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

    任白延的眼中寒光毕现,他掐住白年的喉咙,窒息的感觉让白年的脸色愈发难看。

    不过,他还是要说。

    任白延既然要让他完蛋,那么他就算是死,也要在临时前狠狠地咬他一口。

    “提出给我做手术的人是你,亲自cao刀的人也是你,他是死在了你的手下。”

    “既然你这么后悔,这么想补偿他,为什么不找一找真正的原因?”

    白年笑了:“你怎么不把自己千刀万剐呢?”

    任白延的手缓缓收紧。

    白年说的没错。

    冬歉是死在他手里的。

    这是他改变不了的。

    在冬歉死后,他就从来没有试图否认过这件事。

    他寒声道:“对,你逃不掉,我也逃不掉。”

    他忽然就笑了,那笑容不及眼底,格外渗人:“不过,比起cao心我的问题,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白年。”

    任白延从白年病房里走出来的时候,神情麻木,眼底是死灰般的颜色。

    像是一具空壳一般,跌跌撞撞的,找不到方向。

    ....

    任白延对于死亡其实并没有一个很清晰的认知。

    父母死后,他将弟弟放在了贵族医院,一心扑在别的地方,渴望力量,渴望变强,渴望有一天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

    所以,他失去了第一次了解它的机会。

    但原来在这之后的点点滴滴,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东西。

    任白延来到了白家,来到了冬歉的房间。

    因为任白延的地位和他这些年给白家的好处,白家就像是他的家一样,他可以在这里随意进出。

    有几个仆人正在将冬歉的东西往外面搬,任白延看见之后,瞳孔收缩。

    “你们在做什么!”

    任白延的眼中闪着冰冷的蓝光,那是他在动用精神力的表现。

    巨大的压迫感席卷在每个人的身上,连神经都麻痹刺痛,心脏仿佛要破裂开来,痛苦万分。

    他们纷纷惶恐地跪在地上:“任公爵,夫人交代了,人死不能复生,这种东西放在这里不吉利。”

    “不吉利?”

    任白延冷冷笑道:“你们再好好跟我说一遍,什么东西不吉利?”

    仆人们低下头来,浑身发抖,不敢说话。

    他们早该知道,冬歉是任白延不能触犯的禁忌。

    但既然这么重要,当初为什么又要推他下火坑,为什么又要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他们心里有想法,却不敢说出来,生怕触怒到眼前这位大人。

    他们只敢哆哆嗦嗦道:“公爵,节哀。”

    节哀...

    任白延的手指缓缓攥紧。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一遍一遍地提醒他,冬歉已经死了。

    他冷声道:“给我滚。”

    他们不敢再耽搁,慌忙起身走了,生怕走慢一步,火就会烧到自己身上。

    世界安静了。

    任白延爱惜地捡起冬歉被丢在外面的东西,用手指轻轻拂去了上面的灰尘。

    那是冬歉最爱看的地理手册。

    他垂下眼眸,语气很轻很温柔,“别担心,我帮你捡回来了。”

    “我帮你把它们放回原位好不好。”

    他一样一样地拾起了被丢在外面的东西,被弄折的书页就被他细心捋好。

    “这一本应该在这里。”

    “另一本应该在这里。”

    他下意识回头去问:“小歉,位置放对了吗?”

    身后空无一人。

    心脏在那一刻突然停跳了一瞬,胸口窒闷,巨大的空虚感将他淹没。

    他低头苦笑一声,整个人忽然变得那样无力。

    他坐在冬歉的床上,轻轻抚摸,上面已经没有了他身体的余温。

    这里没有人打扫,已经积下了薄薄一层灰。

    冬歉离开之后,这里就没有任何人来过了。

    还记得冬歉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兴奋地看着自己的房间。

    他说自己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从来没有过一个人独处的空间。

    他对自己说了好多好多遍谢谢。

    他从孤儿院里学到的词语很匮乏,他苦于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表达自己的快乐,只能一遍一遍地诉说着谢谢。

    有些时候,他的心里甚至有一种异样的错觉。

    冬歉,比白年更像弟弟。

    但是这种感觉仅仅只是存在了一瞬就被淹没在他的脑海里。

    起初,冬歉在白家的时候并不是很适应。

    他晚上还是不太习惯一个人睡觉,还是会蜷缩着地方窗外摇晃的树影。

    还是睡不惯这么柔软的床。

    于是他鼓起勇气,抱着枕头来到了自己的房间,想要跟自己睡。

    听院长说,冬歉很少依赖一个人。

    几乎从来没有。

    任白延是那第一个人。

    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居然赋予了他一些特殊性。

    他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来说,居然是特别的。

    那一天,他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冬歉躲在树后听着他们的谈话,发现任白延的目光后,便欲盖弥彰地躲了起来。

    那是冬歉第一次对他笑,他没有珍惜。

    坐上回白家的车后,冬歉小心翼翼的问他,能不能叫他一声哥哥。

    少年并不是想故意跟自己套近乎,他当时眼中的神情格外纯粹,只是想跟把他当亲人。

    那是冬歉第二次对他笑,他没有珍惜。

    从此以后,冬歉依旧每天对他笑着。

    每一次,他都没有珍惜。

    其实不知不觉间,他跟冬歉的相处时间已经超越了白年。

    他的心中却必须时刻有一个标杆,始终清醒的告诉自己,这两个少年在他的心里孰轻孰重。

    他的弟弟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任何人都得往后面靠。

    冬歉比他想象的还要心思细腻。

    偶尔自己身体不舒服,或是有什么不开心的时候,冬歉总是能第一个发现。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一直温和的笑着,为什么只有冬歉能发现今天的自己跟以往有所不同。

    冬歉当时半开玩笑地说,“因为我一直在认真注视着你啊。”

    “任医生对我来说,算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

    “任医生如果是我的亲人,该有多好。”

    原来细节是真的会折磨疯人的。

    窒息的闷痛再次袭上任白延的心头。

    他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攥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栖下身来。

    有冰冷的液体滴落下来。

    他看着手中的那点液体,眼中微微露出些茫然。

    哈....

    原来,他流泪了啊。

    .....

    冬歉漫步在宅邸的花园里。

    这里不是陆湛的家,而是陆湛自己的资产,只有冬歉跟陆湛两个人在。

    冬歉现在跟他住在一起,算是同居。

    不知为何,陆湛似乎现在将他当成了一个受尽伤害的人,他一直因为自己没能及时发现他正在白家受罪而自责。

    因为陆湛现在跟小怪物彻底融合,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拥有了小怪物这些年在白家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