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虽然黄连过量了一些，还是清热解毒的方子，适合她现在的状况。 喉头微动，宁蓁蓁咽下了苦涩的药液。 耳边是女人惊喜的声音，“是不是喂下去了？哎，真的下去了。碧痕，你继续喂下去。” “阿弥陀佛，我去外面和翊哥儿说一声。碧痕你就在这里守着，要是小姐醒了差人和我说一声。” 接着是脚步声响起，她的口中又塞入那枚汤匙，继续喂着苦涩的药汁。 等到最后只有半勺的时候，宁蓁蓁心中松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折磨。 宁蓁蓁也开始闭着眼睛接受这身体的记忆。 原身叫做苏青菀，刚刚说话关心她的那位妇人是她的娘亲，柳氏。至于柳氏口中的翊哥儿，是她的兄长苏文翊。 苏府祖上也出过人物，最高曾做过户部侍郎，可惜苏家往下没有什么读书苗子，日渐落魄，等到了苏家老爷，他完全不是读书的苗子，在家里快没有了进项的情况下，开始行商。 经过十多年的折腾，挣下的产业不算大也不算小，在这襄西城里算是不大不小的富商。 有了钱，苏家人还是想让子孙考科举，不过苏文翊读书平平，在书院里待不住，现在虽说回到了苏家，还每日温书，但是苏文翊读得痛苦不堪，对他来说还是更喜欢算数，喜欢做生意。 柳氏想要给苏文翊找个书香门第的姑娘，只可惜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不是苏家看不上对方，就是对方看不中苏文翊。 本朝男女大防不严，苏文翊竟是与府中的厨娘商晓云有了一段情。 商晓云是签得活契，并不是苏府的下人。 苏文翊想要迎娶商晓云，柳氏、苏青菀当即反对。 尤其是苏青菀，原本家里给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嫌弃她是商户女，退掉了亲事。苏青菀被退亲之后，更是在意门户之见，觉得哥哥不应该娶一个厨娘，若是喜欢纳商晓云为妾就好，但苏文翊不肯。 因为这样的僵持，苏青菀心中难受，和手帕交约着散心，结果马车被惊，她坠下马呜呼哀哉。 苏青菀死后，让苏文翊与商晓云两人之间的感情蒙上了一层阴影，那之后商晓云嫁人了，苏文翊则是孑然一身，更是直接跟着海船去了海外，奔波了几年都不曾回来。 一直到很多年之后，商晓云丧偶做了寡妇，苏文翊再次要求娶商晓云，柳氏松了口。 用功德和y444系统做交易的苏青菀，她想要让苏家的日子更好，不想让娘亲花白了头发，最好能够让退亲的未婚夫追悔莫及。 宁蓁蓁醒来的时候，还可以感觉得到苏青菀对厨娘商晓云复杂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太过于复杂，苏青菀的愿望里，是没有涉及到商晓云的。 宁蓁蓁压下了这股子情绪，睁开了眼。 “小姐，你醒了。”说话的是碧痕，她扬声让人去和柳氏回禀，自己则是拿着早已经准备好的热水兑上凉水，倒给小姐喝。 宁蓁蓁的手捧着茶杯，用清水润了润干涸的口腔，最后一丝黄连的苦意也压了下去。 她身上的热已经退了，不过手脚还是有些发软，让碧痕给她擦了擦身子，擦到一半的时候，柳氏推门而入。 看着女儿的头发散落，面上现在褪去了赤色，显得有些苍白，就连唇瓣也是淡色，柳氏心疼地接过碧痕的动作，亲自给女儿擦身体，“你可好些了？” “嗯。”宁蓁蓁说道。 “那就好。”柳氏说道，“你现在不能洗漱，免得再着凉了，等会让赤鸢给你换一床褥子。” 碧痕、赤鸢是苏青菀身边的一等丫鬟，苏青菀一样不是读书的料，却又有些对才女的憧憬，故而丫鬟的名字都有些花里胡哨的。 宁蓁蓁点点头。 在柳氏看来就是女儿格外乖巧，到底是因为退亲心里受伤了，她的眼底滑过一丝痛意，伸手摸了摸女儿缎子般的长发。 宁蓁蓁：“娘，大夫开的方子给我看看。” 柳氏喊道：“赤鸢。” 宁蓁蓁接过了方子，又让丫鬟拿了笔墨，直接在黄连的分量上减了些，又加了一些养气血的参须。 柳氏看了一眼，咽下了阻拦的话，心想着到时候就说换过了药就好。 谁知道女儿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药没有按照这个方子，我不喝。” 柳氏被气得七窍生烟，眉头竖起，本想要呵斥女儿，目光触及她惨淡颜色的小脸蛋，怒气又消散了，涂着红色丹寇的手指戳在女儿的脑门上，“行吧，我去问问大夫，要是他说不行，可不能胡闹。” 宁蓁蓁点点头，“麻烦娘了。” 柳氏看着里面的增减，还以为是女儿怕苦，又觉得人参养生，信手随便加的，谁知道拿着方子去了药堂，大夫说这个方子更对苏小姐的症状。 柳氏就当做瞎猫逮住了死老鼠，反正女儿吃着能早点好起来就行。 柳氏正在在药堂里等着人抓药，宁蓁蓁的面前正站着商晓云。 商晓云走路进来的时候，身上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不像是名门闺秀的娉婷袅娜，宛若步步生莲一样；又不像是小门小户里的举止怯懦，恨不得缩起来。 她虽然低着头，脊背却挺得很直。 商晓云穿得是青衫，头上束着双丫髻，一双眉眼灵动，说话的时候也带着笑。 “回小姐的话，药膳我是不会的。”商晓云说道，“我不懂药理。” “没关系。”宁蓁蓁靠着软枕，轻声说道，“今晚上的简单，山药粥，加点枸杞，还有参须，你配进去就好，味道的话，你来调，再做两个开胃的小菜，我因为发热没什么胃口，至于我的口味，你问厨房就晓得了。等到晚上你再过来找我，我给你写方子，明日里我要喝鸡汤。” 商晓云忽然被叫过来就已经很奇怪了，再听到了宁蓁蓁的要求，心里头更是觉得古怪。 厨房里李妈和王妈分别是主厨和二厨，她是跟着王妈，大半的时候是帮忙切rou丝，处理rou菜的腥味，还有给素菜切丝什么的。小半时候去给书院送过吃食，少数做的吃食，应该是入了苏文翊的肚子，那吃食也多半是糕点，她入了苏府还没有正儿八经超过菜。 大小姐应该是没有吃过她做的菜，怎么会忽然开口让她做菜。 宁蓁蓁看着商晓云的表情，没打算和她解释，反而开口问道，“有什么难处吗？你喜欢做饭吗？” “那没有。”商晓云摇摇头，这个时候她的表情变了，双眼都明亮了起来，利落地说道：“我挺喜欢做菜的，谢谢小姐给我这个机会。” 商晓云是现代穿越过来的，祖父是善膳堂的大厨，商晓云从小看着祖父做菜，听着哐当当剁排骨的声音长大，她的童年是哗啦啦挂去鱼鳞片的声音，是锵锵锵磨刀的声音，是上好的菜刀切碎小葱细碎的摩擦声。 商晓云在拿不动菜刀的时候，就会帮着祖父处理食材，等到力气大了就开始用上了刀。 她的刀工很好，可以用陶瓷刀在最柔软的水豆腐切出细丝，在清水汤里盛开成花朵；也可以利落地用砍刀和尖刀把坚硬的骨头破开，取出里面微微颤颤的骨髓。 商晓云很喜欢做菜，在现代的时候，刚开始是接祖父的班，用厨艺打脸不服气的人，后来搭上了互联网的东风，在视频网站里打出了一片天地。 唯一遗憾的是，商晓云因为车祸，后来手脚不便，更是车祸里伤了神经，没有了味觉，只能够遗憾地和厨房告别。最后为了救一个孩子，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去世，穿越到了古代。 古代的商家是个大家庭，包括商晓云在内，一共有五个孩子，吃喝都很困难，在家里的牛生了病，为了让牛休养，必须用人力去耕田，一家人都累得够呛，商晓云就是在这个时候穿越过来的。 原本的小姑娘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家人过得好，在商晓云心中许愿会让商家过得好，就和身体获得了契合。 在商家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想过卖孩子，当时是有人看到商家可怜，给了个机会，让家里出个人去城里苏家做丫鬟，拿了银子找人借牛，家里也就宽裕了起来。商晓云自告奋勇，在牙行婆子的帮忙下，让苏家留下了瘦小的商晓云，签订了十年的活契，现在商晓云在苏府里做了三年多的工。 一开始是扫地丫鬟，后来就到厨房里做了烧火丫鬟，负责处理菜也就是最近几个月的事。 宁蓁蓁笑了笑，“那就好，碧痕你跟着一起过去，不管是谁主厨，我可不管规矩不规矩，我就要吃她做的饭。” 曾经的苏青菀没有吃过商晓云的饭菜，只有苏文翊曾称赞对方的美食，她现在就想要尝一尝商晓云的饭菜。 厨房里主厨和二厨都有定数，不过宁蓁蓁可不在乎，晚点晚点要是商晓云做得好，单独开辟一个小厨房都可以。 商晓云看着宁蓁蓁，这位被退了亲的小姐，肤色白惨惨的，神情憔悴，但无疑是个美人。明眸皓齿，肌肤白皙，因为在病中，只挽了一个单螺，还有几缕碎发在她的腮边，给她多了几分慵懒的味道。 府里头都说小姐为了这退婚之事，伤心透顶，她倒是觉得眼前的人一双眼宛若澄澈秋水，万物都没有放在心上。 第173章 厨神金手指2 苏青菀是夫人的心尖宠，当碧痕和商晓云一起出现在厨房里的时候，在做菜的王妈用手擦了擦巾子，连忙上前，笑容讨好，“碧痕姑娘。” 碧痕说道：“小姐晚上要吃晓云做得饭。” 负责主厨的李妈当即有些不乐意了，看了一眼王妈，开口说道，“碧痕姑娘，晓云只是打下手的，她平时也就是帮着切切菜，哪儿正儿八经做过菜？” 商晓云眼观鼻鼻观心，不啃声，想到那位大小姐，她猜测对方可不会管厨房的规矩，要不然也不会特地让身边的碧痕过来。 果然，碧痕开口说道：“不管她是不是做过菜，姑娘都要尝她的手艺，熬山药粥要点时间，晓云你去忙吧。” 商晓云道一声“是”，转身就到厨房里。 宁蓁蓁选碧痕也是有缘由的，这两个丫鬟，赤鸢活泼，碧痕稳重，这样坏厨房的规矩，碧痕会同人解释。 果然，李妈把人请到了一边，询问小姐身子可好些了。 碧痕轻声说道：“喝了药发了汗，已经好多了。小姐醒来之后，先是调了药方，等到夫人出了府，就让请来晓云姑娘，过来了就问她是否喜欢做菜，就定下她做菜。” 碧痕解释完了，行礼说道：“小姐身边离不了人。” 李妈虽然还是摸不着头脑，但是口中说道，“不敢耽误碧痕姑娘。” 等到人走了，李妈就找到了王妈，询问她做过什么菜。 王妈早就在心中想了一圈，此时见着李妈询问，就说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那些话，“先前是个烧火丫鬟，手脚很利落，就开始做些洗菜，切菜的事，手脚倒是利落，有次我头晕，她接手做过一次糕点，后来又让她做了两次。” “总共就做过三次糕点？没漏下？就没掌过勺？” 王妈点头说道，“我确定，通过来厨房也就一年，三次糕点都是送到书院。” 两人商量来探讨去，只能够猜测是少爷觉得好吃，然后告诉了小姐。 两人在外说了一阵，去了厨房，见着商晓云正好在洗米。 用一块儿纱布网住米，细细搓洗，一直到水中毫无一丝的米色。接着就把这样淘洗过的米敞开，她自己处理佛掌山药。 佛掌山药味道虽好，处理起来却很麻烦，商晓云很有耐心地一点点洗干净，再用了一柄小刀，利落地削皮。 “这是你教得？”李妈咋舌说道。 “我哪儿有这个本事。” 商晓云等到削完了佛掌山药，就连皮都没有断，手中下意识地挽了一个刀花，在处理果蔬的菜板上把山药切成大小均匀的小指甲盖那么大小的丁。 用清水淹没，防止山药氧化。 再就是把人参须处理好，还尝了一小块儿，她的眉微微皱起，再吃了一粒枸杞，该怎么调味在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这些处理好了之后，商晓云就开始煮粥，先干烧瓦罐，往里面放了一小块儿的猪油，等到猪油化开再倒入米与水。 接下来煮粥的时间，干贝、咸蛋黄、人参须、枸杞、山药……按照不同的时间往里面放。 这期间她用盐裹住了一块儿瘦rou，显然是留着晚上要用的。 等到煮够了一个时辰，差不多眼见着要晚饭时间，开始做菜。 不用其他人帮忙，她自己就快速调好了酱汁，做了一道爽口的拌莴苣丝，另一个快手菜则是蒜薹炒rou和醋溜白菜。 山药粥在出锅之前，还用猪油炒了一些五花rou沫，等到揭开了山药粥，用汤勺在里面搅了搅，整个厨房里萦绕着的都是浓郁香气，不少小丫头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商晓云自己却不太满意，很多调料目前没有，就连醋和大酱她都不太喜欢，要是以后能够做了厨房的主厨，她就可以腾出时间，自己酿造醋和酱，那味道就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