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张铁生啊，他不在。舒县长和他今天早上下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郑俞的话似乎隐藏着什么：“我说老姚，群众上访这种事嘛，我们做公仆的，还是要本着为人民服务的理念去解决问题的嘛，对不对？既然你马上到县委门口了，那我就不出去了，你顺路把事情解决一下，一定要注意安抚住群众的情绪。嗯，如果实在解决不了，就给我打个电话，好吧？” 姚丰收愣了下，郑俞今天这话怎么就不对劲呢？往常可没发现郑俞这么有正义感啊，可是郑俞的话却是无可辩驳的，姚丰收越想越觉得憋闷。 什么叫“既然你马上到县委门口了，那我就不出去了，你顺路把事情解决一下”？什么叫“如果实在解决不了，就给我打个电话，”？ 怎么听着就那么不顺耳呢？姚丰收隐约感觉到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可是郑俞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而且这事儿本来就是王再兴捅出来的，上了人家的女人，替人家擦下屁股似乎也是无可厚非的。 而且这么大点儿事儿，姚丰收还真没觉得会解决不了。 “行了，我知道了。”姚丰收答应一声收了线，捏了捏眉心，姚丰收觉得头有点疼。看来虽然彼此有过合作，也有共同的对手，可是还是不贴心啊…… 这件事情，姚丰收总觉得有点不对头，可是却怎么都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头。好在马上就到县委门口了，姚丰收也就懒得去想，直接解决就是了。 县委跟县政府就是一个大院，门口两边挂不同牌子罢了。这条街口是十字路口，姚丰收的广州标致还没拐进路口，老远的就听到了有节奏的喊口号声，就跟有人指挥似的，整齐而又洪亮。 姚丰收发出一声冷哼，原来还是有组织的上访呢！ 刁民！ 海巴子！ 到县政府门口撒野来了？哼！ 姚丰收相信这些刁民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可能多数都是不明真相的，被煽动过来的。因此姚丰收觉得应该会很好解决，毕竟普通老百姓对政府还是心存畏惧的。 而且他姚丰收在公安局也不是没人，即便绍明不在了，公安局现在是张铁生的一言堂。但是张铁生这不是不在么？ 刚才挂掉郑俞的电话，姚丰收就已经给公安局里一个自己的熟人打了电话。作为分管党群的第一副书记，姚丰收在公安局里可不是只有黄金海岸公安分局局长李海强一个内助。 所以姚丰收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压力，何况解决这种一般人解决不了的上访事件，也是在县委县政府增加自己威望的砝码。 上访事件如果闹得大了，就会由县委领导出面解决，其实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姚丰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今天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广州标致减速了，前方黑压压的群众们手里举着横幅，群情彭湃的挥舞着拳头高喊着口号。这让姚丰收心里很不痛快，看了看手表寻思着怎么警察还不来。 就在这时几辆警车非常沉默的驶入进来，这是在县委县政府门口，而且姚书记的意思显然是不希望这件事扩大影响，所以警方配合的没有大张旗鼓的鸣笛。 这要是一鸣笛，以昌龙县县城的大小范围，只怕半座城的人都得知道这里发生大事了。 如同姚丰收所想的，警方已经分出人手去封锁了路口，同时警察们训练有素且凶神恶煞的冲到了群众中去。 姚丰收认为，这么整齐的口号，肯定是有人在里面指挥，只需要先制服了那领头的人，剩下的必然就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了。 他调过来的人是治安大队的，副大队长黄涛是老刑警出身，姚丰收认为黄涛亲自出马的话，要找到那个领头的人简直轻而易举。 群众们一见凶神恶煞的警察来了，一个个都是吓得失声了，甚至有的还尖叫了起来，警察冲过去其实还没动手呢，就有人狼哭鬼嚎的喊着：“警察打人啦——” 凡是警察到的地方，其身旁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一律倒飞出去几米，摔倒在地上大喊：“别，别打俺，俺，俺再也不敢上访啦……” 姚丰收不禁皱起眉头，这些刁民……怎么和以前的不太一样呢？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一个肩膀上扛着一杠三花的一级警司紧张的跑了过来，拍着姚丰收的车窗。 姚丰收把窗子摇下来，那一级警司也就是黄涛满头大汗的跟姚丰收汇报道：“姚书记！糟了！糟了啊！” ———————————————————————————— 和谐之光。。太无语了。。上传是被提示违禁字“女干”，可怜啊，这个词“女干部”是多么的纯洁啊。。。。 第38章 姚丰收的忽悠 “稳着点！”姚丰收惯性的呵斥了一句，那治安大队副大队长黄涛喘息了两下，这才低声说道：“姚书记，有，有几个外国友人在场！” “有外国友人？”姚丰收瞳孔猛然收缩，怎么会有外国友人在场呢？这事儿棘手了啊……姚丰收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如果只有本地人那是小意思，可是有外国友人的话…… 如果警察和外国友人发生了冲突，那很可能引起国际纠纷啊！即便没有发生直接冲突，这些外国友人传播出去，那不是有损地方、国家形象吗？ “还，还有……”黄涛这话还没说完，来了个大喘气。 “还有什么？”姚丰收语气不知不觉都变重了：“快说！” “还有记者！”黄涛说完又补充一句：“是中原都市报的记者！” “什么——”姚丰收目光有点发直，内心中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咆哮着：阴谋！这一定是个阴谋！ 不过是几个刁民！几个海巴子！ 怎么会牵扯出外国友人来？ 又怎么可能请得动中原都市报的记者？ 中原都市报那是秦海市的第一大报，在省里那也是重点媒体单位。即便只是中原都市报的一名普通记者，在昌龙县走到哪里都会受到重视的！ 姚丰收脑子里迅速的把有可能搞自己的人罗列了一遍，舒娟？现在关系最僵硬的就是这位女县长了，可是，根据姚丰收对舒娟的认知，这个女县长下手不可能有那么狠毒。 郑俞？有可能……可是他搞自己的动机是什么呢？没有了自己，他如何维持和舒娟之间的平衡？或许是想搞倒了自己，然后收编自己的队伍？ 常务副县长刘光辉？唔……这家伙年纪不算大，平时表现得也挺隐忍，但是他会不想进步？要进步，就要踩着别人爬上去吧……这个“别人”，可以是舒娟，自然也可能是他姚丰收…… …… 姚丰收想了个一溜八开，感觉似乎每个人都有可能，他陡然发现，在县委常委这个层面里，自己竟然像是个光杆司令，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但是不管如何，郑俞这家伙是成功的摆了自己一道。姚丰收不相信郑俞真不知道有外国人和中原都市报的记者在，但是以己度人，姚丰收想到换成自己也会这么做，也就暂时放弃了对郑俞的怨念。 “姚书记……”黄涛见姚丰收有些失神，连忙小声呼唤道：“您看……现在怎么办？” “哦……”姚丰收收回思绪，深吸了一口气，把这件事仔细理了一遍，才发现其实这件事对自己最坏的影响，也不过就是损失些在常委中的威望而已。 单凭这件事，如果要把自己搞下去，似乎还差得远……这个角度看的话，倒好像外国人和记者出现只是巧合，不过，也未免太巧了的些…… 谁知道这是不是钝刀子割rou呢……姚丰收调整好心态，觉得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化被动为主动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些刁民给忽悠回去，就不信下次还有外国人和记者在！姚丰收盘算好了，便直接下车，对黄涛低语道：“你带人后退，免得被人诬陷了。” “知道了。”黄涛巴不得感觉退下呢，这帮子刁民实在是太无耻了！刚碰到个衣角，人家就跟中了降龙十八掌一般倒飞出去，警察还要不要声誉了？ “咳咳……”姚丰收咳嗽了两声，以吸引人们的注意。眼角余光扫到警察都迅速撤退了，姚丰收这才摆出一副和气仁厚的神态，撩了撩额前垂下的长发，遮住头顶的光亮，笑呵呵的对在场群众们说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人群果然安静了些，老百姓们似乎注意到了姚丰收是个大领导，都逐渐围拢了来。 姚丰收倒是心里不慌，他还以为是普通老百姓没见过这么大干部而心生崇拜呢。这里是县委县政府大门口，外围还有警察封路，这些老百姓就算再刁民，肯定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的。 “我是县委副书记姚丰收，大家不要激动。不管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解决的嘛！”姚丰收打着官腔，一眼就瞄到了人群里的几个外国人，还有正拿着录音笔往自己这方向挤的一个中年女子，中年女子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相机的男子，这两人想来就是中原都市报的记者了吧。 姚丰收故意装作没看见记者的存在，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对围拢到自己周围的群众们高声说道：“我们是人民的公仆，人民的问题，就是我们最关心的事！可是——大家这样围在县政府门口，是会影响我们正常办公的呀！ “而且你们这么多人，我可就是一个人，怎么接待的过来呢？”说到这里姚丰收自以为风趣的呵呵笑了两声，却发现无人响应，只好干笑两声继续说下去。 “要不然大家看这样好不好，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这样子，今天大家就先回去，选出一个代表来，让他来代替大家到县里反映情况。明天，我会亲自接见你们的代表，大家看这个建议怎么样？” 姚丰收挥舞着手臂，感觉自己的气度应该挺不凡的，想来应该能够忽悠的人先离开吧。只要把大多数人忽悠走了，明天管他来一个还是两个，那都是最好解决不过了。 群众中先是安静了一个瞬间，姚丰收还以为自己的话已经奏效了呢，正想再补充几句狠话，忽然人群又“轰”的一声跟炸开的马蜂窝般哄闹起来。 “嗖——” “嗖——” 也不知道是哪里飞过来两个臭鸡蛋，不偏不倚的全砸在姚丰收脸上了，其中一只甚至还砸中了姚丰收的一只眼，蛋清蛋黄的稀溜溜布满他的脸上。 姚丰收恼羞成怒，正想抖起官威，忽听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得了吧你！去年梁山乡过来上访的也是被你们这么忽悠走的，那个代表第二天一来就被你们给关精神病院去了，到现在还没放出来呢！” 第39章 拉个垫背的 这话一出，顿时姚丰收脸上变色。 冤枉啊—— 那个代表明明今年过完年就给放出来了—— 可是姚丰收不可能这么回答群众啊，即便没有外国人和记者在也不能呀！ 姚丰收气势馁了，这群众可是更激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准备好的，不止是臭鸡蛋，烂西红柿、烂柿子也是应有尽有，西红柿、柿子烂了一砸到就是稀里哗啦的汤子，混合上臭鸡蛋的味道简直堪称人间极品。 虽然不会受伤，但是砸到身上也疼啊，再说这面子已经不能用扫地来形容了，那简直就是掉进了粪坑里啊…… 还好，黄涛也算是够意思，拼着自己被砸的危险冲过来保护着姚丰收从人群中狼狈的逃离。姚丰收这才算是逃离苦海，从来没被这么欺负过的姚丰收真是泪流满面啊，同时那股子不该对谁发的邪火在胸口燃烧着，让他心理都有点扭曲了。 只是人群中又新起了混乱，因为要抢救姚丰收出来，警察们必然需要有些暴力手段，至少要分开人群吧？ 这下是真的有人摔倒受伤了，有些克制不住的男人就动了手，一时场面变得更加混乱起来。有人扯着喊：“姚丰收！你个大骗子！” 好不容易到达安全地带的姚丰收，被这一嗓子气得差点吐血。抹了把脸上的蛋黄、柿子汁，姚丰收觉得自己上辈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正在姚丰收火大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扭捏着问了句：“哟，姚书记，您这身上怎么——呀，好臭！” 这不是当着和尚骂光头吗？ 姚丰收一肚子的邪火瞬间就像是被人在火药库里丢了个烟头似的一下子爆炸了。 “滚开！”姚丰收猛地回头呵斥，他现在是被黄涛等一干警察簇拥着的，所以姚丰收压根也没想过会是得罪不起的人。 可是等他回头看清楚了是谁之后，姚丰收后悔了。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白白嫩嫩包子脸的西装男人，这个男人正在拿手捂着鼻子，或许是没想到姚丰收会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那张包子脸上表情十分复杂。 这个西装男人正是舒娟的秘书钱志国，当然，骂了钱志国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问题是钱志国的身边还站着女县长舒娟呢！舒娟的身旁另一边还跟着半截铁塔似的公安局长张铁生。 舒娟跟张铁生的脸色都挺不好看的，虽然姚丰收骂的是钱志国，但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在官场中，尤其要注意的就是慎言慎行，姚丰收爆粗口，这就让舒娟跟张铁生对他都有些蔑视。 姚丰收脸色变幻着，心里十分委屈。他又何尝不知道要慎言慎行呢？他为官半生，不说小心谨慎吧，至少也是没落下什么把柄于人。 可是今天这种状况，姚丰收气得都有些神经错乱了。他可是县委副书记啊！被人砸臭鸡蛋烂番茄，这事儿搁谁身上不冒火啊？ 舒娟冷着脸，看了一眼县政府门口的纷乱景象，心中十分愤怒。她这是刚跟张铁生赶回来，看到出了这事儿舒娟对姚丰收意见大了。 怎么就能搞成这副场面的呢？县委领导都是吃干饭的吗？ “怎么回事？”舒娟问姚丰收，她虽然是个女人，但是遇到事情上却比一般男人都沉得住气。 姚丰收憋着气，其实挺想不理舒娟的，或者说现在的他谁都不想理。可是不理又不行，姚丰收长出一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尽量平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