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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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刚来,田里精细的活也做不了,这样吧,先去开几分荒田……”大队长指着旮沓屯旁山根脚下的荒地轻飘飘地说道。 大队长说得轻松,可山脚下开荒田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知青们也是到了才知道,杂草丛生的荒地里到处都或点缀或埋掩着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头,要想开荒,首先得先搬干净石头。 这哪是什么好活计,根本就是辛苦又繁劳的重体力活,大队长在玩阴的收拾他们呢。 第十章 开荒田的除了知青,还有其他一些旮沓屯民,陶湘就在里面发现了今早见到的小顾同志。 他们的进度显然要比知青们快上许多,在属于他们劳作的地头上,石头与杂草基本已经除干净了,眼下正拿着锄具进行深翻耕犁等cao作。 说是开荒,还真是人力开荒,一点都不打马虎眼。 陶湘分到的是最边上一块,远离人群,面积属知青里头最小,但是毗邻山脚,因此岩石、杂草也更多,要想弄干净,怕是得费上好一阵功夫。 周围其他地里的知青在抱怨了一阵后,也还是老老实实地埋头干起活来。 好在大队长把农具分给了他们,锄头、镰刀、铁耙,还有一只结实的小篮筐,没真叫大家空手上场。 先搬石头、再除杂草,陶湘想得细致,做起来却困难重重。 地表的石头好搬动,但半截埋在土里的就难弄的很,更别提全部都隐在地下的,陶湘撬了两块以后,浑身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 再看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九点刚过,但荒地还是那片荒地,除了少一点石头,别的看上去无所差距,力气倒是平白用掉不少。 早上吃的那碗稀粥早在不知不觉间消化掉了,又累又饿的陶湘开始怀念没有吃掉的那两块饼,旁观其他知青,也大多是她这幅模样,面朝黄土有气无力地扒拉着石块。 纵然大家一开始内心充满了挣满工分的抱负,但无奈干活教做人,以前的念想成了一纸空谈。 “咕叽”肚子又轻轻叫了一声,尽管只有自己听见,但也着实尴尬。 见没什么人看过来,颇有些做贼心虚的陶湘丢开手里的农具,一边蹲在地上以身体为遮掩,偷偷从空间里拿东西吃。 穿越过来的这幅身体好了许多,也没有陶湘以前低血糖的毛病,可她还是害怕,只要一饿,就习惯了吃有糖分的东西补充体能。 几小块酥香甜软的指腹蛋糕入肚,被敷衍多日的味蕾得到了天大的满足,但陶湘却郁闷地发现,自己更饿了! 那种饥饿像是在火车上三天未进米食后的爆发,她甚至想吃光空间里所有蛋糕甜点的存货。 但是不行,未来那么长,现在就吃掉了,以后更没什么盼头。 最后,陶湘只好从空间里剥了一颗水果糖丧气地含在嘴里,一边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你们这样是不行的。”清哑的声音忽然从边上传出,吓得陶湘差点把糖又吐出来。 她蹦跳着起身,转过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小顾同志,对方手里反握着一把镰刀,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 陶湘没敢说话,她怕一动嘴,口里含在舌上的糖珠就会掉出来,因此只睁着一双大眼,努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懵懂疑惑。 她的杏眼无疑是好看的,黑白分明得像是碧波潭里倒映出来的被雨洗过的天空,甚至仿佛还映射着星星点点的辰光,又圆又亮。 顾景恩看着陶湘眸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身影,有些不适应地别过眼去。 他也只是看在对方与陈家有所关联,才忍不住开口指点一二:“一个人做这些活怕是几天都做不完,不如找别人组个队一起,效率上会快得多……” “老乡,这怎么说?”旁边一块地上的男知青闻言凑了过来。 但还不经细问,顾景恩却已经退开进山了,根本不欲多解释。 “这个人真奇怪。”男知青摸了摸脑袋,还是决定按顾景恩说的去做。 就这样,知青们很快都知道了这个技巧,也快速地分好了队,两个男知青自然一组,两个同睡一张床的女知青也要好地成了一组,剩下的陶湘只好和黄自如凑成一组。 “九点半了……”陶湘看了眼手表,对黄自如商量道,“十二点下工,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小时,然后我帮你一个小时,怎么样?” 这听上去似乎很公平,也是其他知青组选择的一种。 只见黄自如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行,不过得你先帮我。” 谁帮谁都一样,反正时间是相同的,陶湘很干脆地同意了:“可以。” 许是彼此搭配干活不累,有些搬不动的石头,或是拔不上来的野草在双倍的力下轻而易举就能解决。 一个小时飞速而过,等陶乡看着时间停下来的时候,黄自如的这块地上显眼的石块与杂草已经基本上清理干净了,同一开始接手时的大不相同。 “好了,到时间了。”陶湘有些欣慰地看着面前自己劳动过后变整洁的荒地,同黄自如说道,“该到我那块地上去了。” 黄自如眼眨了眨,倒是没拒绝,十分配合地就去了陶湘的地头,只是陶湘很快就发现了不妥。 往往自己清理了几块石头,黄自如才只帮她弄清一块,像是在磨洋工一般,不给力极了。 “你是不是累了?”陶湘有些狐疑地问道,她虽不想胡乱揣测别人,但是黄自如的这种行为实在不能让人不多想。 “你要是累了,我就让你歇几分钟,麻烦你待会干活利索些行吗?”陶湘抿了抿唇,她有些生气了,因为对方的说话不算话。 第十一章 彼时上午的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人空站在阳光下都觉得受不了,更别提还需要劳作。 碰上这档子事,陶湘卷起袖管抹了把脸上的汗,脑袋发晕脾气更烈,骂都不想费力气骂,只想把黄自如丢进河里去。 “如果今天下工前,你不能帮我把这地弄好,那我就去告诉记分员,你的工分有一半得是我的。” “凭什么!” 眼看两人即将发生争执,旁边地里的两个男知青见状打着哈哈缓和气氛道;“肯定是累了,我们两个大男人都快干不动了,更别提你们小姑娘……” “都休息会儿,去喝口水歇歇。”男知青们一人一个推着黄自如和陶湘往边上树荫头底下去。 那里算是休息据点,离得山上也近,气温比起太阳直射的外头低了好几度,知青们的水杯也都在那,累了可以过去歇歇脚。 不同于农村里需要有人用碗装着去田里送水喝,他们知青可都有从城里带来的搪瓷套杯,一张工业券才换的来的金贵物。 一行人刚走近,便感受到了丝丝凉意,直呼舒爽,但体质偏弱的陶湘却有些不适地皱起了小脸。 她干活的时候出了不少汗,连贴身的小衣都湿透了,再这么一遭凉,便感觉那冷意直入骨rou里去。 “这一上午都在搬石头,我哪还有力气……”一屁股坐在石头上的黄自如鼓着腮帮子诉苦。 她也看出来了,现在大家都听她的,必然也应该站在她的这边。 果不其然,立刻有人接话道:“可不,咱们知青头一天下乡来上工,就让我们干这种活……” 说着说着,话题又扯远了,连旮沓屯和大队长都被抱怨上,等另外两个女知青也过来,大家愈有越说越愤懑的架势。 陶湘没有怎么加入进他们的对话里,她坐在石头上捧着手中陈阿婆给她装的白水细细喝着。 白开水已经放凉,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滋味,陶湘勉强喝了两口润润口舌,这才想起来空间里还没有糖盐等调味料。 煤炉、煤块、调味品,最好再弄个铁水壶与锅铲…… 这些都是需要想办法添置的东西,起码要在冬天到来前准备好。 正当陶湘思考得出神的时候,坐在正中央讲得最起劲的黄自如拿水的时候却忽然惊慌失措地惊叫了起来。 “啊!蛇!” 原来一条两只手指粗细的褐色尖头蛇不知什么时候游弋到她身后,盘身于她水杯之上,正“嘶嘶”吐露着猩红的蛇信子,让人感觉别样恐惧。 所有人都立即退开了数米远,跑到远处惊恐地回首张望着,只有边上的陶湘动作慢了一步。 她急急起身,却感觉头部一阵眩晕,伴随着恶心无力感,显然是轻微中暑的症状。 而就在陶湘将将站直前,惊吓到极点的黄自如下意识将手中盘着蛇的水杯扔向她的方向,简直愚蠢恶毒不自知。 看着对方动作的陶湘吓愣在那,像只被鹰盯上的兔子,连躲都忘记了躲。 不过杯子是丢了过来,蛇却没有。 纤长的蛇身灵活地一翻转,径直一口狠狠咬在了黄自如的手腕上,与杯子落地声一同响起的,是她崩溃的喊叫。 恶人自有恶物磨,一口咬毕,被黄自如硬生生掐松了口的蛇悄然滑落至地上,游进丛子里去了。 山脚下偏僻,不知蛇是否有毒的知青们也顾不得再继续上工,草草收拾了工具物品后就带着哭叫不止的黄自如急忙返回屯里。 身体不适的陶湘落在了最后头,经方才那么一吓,脑子倒是不怎么晕了,但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快。 后怕的她收整了自己的农具和随身物品,待跌跌撞撞离开时,脚下却有什么东西一骨碌。 手里的东西没拿稳散落一地,险些跌倒的陶湘白着脸低头一看,是黄自如落下的搪瓷杯及杯盖。 七八成新的样子,粗看瓷白,细看却不是一套,此时里头的水都已经泼没了,便显得愈发明显,隐约间仿佛透露了什么。 一个自称从小坐轿车长大,出身富庶家庭的女孩子怎么可能连茶杯都不是一套的。 蹲坐在地上的陶湘这样想着,却听得隐在丛林里的山间小路上传来有力的男人脚步声。 她仰头望去,正是之前上山去的顾同志下山来了,对方身上除了一把镰刀,此时还多了一只用棕榈叶现编的篮子。 篮子上用一把草遮掩着,看不清里面放了什么,但看上去好似颇有些重量。 见到场面一片杂乱,顾景恩直觉不对,忙搁下篮子,快步走到蹲在地上的陶湘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也不怪顾同志误会,只见小姑娘脸色苍白,原本干爽的鬓边此刻也都布满湿漉涔涔的汗迹,衬得原本娇嫩的容颜像是被雨打风吹过后的憔悴,农具砸了满地,场景触目不已。 浑像,浑像被人欺负了似的。 可不就是被欺负了,陶湘一想到那条蛇,就心有余悸,与此同时对差点把蛇扔到她身上的黄自如也就愈发憎恶:“没什么,就是刚刚有一条蛇把我们的一个……一个人咬了。” “那你没事吧?”顾景恩倒没有去管别的,只是见陶湘面色实在难看,瘫软在地上好似站不起来,他见状挪不动步子离去。 听到问话,陶湘沉默了片刻,后才决定实话实说:“……我有些难受,好像是中暑了。” 如果换做其他人,她是一定会强忍不适,选择立即离开,就怕对方起什么歹心思。 但如果对象变成顾同志……陶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从心底涌起莫名其妙的信任。 男人俯身靠近,陶湘这才闻到一股苦苦的药味从对方的身上传出,像是沾染上的草药味,就着主人清冷如山泉的气质,简直别样特别好闻,连灵台都清明了几分。 “我扶你起来。”一只结实又充满力量的胳膊伸到陶湘面前,哪怕是在凉爽的山林里,也让人感受到一股热意。 顾同志身体一定很好吧,火气很旺,这是陶湘搭上对方温热的肘臂时,内心霎时涌过的念头。 另一边,黄自如被紧急送到了旮沓屯里简陋的卫生站中,赤脚老大夫看了看咬口,又仔细询问了那条蛇的模样。 在知青们七嘴八舌回答完毕后,赤脚大夫摆了摆手,脸上的神情松弛了下来:“没事,虎松斑嘛,没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