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节

    第八百九十三章真实幻境（中）

    五岁的叶苏已经能够正常的行动和交流，他并没有试图去修道又或者做些其他出格的事情，始终按照着一个孩童该有的样子生活着。

    既然是要体验这种普通人的人生，叶苏自然不会多做任何无谓的事情。童年的生活还算是无忧无虑，虽然在孤儿院里享受不到任何的亲情，工作人员尽管也算是负责，但终究只是把这当成是工作在完成，对于孤儿院里的孩子，并不会有任何真正的关心。周围的同伴则一个个都有些孤僻，没有父母的童年，对于孩子来说，往往会形成巨大的阴影。

    叶苏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到了应该入学的年纪。这期间不断的有一些不孕不育的夫妻前来领养孤儿，但叶苏却由于长相并不讨喜，而始终没有人愿意领养。当初的那一场车祸，不仅仅夺走了他那便宜父母的生命，同样也让他的脸受到了一些创伤。

    创伤并不严重，却已经足够成为某种污点。孤儿院里有内置的学堂，虽然简陋，但是教会这些孤儿一些基础的知识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而随着年龄到了入学的阶段，孩子们便开始有了领地意识以及团体的意识，叶苏脸上那原本可以忽略的小伤疤，却成为了所有孩子排斥他的理由。学生时代总是这样，所有的孩子都需要一个共同的理由来加深他们彼此的友谊，而这种加深的方式，通过欺负一个共同讨厌的人，往往最为直接。

    叶苏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被欺负的时候他也会反抗，但反抗的结果便总是迎来更重的毒打。虽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身体的疼痛，但这种疼痛对于叶苏来说，自然没什么无法忍受的。总之，生活似乎就要这么一直继续下去，毕竟孤儿院也不会去管这些事情，能把这些孤儿照顾好，照顾到男的不死、女的不生，就已经算是积德了。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叶苏的人生出现了转折，在他升到三年级的时候，一对面相很是慈祥的夫妻来到了孤儿院，并且收养了他。一应手续都很是齐全，按照孤儿院的检查，这对夫妻也具备收养的资格，叶苏也就没有什么意外的被这对夫妻从孤儿院中带走。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手续的检查虽然不会多么严格，但至少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但叶苏这一世的人生，却就此改变。被这对夫妻领养回家的第一晚，原本面相慈祥的夫妻就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叶苏的晚饭被喂了麻药，虽然叶苏在进食之前已经闻到了里面的东西，但他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依旧仿佛一个局外人般的，默默的用最正常的反应，将这顿饭吃完。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双腿尽断，两只胳膊也被处理的很是畸形。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虽然能够听到别人在说些什么，可嗓子却是已经哑了。他突然间便回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清江市遇到的那间黑心的孤儿院，虽然和现在遇到的这间孤儿院明显不同，但最终的结果却几乎一样。

    只是当时那间孤儿院的事情最终有自己出面进行了解决，那么现在呢？显然不可能有人来营救他……至少对于他这种通过正常渠道领养来的孩子，既然已经造成了这样的既定事实，那么可以想象的是，他未来的人生……已经被彻底的摧毁了。

    这就是生的痛苦吗？看着自己这副残躯的样子，叶苏的身体在痛哭流涕，心里面却是一片平静的思索着。从这一天开始，叶苏便在这对夫妻的控制下，四处以乞讨为生，为这对夫妻赚取他们所需要的生活花销。

    随后的几年时间，叶苏知道了许许多多关于这对夫妻的事情。这对在外人面前始终保持着最和善慈祥面貌的夫妻，这辈子就是在靠着领养他这种孤儿生活的。两人每次领养之前，都会办理一个假的身份，然后在当地住上一段时间，将各种手续办理齐全，经营好自身的社会形象，然后再去领养孤儿。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发现他们的问题，一是他们伪装的确实极好，二也是因为孤儿在被领养回来之后，都会被他们处理成叶苏这幅样子，再加上福利机构对于被领养孤儿的后续观察并不如何的严谨，所以两人始终在这条路上走着，并且看起来还将继续的走下去。

    如同叶苏这样被他们处理过用来乞讨的孤儿，差不多将近十个，几年时间里，总有人死去，也总有新人加入。加入的新人男女都有，如果是男孤儿，便会被处理成叶苏这个样子。而如果是女孤儿，则会先被那男人糟蹋一遍，玩腻了以后再处理成叶苏这副样子。

    这对夫妻带着孤儿全国各地的乞讨着，从不在一个城市里居住太久的时间，只要成功领养到了新的孤儿，两人就会毫不犹豫的带着所有的人进行转移。

    期间叶苏也生过几次重病，而每一次重病，这对夫妻都只会利用这种病痛让叶苏显得更加可怜，然后摆上所谓的需要钱来治病的说法，以骗取更多的施舍。对于他们来说，孤儿只是消耗品，死了可以继续补充，治病什么的完全没有任何必要。不过叶苏自己倒是都凭借着强悍的生命力，将这几次重病扛了过来，但病痛中的那种感觉，却是让叶苏永生难忘。

    身为修道者的时候，从来没有为所谓的病痛苦恼过，身为普通人之后，真正的体会到了病痛的那种折磨，让叶苏对于生命有了更深的感悟。但他始终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除了会让自己的身体对各种各样的事情表现出最正常的反应以外，叶苏始终没有真正的融入到他的这个身份当中。哪怕明知道这种真实幻境，其实就是一次真正的人生体验，但叶苏自始至终也无法完全的沉浸其中。或许……

    也是因为这个身份的遭遇太过痛苦，让他本能的便会想要去疏离。这样的状况，直到叶苏活到了十四岁那年之后，才开始出现了改变。

    第八百九十四章真实幻境（下）

    数年非人一样的生活终于发生了彻底的改变，那一对夫妻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也终于引起了有关部门的注意。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跟踪调查之后，这对夫妻这些年来的罪恶行径终于暴露了出来，随后警方采取了行动，迅速的将这对夫妻控制，而至于还活着的那些被这对夫妻用来牟利的孤儿，则是重新被收养到了福利机构内。

    整个案子并没有公开，由于案件过于恶劣，内容更是残忍的令人发指，一旦案件公开的话，势必会掀起整个社会的愤怒。

    这种愤怒，会让许许多多的部门陷入到无比难堪的境地之中，尤其是这个案子横跨了这么多年，却直到现在才被发现，公众对于警方以及社会福利机构的许多制度，都会出现极大的质疑和不信任。

    在这样一个以社会稳定为第一要务的时代里，这样的状况显然是许多人都绝对无法容忍的。

    因此在各方的需求之下，虽然那对夫妻被处以了极刑，但整个案子却是被压了下来。

    对于这样的结果，叶苏并不意外，真正让他意外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某种歉疚的心理，这一次政府给他们这些孤儿安排的孤儿院，明显要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多。

    孤儿院内对于他们这些孤儿的照顾也是细致入微，负责照顾叶苏的，是一名年纪大概已经有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

    这名中年妇女应该只是孤儿院雇佣的工作人员，但对叶苏这几名孤儿却抱有着极大的同情心。

    在这名中年妇女的调育下，几名原本已经遍体鳞伤的孤儿渐渐的恢复了健康。

    只是身体上的残疾却永远不可能恢复了。

    在这名中年妇女的照顾之下，叶苏感受到了莫名的温暖，尤其是在照顾他们的过程当中，这名中年妇女总是会一脸慈爱的给他们讲一些故事。

    这些故事在叶苏听来非常的幼稚，却丝毫不影响他对这名中年妇女产生了依恋的情绪。

    再如何的以旁观的心态面对这些，毕竟也在这具身体里活了整整十四年，亲身经历了这具身体所经历的一切，让叶苏很难真的将自己和身体本身完完全全的割裂。

    十四年的生活，已经让他开始或多或少的受到影响，之前能够始终保持一种相对的状态，完全是因为之前的人生遭遇里只有黑暗，没有阳光，这让他能够尽可能的保持一种冰冷。

    可现在，随着这名中年妇女对他们这些孤儿无微不至的照顾，叶苏的那种冰冷也开始渐渐的消融。

    他开始第一次体会到了这具身体所经历人生的快乐。

    再如何阴暗的生活，也总会遇到光明，不是吗？

    由于被砍断了双腿，叶苏在孤儿院内只能以轮椅来行动，双臂虽然也被弄得有些扭曲，却并不怎么影响控制轮椅的行动。

    其他的和他一起的孤儿也或多或少的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所以他们这些孤儿，在孤儿院里是被单独安置的，为的就是避免和其他健康的孤儿过多接触的话，会让那些健康的孤儿对他们产生敌视的心理，从而对他们发起不必要的攻击。

    这样的安排，无疑是非常妥当的，尤其是还有着那么一位慈祥的妇女在照顾他们的前提之下。

    几名孤儿都称呼这名中年妇女为mama。

    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四年，这四年也是叶苏所经历的这段人生里，最快乐的四年。

    可惜，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当叶苏十八岁，法律上可以宣告成年的时候，他的人生再次发生了转折。

    由于孤儿院收到的政府拨款被大量的压缩，孤儿院本身无法继续维持这么多孤儿的日常开销，所以孤儿院开始消减院内孤儿的数量。

    叶苏这些身有残疾的孤儿自然首当其冲。

    那名照顾了他们整整四年、被他们称呼为mama的中年妇女，则是几乎在同一时间遭遇不测，被一名入室抢劫的歹徒当场杀死。

    这一年，叶苏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心痛，以及面对着这种事情时，从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所理解到的那种无能为力。

    随后，叶苏再次成为了流浪的乞丐。

    只不过这一次，他成为了真正的乞丐。

    和叶苏一起成为乞丐的，还有其他那几名和他命运相仿的孤儿。

    然而四年里，已经习惯了孤儿院那安逸生活的其他孤儿，在重新成为乞丐之后没有多久的时间，便纷纷因为无法重新适应这样凄惨的日子，而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去。

    自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离去的原因多种多样，大部分都是由于无法重新适应乞丐的生活，而被疾病又或者天气的原因夺走了生命。

    死的时候悄无声息，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生命是否消亡。

    这个国度里，每天死亡的人数数以十万计，谁又会在乎几个残疾孤儿？

    所以他们来的痛苦，死的茫然，自始至终，也没有真的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什么痕迹。

    相比于那些孤儿，叶苏却是顽强的坚持了下来，每天依靠乞讨为生，忍受着其他乞丐的欺压和殴打，到了晚上寻找一些没有人占据的桥洞居住，在这之前，叶苏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还能够这样的生存下去。

    而对他来说，这种痛苦的生活可以坚持，但那中年妇女的死，却是真的让他痛不欲生。

    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因为被温暖，从而开始真的认同这个世界，也正因为如此，才对这样的打击无法承受。

    完全哑掉的嗓子让叶苏越来越沉默，无论是乞讨、挨揍，还是遇到任何事情，他都再也没有张开过那张嘴。

    除了为了生存而不得不进食的时候以外，叶苏始终将嘴巴紧紧的闭着。

    他只是用他的那双眼睛，默默的注视着这个世界，默默的注视着自己所遭遇的这一切，默默的体会着那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的人生七大苦。

    就这样……直到渐渐老去……

    第八百九十五章急速提升

    叶苏的乞丐之身最终死在了一个饥寒交迫的雪夜。

    在这个世界上已经苟延残喘了差不多五十多年的叶苏，终于没有继续抵挡住那数十年一遇的酷寒。

    于低温和病痛的共同摧残下，结束了自己这满是黑暗的一生。

    不过叶苏发现，当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再也抗不下去，即将面临死亡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丁点的恐惧。

    活着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像叶苏的乞丐身躯这样的活着，只生物的本能让叶苏自始至终从没有考虑过自我了断的结束这种罪恶。

    如今终于到了因为身体的原因而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在叶苏的心里，他隐隐的只是觉得解脱。

    当他终于闭上了双眼，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的黑暗，周围的寒冷这才渐渐的消褪，清晰的感受着一具身体的生命彻底的消亡，让叶苏对于整个生命的认知终于具体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苏重新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那个富丽堂皇的大殿之内。

    两边仍然是那个多维立方体以及沙漏。

    尽管在那段人生里经历了数十年的时间，但此时看大殿内的情况，显然时间的维度并没有过去多久。

    至于原因，想来跟那个沙漏有关。

    多维立方体可以影像空间，而那个沙漏所能影响的……应该就是时间吧。

    这个富丽堂皇的大殿虽然看起来普通，却饱含着这个世界里，最高深晦涩的两种至高的规则。

    “感觉如何？”

    空旷的声音再次响起。

    叶苏的眼神中则是闪过了一丝茫然的神色。

    说来好笑，尽管他已经存活了上千年的时光，但实际上他睁开双眼去认识这个世界的时间加起来也就是二十多年罢了。

    甚至还不到他在真实幻境里所生活的时间的一半。

    在这种情况下，随着叶苏在真实幻境里逐渐的真的完全融入了进去，从出生直到死亡，以至于让叶苏本能的产生了一些不确定。

    不确定究竟那一段人生，是真实的！

    当然，这种不确定只是那么转眼间的功夫，叶苏便已经从那种真实幻境的影像中摆脱了出来。

    但毫无疑问的是，真实幻境让他有了一段从未有过的全新体验，让他对生命的理解更加具体深入，也更加的成熟！

    “感觉不好，你给我挑选的这段人生，实在是悲惨到了极点。虽然我也清楚这样的经历对我更有帮助，但我依旧要鄙视你的恶俗趣味。”

    叶苏抬手朝着天空中竖起了中指。

    无论是谁，在经历了叶苏之前经历的那段人生之后，恐怕心情都不会有多好。

    “你误会了，这是你的人生，我并没有进行干预。如果一定要说我干预了什么，那就是我简单的预测了一下人生的轨迹，给你挑选了最为艰难的哪一种，至于你的人生过程里所遭遇的一些事情，以及那些事情的最终发展，其实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那是整个世界的推动。你要知道，世界是一个大舞台，这样的说法并非只是某种形容词，而是有其真正道理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永远是彼此影响而非孤立的，所以很多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看似偶然，其实必然。”

    空旷的声音开口说道。

    “不管怎么样，我都还是要鄙视你。”

    叶苏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