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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卡洛亚洛,我不明白!老师他到底是为什么?他病了,我应该陪在他身边的,为什么……” “你听我说,尼尔。佩列阿斯他……恐怕是觉得自己快要走到尽头。可他希望你能选择自己的未来,所以他想让你暂时先留在这里。我记得你说过,想成为伊戈这样了不起的骑士不是么?”卡洛亚洛先生看了一眼身旁寡言的伊戈,又看向尼尔。他本以为少年会反驳,或是大吵大闹。但尼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就像是在望着将一切语言都剥夺的命运。 尼尔很愣愣站着,他很怕汗津津的手心弄湿信纸,可他已将最简单的动作都统统忘记了。热,他只能想到热,轰鸣的蒸汽,麻痹感沿着舌根下咽。 直到有人将他手中的信取下,尼尔才回过神来。 伊戈帮他把信叠好,装入信封,“或许您该亲自去问问佩列阿斯阁下。” 公爵又气又笑地望向自己的骑士,他刚做了个意欲争辩的的手势,又摆摆手放弃了。 “因为我不同意您的观点,公爵大人。”伊戈对主人说。 如梦初醒的尼尔深吸了口气,从伊戈手中拿过大衣:“卡洛亚洛先生,我该回去了,再见。” 卡洛亚洛赶忙拉住少年的手腕:“等等,尼尔!佩列阿斯在信里说了,他已经将居所的空间完全封闭,就算你回到镇上也不可能找得到的!你是知道的,佩列阿斯这人说一不二,他……” 尼尔没有作答。 “我和佩列阿斯相识十多年了,他是我重要的友人。既然他将你托付给我,我就不能……” “公爵大人,告辞。”少年低了低头。 卡洛亚洛先生仍想说些什么,但又忍住了。他摘下左手小指上的戒指,银质戒座上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宝石下隐约透出火焰的形状,是伍尔坎公爵的纹章。 “把这个带上吧。还有……有任何麻烦都给我写信。” 少年接过戒指,向公爵再次行礼,而后走出图书室。 “驾!” 疾风般的铁蹄踏过荒原,以仿佛要撕裂大地的气势。枣红色的艾尼亚傲慢地喷出一阵白雾,对自己神样的脚力无比自信。 马背上的少年却无心像往常那样鼓励爱马。他死死地盯住前方,恨不得故乡熟悉的风景立刻就从地平线升起。 “再快一点儿……”尼尔紧咬牙关,嘴里的血腥味让喉咙愈加发苦。是不是该向什么神祈祷呢?冥冥中,他预感到事态可能已经发展到了让他害怕的程度。 少年一狠心,再次扬起马鞭。 马匹在熟悉的山丘上吃草,一天一夜的奔波并不会让它们感到疲惫。两位骑士面对着荒野,北风料峭。 尼尔不愿相信。事情不可能是这样,不是这样。 荒野一片死寂,他和老师的家不见了,屋舍像消散的雾气一样毫无踪影。 不该是这样…… 他四处张望,东边的亚斯纳亚森林,穿过森林就是他们经常去的镇子,北面就是庞大的山系。波良纳河从山脉发源,一直向南流淌…… 是啊,就是这里,确实是这里。他怎么可能会弄错?他从小就生活在这里。这里应该是庭院的东部,他喜欢种一些果蔬。再往那边一点应该就是他们的屋子,有壁炉和厨房,通常是他一个人住,他做好了饭就会给佩列阿斯先生送去。老师就住在后院的图书馆。那图书馆它从表面上看不过是一座三层楼高的白塔,但真正的主体却是一个螺旋向下的漏斗,珍藏着数不清的书。 可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就像他过去十五年的人生从未存在过。梦?他狠狠地掐手心却仍不醒。 陪伴尼尔一路赶来的伊戈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扶住少年的肩头。 尼尔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喉咙干得出血,他只觉得有一条蛇在往他的喉管深处钻,刀一样的鳞片不断地割着他的咽喉。 怎么会这样……明明出门前还好好的,明明答应老师很快就回来。药也只准备了三天的剂量。他答应过的,回来就去找最好的医生,无论如何都能给老师治好。只要老师的身体稍微好些,他们还可以再像原来那样去山林里散步的,也可以一起去拜访公爵大人或者去任何地方。明明都已经说好了…… 他和老师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从未怀疑过这样的日子能否一直持续。可现在,现在他被蒙蔽了,被孤零零地抛在荒地,被拒绝,被看做一个无知的傻瓜。难道佩列阿斯先生认为他是个不值得共患难的人?一个不值得信任的,需要被打发走的人。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一阵剧烈的晕眩感让他几乎站不稳脚步,伊戈扶住了他。 远处传来犬吠声。 一只金毛猎犬跑到少年脚边,亲昵地蹭着他的脚踝。尼尔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卡拉!他赶紧抱住爱犬,卡拉是他亲手养大的,是先生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尼尔抱着暖呼呼的卡拉,鼻子一阵酸楚。 “尼尔——” 尼尔闻声抬起头,是镇子上的猎户汉斯大叔。 “孩子,可算见到你了!”红胡子的猎户擦着额上的汗珠,“说来真是怪事。那天晚上我没回家,就在林子里的小屋里歇歇脚。你猜怎么着?卡拉它呼哧呼哧地跑来找我。我看它脖子上的挂着袋子鼓鼓的,心想恐怕是佩列阿斯先生有什么嘱咐,就像往常那样。我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有一百枚金托尔,还有佩列阿斯先生的字条。他让我先替你照顾好卡拉,然后把这些钱交给你。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就带着卡拉跑到这儿,结果吓得我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什么都没有了!你们的房子啊,先生的诊所啊什么的,全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