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截囚吗?
看守朝天宫宫门的侍卫死活不让他们进去,沈尽欢气急了,故意走开后,就让阿肃带她溜进去。 阿肃施展轻功,二人落至朝天宫宫门高处。 帝宫之大,谁也不知道燕帝将陆生良召去了哪里,正当犹豫的时候,沈尽欢低头见一着夜行衣的人踉跄着从脚下墙边跑过,虽然带着遮帽,但在经过她的时候,看清了那人发冠上的檀木簪,月色将他的半边脸映透了遮帽。 沈尽欢以为自己眼花了,那带了半边面具的样子,和印象里一个人极为相似。 这是大批禁军奔过来,阿肃马上将黑袍将她裹住掩在檐后。 随后听得禁军统领姬坤一声怒吼:“给老子把那臭小子抓住!老子今晚请喝酒!” 禁军一声高呼,通过的速度更加快。 “你看见方才那个人了吗?”沈尽欢努力回想。 “似乎,是炎军师。”阿肃目光一凛,他的眼力绝对在沈尽欢之上。 “咱们还去找陆大人吗?”阿肃问道。 沈尽欢内心挣扎了一下,在陆生良和无法确认是否为阿炎的那人中间,选择了后者。 “我们跟上去看看。”沈尽欢说道。 阿肃从不多问,沈尽欢还没站起来,就被大力抱起跳离了屋檐。 阿肃落在风火墙后,眼前的大道是朝天宫过来的必经之路。 没过一会儿,就见那逃窜之人跑了多来,被前方一支七人小队拦住,成夹击之势。 “蛮境来的小贼,真不知天高地厚!”姬坤响亮的一记喝声。 前后火把通亮,一个人的惯有动作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此时持剑的身影已和记忆里的那人重合。 她确定就是阿炎。 沈尽欢抖了抖,震惊至余拉住阿肃:“得想个法子救他。” 禁军拔刀上前,将他团团围住,阿炎明显受了伤的样子,施展不开手脚。 沈尽欢心生一计,松开阿肃自己从墙上跳了下去,沿着外墙下一路跑向后面无人看守的丰宁门,阿肃紧跟其后。 多亏了阿肃时不时督促自己练功,脚底才有劲儿。 从丰宁门进去,离人群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禁军看见了她,接着姬坤也转过身来。 此时阿炎已被缴了剑,架在三四把刀刃间,隔着遮帽,看见一个身影朝这边走来。 “姬统领。”沈尽欢沉住气盈盈一笑,朝姬坤作了一揖。 姬坤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并不好:“这么晚了,小丫头还不睡,跑这里做什么?” 沈尽欢也不恼,走到阿炎跟前,隔着遮帽确定了一眼,又隐约看了阿炎身上的大块血迹。 心中有了数,走向姬坤笑道:“这么晚了,姬统领不也在执行公务?” 姬坤砸着嘴,有些火气:“你到底想干嘛?” 沈尽欢口气里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道:“统领要是不怪罪,这个人,少府要了。” 禁军见来者不善,纷纷拔刀围向他们。 沈尽欢丝毫不惧,将少府令牌放在姬坤面前道:“天宫舆图被窥,我本要去寻陆大人,奈何守宫门的侍卫说宫里也招了贼人,我一算时辰相吻,就来看看。” 禁军瞧见了令牌,人群里有了些许燥动。 姬坤一见少府令牌,架势一下也小了,拱手道:“那还请少令大人确认,是不是少府的贼。” 沈尽欢看着他,冷言道:“正是。” 姬坤冷哼一声:“这贼潜入东宫,属下缉拿后还要送司刑司受审,少令若要此人,恐怕还得亲自跑一趟司刑司。” 沈尽欢最不吃这套,姬坤这话把她激到,毫不客气道:“我劝姬统领好好思量你现在的身份,抵不抵得上一张舆图。” 姬坤不服气:“属下秉公办事,少令之言恕属下不能听从!” 沈尽欢皱眉,靠近了一步,低声疑惑道:“姬统领当真秉公办事,从未有差错?” “春宴将至,不知姬统领的一些事,擦干净了没有呀?”沈尽欢不爱威胁别人,这种感觉像是和他们沦为了同类。 但......是很管用。 姬坤猝然受惊,猛地看向她。 旧年姬坤靠关系私自挪用国库三百两黄金的事,少府的秘密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现在还没销账。 密账上的账目,都是见不得光的。少府统筹皇家的钱自然有一套工序手法,要想黑白通吃,密账就是中间流通周转的奥秘。 姬坤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实则国库里的每一分每一里都被少府盯得紧紧的。 沈尽欢对了个“三百两”的口型,姬坤立马败下阵去。 “沈少令想怎么样?” 沈尽欢浅笑,直起身子高声道:“罢了,还是姬统领的公务要紧,天宫舆图,呵,晚些吧。” 姬坤抱拳跪下,咬着牙道:“姬坤糊涂,自然是舆图重要!少令想如何处置贼人,尽管带去便是!” “倒也不用带回去处置,到底舆图未丢,只是被这人记下了,为了圣上安宁......”沈尽欢眉梢一挑,似笑非笑,侧过身睨着阿炎,对阿肃道:“杀了吧。” 姬坤虎躯一震。 阿肃看了一眼沈尽欢,提刀飞身上前一技抽刀断水,剑锋一指,入rou五分不伤其筋骨,却可让周围人都以为下了重手结果了贼人。 阿炎也配合地倒了下去,鲜血立马流了出来。 站在前面的四个禁军见了,立马后退一步。 沈尽欢动作之快,让姬坤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怎么收场。 沈尽欢保持着微笑:“多谢姬统领,我定会让师父在春宴之上,为统领美言几句。” 阿肃将阿炎的身体扛起来预备带走,遭到姬坤再次阻挠,只不过这一次没了先前的气焰:“少令......尸体总要留给属下交差吧......” 沈尽欢背对着他,满是嘲讽:“宫里随随便便就是一具尸体,统领还怕交不了差?” 禁军见姬坤如此,纷纷收回了兵器,锤头丧气地站在那里。 待沈尽欢走远,一人将姬坤扶起来不满道:“统领何惧一个小丫头!” 姬坤一拳打过去怒道:“你知道她是谁么!” 那人捂着胸口,被打的懵圈。 “今日之事就此了结!谁敢多说出去半个字,当心老子的刀尖不长眼!”姬坤怒火冲天,扯下铠甲往地上一扔。 夜色被抹上重重的一笔,月亮都被掩在了黑云之下。 闪进南楼后,沈尽欢点了灯就赶忙扶过他进了屋子,阿炎也因为体力不支,整个人压在沈尽欢的肩上,阿肃立马去药房取药。 进了里屋,沈尽欢再也支撑不住阿炎的重量,搀着他倒靠在床边地上。 遮帽在回来的路上就掉了,此刻沈尽欢才看全了他的模样。 半张脸满是血迹,身上多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沈尽欢瘫在地上片刻,见这情景也不管那么多,直接跪在一边撕开了他沾着血的衣服。 王伊妍和之彤进来,瞧见这场面,吓得差点叫出来,好在阿肃拿着药箱及时回来:“还愣着做什么?快些打盆水来。” 才看清了倒在地上的人是阿炎,王伊妍第一个反应过来,搓着手往外跑去。 之彤明白了怎么回事,撸了袖子上前道:“今日是阿清和阿晖守夜,阿肃去瞧着他们不过来,我来帮姑娘。” 沈尽欢来不及回应她,接过阿肃递过来的药箱就开始处理阿炎的伤口。 褪下他衣物的时候,沈尽欢当场倒吸一口凉气——她还没有见过哪个军师身上有这么多道伤疤,新伤旧伤叠在一起,让她无从下手,甚至有点怀疑阿炎的真实身份不是军师,而是个刺客。 心口上方有个四角伤,应该是箭伤,看位置是伤到了心脉,伤疤颜色很深,还能看见红色的rou里;这种伤口愈合的时间很慢,能到这个程度,也很难推测受伤时间是什么时候。 “还真是命大。”沈尽欢加紧了手上清理伤口的速度。 阿炎唇色惨白,中途被痛醒过来,睁开眼看着沈尽欢也不说话。 当时已经是子时三刻,王伊妍端了第三盆水出去,沈尽欢倦极,眼皮子都快打在一起了手上也不敢懈怠,十根手指都染上了暗红色的血,从背后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割人rou。 最后包扎好收脚的时候,南楼外木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之彤赶忙跑去吹灭了蜡烛,房间里突然漆黑一片,沈尽欢一下子无所适从,惊呼起来,下一秒就被一股力拉过去捂住了嘴巴。 “欢儿还没睡呢?”陆生良才回来,瞧见南楼亮着灯,就上来一看究竟,没成想上来灯就灭了。 之彤没注意这时候沈尽欢被阿炎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禁锢住,匆匆看了一眼就轻轻推门出去。 屋里安静非常,沈尽欢可以清楚的听到心跳声,真是奇怪,受此惊吓居然一点也不惊慌,心跳和平时一样平稳,她暗自赞叹自己果真已经到了百炼成钢的地步。 片刻才后知后觉,她听到的是阿炎的心跳...... 之彤在屋外和陆生良小声解释,是沈尽欢半夜做了噩梦闹觉,之彤才点了灯。 陆生良长叹一口气:“怎么就做噩梦不见好,回头我再给她调理调理定定心神。” “姑娘今日累着了,带太子殿下去帝陵转了一圈,酉时才回来。” “邵家的人果然不让人安生,太子他爹也是,宫里闹贼还要我去陪他,真是矫情。” 之彤看得出他的疲倦,便替他拿了手上的衣物,送他回了北楼休息。 两人说话的声音本来就小,沈尽欢听得吃力又很想听,结果越来越远,听着听着就开始意识不清醒。 临界时,意识到自己还靠在阿炎身上,迷迷糊糊地挣扎起来,将阿炎扶起来。 “我夜里就走,不必休息了。”阿炎开口,声线还是那样好听。 “你这伤口,还是老实躺着吧,走几步就崩开,别又被人给捡了。”沈尽欢说着把他安顿在床上躺好,从边上拿了被褥给他盖好。 屋子里又安静了片刻。 阿炎听到沈尽欢摸黑收拾药箱的声音。 “你睡哪?” “地上铺了鹅绒毯子,我靠着就行,你睡吧。” “会着凉。” “我在帝陵监工的时候,夜夜都靠着墙睡,惯了。” 沈尽欢从阿炎睡的里侧拿出来一条貂绒的毯子裹在身上,往床边上一坐歪头就去会周公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得一声轻唤,又想起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没问阿炎。 奈何眼皮子合上就不愿再睁开,身子也懒懒的不想动弹,只是敷衍地哼哼了一下就自顾自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