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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讨厌的人,是可以不见的。 胡煜提起嘴角,很浅的笑:“哥哥说不去,那就不去了。” 眼看着他就打了转向灯,贺冰心又觉得自己乱插手别人的家事了,赶紧说:“我不懂这些事,你别听我的,还是应该去。” 贺冰心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胡煜要真是不在意那些家长里短,干嘛跟他结婚呢? 拐早了一个路口,多绕了小半个城区,贺冰心不敢多说话了,扭着头看车窗外面。 气温又降了,老城区遮天蔽日的鹅掌楸、华东椴都规规矩矩地泛了黄,织就一层密密匝匝的秋意,看着就不大暖和。 贺冰心知道按照胡煜平常那种花销,光靠在医院搞研究那点工资,肯定是不够看的。但要说胡煜会靠家里,贺冰心又觉得他完全不像是那种人。 他琢磨了一会儿,也没想出来胡煜干嘛要迁就家里人跑来跟他搞形婚。 车又拐了几个弯,林立的建筑群渐渐稀了,那一片地简直像是给狐狸仙画了结界,穿过去就回了旧时空。 胡煜把车停在大宅门前头的时候,贺冰心全懵了,还以为自己到了景点,连车都忘了下。 胡煜替他拉开车门,小心地解了他的安全带,脸上带着一点和煦的笑:“里头的牛鬼蛇神不伤你,别害怕。” 包铜头的大门“吱呀”开了,贺冰心跟着胡煜迈过高高的门槛。 前头就是一面“招财进宝”的大影壁,琉璃拼就的底子,嵌了不少珠宝玉石,贵气四射。 挡不挡鬼不知道,反正把贺冰心吓了一跳。 贺冰心过去住的地方也有院子,但还不及这第一进院的四分之一大。那是一种让人不自在的空旷,连两侧的古槐都有说不出的阴森。 好像察觉了他的忐忑,胡煜搂上了他的腰,朝着自己拢了拢:“不紧张,没事儿,过来走个过场。” 隔着外套和卫衣,贺冰心都能察觉胡煜的掌心有些凉,忍不住猜想或许他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宾客都在第二进院里,已经在缓缓垂下的夜幕里摆开了贺寿的戏台子,几个扮着相的演员正站在台下做准备。 大约人气重了,这个院子虽然更大更方正,却不显得沉重了。 只不过人声嬉闹,都和他俩没什么关系,好像胡煜是个透明人,连带着贺冰心都隐身了。 直到一个穿着羊毛长旗袍的女人迎了过来,语气十分亲昵:“哎呦,我宝贝儿子回来了!” 她拥着一条流苏丝巾,掩住了些许富态,柳叶眉,月牙眼,很有些旧美人的味道。只不过她和胡煜是不大像的,要不是她那一句脆生生的“宝贝儿子”,贺冰心根本想不到她就是胡煜的妈,或者姨妈。 但她那个眉眼,贺冰心也是觉得熟悉的,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妈。”胡煜很恭敬地给闻荷鞠了一躬,把礼物送上去,“生日快乐。” 那礼物是贺冰心跟着去挑的,一套红珊瑚梳子,顶他小十年工资。 闻荷宝贝地把礼物匣子在手里摸了两下,好像单是看看盒子就够她喜欢的了,里头是什么她倒不真正关心。 很快有人过来,恭恭敬敬地把匣子接了。 闻荷这才把笑眯眯的目光挪到贺冰心身上,话还是对胡煜说的:“这就是冰心吧,我催你多少回了,让你带回来认认家门!你非要藏着掖着,妈能把他吃了不成,这次要不是你爸发话,你不定又要怎么搪塞你老妈呢!” 贺冰心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不由觉得这位闻女士等会儿可能也得扮上,等会儿跟那几个演员一起唱一出。 “孩子,上家里来了,别客气啊。”说完,闻荷又半嗔半笑地埋怨了贺冰心一眼,“这么半天了,怎么也不听这孩子叫声妈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多心,贺冰心觉得闻荷那双笑眯眯的眼睛里很有一番审视的意味,不光是把他当成儿子的新伴侣来审视,还有一种挑剔的,像是要看出他有没有能力的敏锐。 很像是病人家属看医生的眼神。 贺冰心这辈子没用过“妈”这个称谓,没想到今天就要用在这个刚刚见了一面的阔太太身上。 他对这个字没什么感情,叫了就是给胡煜面子,他今天来就是来干这个的,没理由含糊。 只是闻荷身上这股拿腔拿调的架势,让他猛地一下有点张不开嘴。 “妈,”胡煜手腕一撇,把贺冰心护到了自己身后,“他小时候就到国外了,不懂咱们这套。” 这是不给面子了,闻荷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脸上的笑都不带打个抖的,只是捋了一把胡煜的胳膊:“好孩子,外头太凉了,你们赶紧进去了,等会儿咱们就吃饭。冰心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我让他们现准备。” 胡煜这回不见外了,大大方方地回答:“他胃不好,准备点好消化的吧。” “好嘞,多给冰心备几样。”闻荷亲昵地答应了,“小煜,你爱吃的核桃酪、豌豆黄、驴打滚,我全都让他们准备了,等会儿多吃点,等你们走之前我让他们给你包点走。天凉了,按祖宗规矩贴秋膘儿。”说完就像个花陀螺一样,笑着转开了。 “她怎么这么说话?”贺冰心看了一出不要钱的戏,压着嗓子问胡煜。 胡煜朝他挤挤眼,也学他压着嗓子:“哥哥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