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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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只怪自己这身贱骨头睡了十几年的硬板床,偶尔睡一次软绵绵的大床便浑身不舒坦,像条毛虫一般四方向挪动。 这也同时证明了,自个儿跟太子殿下这张床八成不太合,两次都不被待见给请到地上。 到底不是睡这张床的人…… 卫茗滚了滚,想从地上爬起来,不想又一次碰到了受伤的手肘,顿时带起一阵刺骨的疼痛,一瞬间,被推下井时的冰冷刺骨黑暗恐惧如同沙尘一般排山倒海淹没了她! 她下意识蜷缩,整个人如同乌龟一般,完完全全缩进“壳”里,直到感受到棉被里的温暖,才冷静下来,开始仔仔细细分析整件事。 到底,是谁干的? 但在分析这件事前,她必须要找出此人的动机。 她一个小宫女,与人无冤无仇的,采薇阁竞争亦不强烈,至少还没有到需要灭了她上位的地步。纵观后宫的历史,宫女的消亡不外乎一种可能——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她卫茗向来安分守己,管好自己的眼鼻耳,绝不让自己知道别人的秘密。如果真要说她知道了什么,唯一能被她想起的,大概就只有杜媛意外中毒一事了吧? 为了自保,她冒出头提醒了杜媛,哪知杜媛不领情,不愿意配合她将计就计,反而惊动了圣上,还好死不死抖出是有宫女“告密”。 她当时十分感激杜媛多少留了点良心,没有为她“争功”而提及她的名字,如今看来,后宫当真无孔不入,想来她告密的事已经被人捅了出来,传到了主谋者叶家的耳中。她碍了人家的事,被灭口也不足为奇了。 想通了这点,谁干的反倒不重要了。 无论是谁,他也最多只是位侩子手,并非真正裁决她生死的背后主谋。 但事已至此,却另有一事让她在意了——到底是谁捅了出来? 她很快想到了一人。 唯有这个人,知晓她已看出叶家对杜媛下毒之事。 ——叶之夜,叶太医。 想到这个名字,卫茗心微微一抽,就仿佛自己将后面留给了一人,却被这个信任之人推下了悬崖,粉身碎骨……她疼痛地闭上眼睛,不愿再去深想,亦不愿在日后去多问。 就……这样吧,原本就是一场奢望而已。 五年前,他把自己从冰天雪地的疼痛中拉出来;五年后,他推自己入冰冷刺骨的深渊中。终究是两不相欠了罢。 卫茗深吸一口气,努力打起精神,正待起身,却听外间一片喧闹声,似乎有一女子正在为什么争执不休。 只听女子道:“关公公,你不让我进去就罢了,凭什么连打理殿下寝房的上宫女璃茉也不放进去?” “殿下吩咐了,不让进就是不让进。”关信的声音有着少有的威严,“柳令侍,你管得未免太多了些。” 原来在争执的女子正是东宫里身份最微妙的存在——由令人降职到令侍的柳妆。 “关公公,恕我职责所在,并非管得太宽。”柳妆理直气壮,“收拾寝房的璃茉被关公公您拦在门外,惶恐至极,生怕自己失职,只好来我这儿搬救兵。我身为太子殿下唯一的‘贴身’侍女,自然有义务保证殿下寝榻的整洁。” 却听关信一计冷哼:“柳令侍,别忘了,这个东宫除了你这个贴身侍女,还有咱这个贴身侍从。这事儿要真闹大了,最后殿下会怎么个处理,令侍你心知肚明。” 柳妆抽息,顿一下,复又不折不饶:“殿下也得守宫里的规矩。宫规各寝宫须得仪表整洁,一丝不乱。还是说……殿下是藏了什么惊世的宝贝在被窝里,不想让我等瞧见?” “柳令侍,你逾越了。”关信语气一凛,“殿下的事岂是你可以随意揣测的?” 外间稍稍消停,卫茗已连滚带爬地站了起身,仔细回味了两人方才的对话,对柳妆在东宫的地位有几分好奇。 如果她没记错,昨日她在“不经意”扯到柳妆身上时,太子殿下曾赶紧利落否定她是他女人这件事。 如果不是女人,那侍寝…… 卫茗忽然寒了一下——抱上床的女人不要,太子殿下难道说……不能人道? 卫茗深深为大晏国的千秋万代默哀。 然而就在此时,被她同情的主角的声音出现在外间:“发生什么了?都杵在这儿做什么?” 关信将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便听景虽吩咐道:“里头有些乱,一盏茶之后,让璃茉来收拾。”话音刚落,便听他推门而入。 卫茗顿觉自己便是柳妆口中那“仪表不整”的代表,赶紧裹了裹披在身上的棉被,纵身一跳,原计划跳回床上装睡,哪知高估了自己,踩着了棉被角,华丽丽扑街了! 刚刚迈进的景虽只听一声“噗通”落地声,急急匆匆赶紧来,迎面便见卫茗四脚朝天躺在棉被上,似乎并没有摔疼,但表情极其狼狈。 “……”此情此景,并不好做开场白,卫茗仰着头,只好尴尬一笑。 “你终于是滚下来了。”景虽以为她方才滚下来,作此感慨。 “奴婢恋上了殿下……床下面这块地,”卫茗嘿嘿道,“多滚几道,有助于培养感情。” 景虽脸微沉,不动声色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然后躬身,直接从棉被上捞起她,抱在怀里。 “殿下……!”卫茗大吃一惊,张大口不知该说什么。 “别跟我说什么‘奴婢惶恐’之类的话,我从来就没在你脸上瞧出过‘惶恐’!”景虽斜了怀中的她一眼,及时堵住她要脱口而出的话,“我不介意你跟我的地培养感情,但请别拖上我的被子隔在中间。还有,马上就会有人来打扫房间,你躺在地上太碍事了。” “殿下,”卫茗小心翼翼瞅了瞅他圈得紧紧的手臂,小心翼翼问道:“你准备将奴婢扔去哪……唔!” 樱唇倏地被封住,天旋地转,后背又一次与软床亲密接触。 紧接着,太子殿下温润的身体密密实实压了上来! 卫茗睁大眼,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查房与春宫 唇齿相依,仿佛有什么从心口胀裂,屋内的空气一下子升温。 浑浑噩噩中,好似有软糯湿热之物滑过贝齿,带过一片暧昧的气息。 待到卫茗回过神,景虽已起身,他抬手若无其事擦了擦嘴唇,一只腿跨坐在她身侧,另一只立在地上,居高临下直视着她流光溢彩的眸子,低声道:“卫茗,以后别把棉被摊在路中间。” “什么……意思?”卫茗脑子仍旧一片空白,显然无法理解其中的内涵。 “就是很容易绊倒的意思。”只见太子殿下垂眼,抬脚从裹成一团的棉被里抽出来,背身离开床。房间昏暗,完美地掩盖了他脸颊的红潮与眼中因找借口而闪过的心虚。 “……”卫茗眨了眨眼,猛地领悟过来,哭笑不得:“殿下,下次绊倒的时候就算要拿奴婢当垫背,也请别对着奴婢的嘴好么……奴婢无辜轻薄了殿下,表示很罪恶很惶恐很不知所措的说……” 景虽斜了她眼:“你是不是还想说你负不起责?” “殿下英明!”卫茗拍马屁的神情,配上她大大地躺在床上的姿势,有几分不和谐。 “你怎么就不想想,到底是谁该负责呢?” “呃……?”语结。 “从前不也有亲了一下就娶为妻的典故么?”太子殿下编话时华丽丽远目,话语十分没有底气。 “殿下,敢问您看的是哪朝哪代的野史……” “不过太子妃什么的,的确要考虑考虑……”太子殿下明显已经进入自我碎念的状态,话题也跟着偏离。 “是的是的,”卫茗狗腿地迎合,“所谓生得好不如嫁得……咳,娶得好,太子妃娘娘乃是大晏日后的国母,的确需要慎重啊殿下。” “不过再怎么考虑也没用……”景虽转过头,意味深长瞥了她一眼,喃喃自语:“到头来还是我想太多了么?” “……”卫茗对于他的想法呈茫然状,接不下去只得自顾自继续道:“殿下生辰时,德妃娘娘不是向陛下推荐自家的侄女给殿下么?魏家一门忠烈,代代习武征战沙场。想来魏家的小姐亦是文武双全,不若一般闺秀那般扭捏矫作。再说魏家算得上是本朝唯一能与叶家不相上下的家族……” “卫茗,”景虽脸色不快,打断她滔滔不绝替别家女子说好话,“后宫重地,慎言。” 卫茗猛地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不小心忘形,连忙噤声,“奴婢逾越了。” 景虽暗暗懊悔自己语气重了些,抵唇咳了咳,指了指卫茗的颈间:“整好衣服起来,别一直占着我的床。” 卫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一瞥,这才发现胸前衣襟因为方才的一摔一压大大敞开,锁骨下的一片白花花的肌肤暴露在外,本该凉飕飕的,却在触上他的目光时火烫了起来。 脱口而出的惊叫及时地梗在了喉头,然后被她狠狠咽了下去,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刚刚起身后便走开了,且一直把目光对着别的方向…… 想着亡羊补牢,奈何双手受伤搭不上力,卫茗左右挣扎了一会儿,最终放弃,巴巴看向站得远远的景虽,“殿下,奴婢尽力了,还请您高抬贵足……” 景虽面无表情走过来,抬脚…… 卫茗闭上眼,等着再次与大地亲密接触的一瞬痛感。身子却忽的一轻,仿若跌进了温暖的怀抱中。她撩开一丝眼缝,景虽棱角分明的下巴和鼻梁近在眼前,薄唇抿得紧紧的,一双灰眸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屋子的角落,就是没有垂眼看她。 扫视了一轮,未果,便听他淡淡问道:“卫茗,你自己说,我把你放哪里好?” “殿下能替奴婢隐瞒,奴婢已感激不尽,”想来她误打误撞到此,旁人并不知。害她的人恐怕以为她已经死了,这个时候暴露行踪,只怕会招来对方下一拨的坑害。“随便扔到哪个角落便好。” 却见景虽当真点了点头,撩开床头帷幔,将她放进了墙壁与帷幔间那个狭窄的空间里。“你就在这儿等等,别出声。” “好。”卫茗乖乖闭嘴,没有告诉他,此情此景,让她联想起了另一种画面…… 随即,这个画面感被加深。 缘由柳妆带着上宫女璃茉进来了,颇有气势冲冲搜人的意味。 太子殿下不动如山,立在原地看着她。 柳妆吃不住他的注视,笑着礼了礼,“就算再乱,也是奴婢等人的本分。苦了殿下您自己收拾了一盏茶的时间。” “我自己的东西,不允旁人来碰。”霸占味十足。 “是是,”柳妆连连赔笑,精致妆容下的眼微微一敛,细细瞧了瞧屋子的角落,嘴上却笑侃:“能让殿下如此藏着掖着的宝贝,真让奴婢等人羡煞。” 黑暗中的卫茗透过帷幔,清晰地窥到柳妆眼中的防备与不信,明明面上笑着,却未深达眼底,且这语气……卫茗不由得在心头啧啧——这理直气壮的架势,当真是这东宫名正言顺的女主子。 是了,这画面活脱脱就是丈夫愉快偷情,不料妻子回来,手忙脚乱中只好将小情人藏起来,独身面对妻子质疑的段子…… 而自己,便是那杀千刀的小情人…… 卫茗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赶紧挪过目光看向别处。 如果她身在民间,便该知道,男子的房间角落,是经不起细看的。 目光扫过床角时,一明晃晃的小点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卫茗好奇,揪着那露出的小角一扯,硬是扯出本书来,借着照进来的微光仔细一瞧,封面几个字让她瞬间石化。 出现了……传说中,男子房间的秘密! 卫茗抬眼,默默望了望外头景虽的背影,好奇心驱使下很不厚道地翻开了第一页。 景虽背脊忽然一凉,不敢回头,上前阻止了璃茉朝藏卫茗的角落前进,“那边就别打扫了。” 柳妆疑心大起,连忙道:“殿下,别看角落平日里瞧不见,却是最易藏污纳垢之处,常年累月下来,少不得……” “非礼勿视。”景虽给了简短的回答。 正打扫的璃茉就着这四个字反复思考,脸颊倏地羞红,看向那头的柳妆。 柳妆显然也想到了别处,与璃茉对视了眼,不自在地咳了声,“既然如此,那么……便算了吧。” 景虽瞧二人神色,便知二人想歪,一定是以为自己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