墨泌什么样,你也不知道?” 黑狼沉默良久:“韦帅望也许有办法,他很厉害。如果他没办法……”沉默。 冷凡道:“他说得是,我也年轻过,如果端得掉,我早把你们连窝端了。” 黑狼沉默。 冷凡道:“不过冷玉做事也很收敛,除了对你们……他除了没人性外,对外倒是……,办事很讲技巧。” 黑狼沉默一会儿:“我也只是要我师弟跟着我。” 冷凡道:“如果你们份量够的话……” 黑狼轻声:“如果实在没办法,我会放弃他。”声音很低微,会放弃……象一声叹息。 放弃朋友的生命,是一种什么感觉? 年轻人会觉得与其日夜刺痛,不与放手一搏。 冷凡沉默一会儿,笑了:“听到你放弃,我也觉得不舒服。”叹气,老了吧,看年轻人怎么都不舒服,人家坚持,说人家轻狂,人家放弃,觉得人家懦弱。 冷凡认真想了想:“唉,我就是老了,心脏脆弱,不再喜欢心潮澎湃的感觉了。小朋友们觉得刺激,我只觉得受刺激。” 黑狼淡淡一弯了弯嘴,好象是个微笑。 冷凡静静地坐着,很久:“冷玉不把你们当人待,我很早就知道,冷家人也知道。但是,他们什么也不做,韩青还枉称一个侠名,不到十岁的幼儿,每天高强度训练十几个小时,挨打受伤,不给医药,一旦重伤,扔出去等死,他们也不过当张纸来看。他们要的和平,到底是什么?我也争过,慢慢地,也心凉了。有时候,他们要的和平宁静,就是闭上眼睛。这种冷漠,是更可耻的残忍!他们就眼见着一年一年的报告上写着,墨泌死了三个孩子,墨泌死了四个孩子,墨泌死了十个孩子。这种冷漠,比杀人更可怕,那些孩子的处境,比死亡更可悲。除了那些孩子自己,没有人关心。我看不起冷家与冷家掌门,看不起他们的原则道义,看不起他们的和平策略,也看不起我自己。我已经看不起自己很多年了。如果你放弃了,你以后也会看不起自己。” 黑狼静静地:“我们自己,也不再关心我们的命运。只是活着。”他慢慢抬起眼睛:“你想跟我说什么?” 冷凡起身走过来:“你朋友带着炸药!”他盯着黑狼的眼睛:“不管谈判成不成功,能救出你师弟更好,救不出也给他个解脱,把墨泌炸平!” 黑狼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师弟不能活着出来,你以为,我会把他活着留在墨泌?!” 冷凡笑了,点头:“我同你,去把墨泌炸了,让你的兄弟们,在家好好睡一觉。” 黑狼看着他:“怎么做?” 冷凡道:“我准备蒙汗药,酒菜做好,你把药放到他们碗里,拿了炸药,我陪你去墨泌。” 黑狼沉默一会儿:“好!” 冷凡重又回去坐下,忽然间胸中郁闷尽出,他的笑容平和了许多。 韦帅望与冬晨,查了兴城最大的几个银铺,最大一笔银两出入,是二万两,存入的县衙管帐的师爷,取款人,也是这位师爷。 帅望问:“这笔帐……” 兴城铺的李老板笑道:“爷,这是县里的税,师爷拿来放点利钱,这利钱也不是他自己用,您想,县太爷一年才四十两银子的俸禄,年年光是打秋风的也应酬不了,他当然得想办法。这利钱,好歹还是干净钱,没人命的。” 帅望放一边:“没别的了吗?” 李老板道:“再就是些零碎的,您实说,您要查哪家?” 帅望轻声:“墨泌!” 李老板呆住,半晌,结结巴巴地:“这这这这……”目光闪动,然后陪笑:“这,我们没有墨泌的帐。” 帅望微笑:“未必墨泌的主人不需要放点利钱吧?大笔买卖未必都付现银吧?”他手里轻轻翻动银庄十家联铺的大执事牌子。 李老板左右为难:“这个,这事,我们不清楚,但是,我们没有。” 帅望拿起块银子,轻轻揉搓,搓圆搓扁,缓缓微笑:“是这样的,李老板,我们有笔大生意要做,是关于一个大工程的,只接受现银,墨泌的主人向我们保证他有十万两现银,可是我们通过相关银号查询,墨泌居然在所有银铺都没存过现银,一般来说,这笔买卖就算黄了,可是我们正好遇到一点资金问题,所以,大家就派我过来查查,到底墨泌是不是个空壳子,我刚才也看出你的意思,这墨泌有点问题,但是我们对别的事不感兴趣,就想知道他是不是有这笔钱,做得起这笔生意。做为回报呢,我们愿意考虑接受您铺子里开出的银票,您能帮我查查墨泌的帐吗?我保证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李老板额上渗汗:“我我,我真的不知道。” 帅望笑了,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张五万两的银票,笑:“这是贵号与京城的东信钱庄联合开出的吧?见票即兑,我要提现银。” 李老板大惊:“这……这,我们现在……” 帅望道:“没银子?那是开空票了?”笑:“你同东信签的,可是保证五万的现银提取啊,信用,对于银铺来说,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如果我出去嚷,李老板见票不付银子,会是啥结果?” 李老板急道:“韦老板,可否容我一日?” 帅望微笑:“我同您实说,您第一句话,我已经明白您知情了。您今儿不给我个答案……”帅望轻轻把银子拉长,成一根尖刺状,然后向下一刺,洞穿黄花梨的桌面。 姓李吓得一跳,帅望微笑:“我不会杀你,我会整倒你的银铺,让你一家妻儿挨饿受冻。” 李某沉默一会儿,终于,从内室柜子里取出一本帐来,半晌翻出个银票来,上写温其如,帅望叹:“温其如玉,这名字起得真雅。”翻开来看,腊月初二,五万两白银,永州东信银铺开出的。 帅望看了一会儿:“初二的事了,东信的银子没拔过来?难道你别处也没进帐?你付不出我的五万两?” 李老板叹口气,自帐后拿出张五万两白银的借条:“墨泌的来头很大,只收现银,知府老爷亲自过来,打了张借条,拿明年的税收做抵押,这是万无一失的保证,墨泌居然拒收,知府没办法,在我这里借的银子,把借条压我这儿了,所以,韦老板要是担心墨泌的支付能力,那是绝对没问题的,而且是十足的雪花银。” 帅望沉默一会儿:“明年的税?不要上缴国库吗?” 李老板笑:“您还不知道?我们今年遇到大旱,朝庭免了我们两年的税。” 帅望呆呆看着他:“朝庭免税,但是,知府会照收……” 老李笑道:“那朝里的事,与我们无关,您要看的,我都给您看了。” 帅望笑笑,轻轻拿出御前行走的牌子,放到李某面前:“报歉,跟我们走一趟吧。” 老李呆住。 帅望道:“李老板,我同你实说,知府要知道上头派人来查他,他的脑袋都要不保,你说他会留你活口吗?” 那老李惊得全身是汗。 帅望道:“我有个建议,这白条,我替你临摹一个放这里。你只托词往京城里谈生意,我让我兄弟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你作证,我们不追究你,如何?” 老李迟疑。 帅望转身叫冬晨:“事不宜迟,你马上带这个人和借条去京城去见你jiejie。那个签着温其如的银票,你带去给我师父。” 冬晨疑惑:“你确定这笔银子,跟我们要查的事有关?如果真是知府私人向他借的钱呢?” 帅望道:“这个简单,实证有了,公主只要把知府抓起来,一顿大刑伺候,让他咬谁他咬谁。” 冬晨瞪着韦帅望:“什么?” 帅望望天:“啊呃,这个这个,毕竟这么巧的事比较少,就算与本案无关,总是有点啥问题,咱就当义务举报贪官了。外一这个知府就是受李环指使的,你想想,证据保全最重要。一旦冷玉想起来,派人来灭口,我们不完蛋了?” 冬晨道:“我走了,谁去谈判?要走,也应该是黑狼走吧?” 帅望想了想:“也对,可是黑狼担心他师弟,看他现在的样子,已经要发疯了,你说他肯走吗?再者,外一打起来了,我们也得有个熟门熟路的人啊,我觉得那个叫冷凡的不太能靠得住呢,虽然他功夫不错,可也没不错到冷玉不敢打他啊,他这么多年好好活着,为啥?” 冬晨气道:“你是想支开我吧?” 帅望道:“要不,你支开我吧,我送他去,你同黑狼在这儿。” 冬晨愣了愣,呃,这个……好象,有点难度。真有点难度,他虽然不怕死,可是黑狼明显不听他指挥,韦帅望的消息传递系统也古怪得很。钱庄的帐他无从下手,墨泌的机关,他解不了。 总不能即不能命也不受命吧? 冬晨沉默,内心也知道,这是韦帅望不动声色支开他,韦帅望看起来不象个好哥哥,大到他的安危,小到他吃不下去的饭,韦帅望都不落痕迹地解决,可是此时此刻,证据确实非常重要,正是这些证据,能保证韦帅望与黑狼的命。 帅望拍拍他:“要快,冷玉一旦发现问题,立刻会派人追杀你。你小子一定要放机灵点,把证人给我活着带到京里去,如果丢了证人与证据,我同黑狼就死定了。” 冬晨看他一会儿:“我会尽快回来!” 帅望笑:“对了,炸药还我,证据有了,我保证不乱用。有备无患。” 冬晨把那盒子还他,拍拍帅望:“保重,师兄。”带着沮丧的老李,一路向京城狂奔。 韦帅望回去,冷凡正在打瞌睡,黑狼起身:“有消息到。”一封信,信皮上的字体好不挺拔,帅望微笑:“很及时。” 黑狼问:“冬晨呢?” 帅望笑:“他在城里遇到个熟人,喝酒去了,估计今儿回不来了。” 黑狼愕然:“什么?” 冷凡冷笑一声:“说个好点的借口。” 帅望窘迫地:“好点的借口实在找不到,不找个借口又怪不好意思的……” 冷凡道:“如果你信不着我们,就不用住在这儿了。” 帅望道:“呃,我为啥信不着你们?实际上,那家伙一出门就吐了……所以,他宁可死也不要回来了。” 冷凡瞪着眼睛,看到桌上亮晶晶的碗筷,好笑又好气:“什么?!” 帅望忍笑道:“他在城里找了个干净地方住下了。” 冷凡大怒:“到时候被人一刀砍死,看他还干净不!” 帅望笑道:“他宁可被人一刀砍死,死得干净利落,也不要天天吐啊吐地活活吐死。他吐得我都恶心了,只好随他去,我本来想给大家留点面子,是你非逼我说出来。” 冷凡气得脸上皮rou直抽:“这种少爷最好放家里当丫头养,别拿出来现眼。” 帅望笑道:“喂,你脏得猪似的,你还有理了?再说关我屁事啊,我又没说你脏,你要骂直接骂他去。我告诉你他住哪,别骂我,我吃得喝得挺好的。” 冷凡瞪他一眼,沉默。 帅望打开信,信上写,宁州府是李环门生,今年报了大旱灾,李环报请免了今明两年的税贡计八万两白银,且准以历年粮食储备计白银两万两,开仓放粮,请予以核实。 帅望大笑三声,这下子,连银铺里县太爷那两万也有去处了。 黑狼瞪着他:“怎么样?” 帅望笑:“这封信说明了一切。冷凡,冷玉有回信吗?” 冷凡道:“请冷冬晨明天一早墨泌作客。” 帅望道:“好,明天一早,我同冬晨过去。”然后笑问:“你们的被子,是不是同碗一样脏啊?” 冷凡白他一眼。 结果夜里睡的被子里不但有泥巴味,而且养有小动物,韦帅望一边睡得香喷喷地,一边不住搔头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