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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珠玉_分节阅读_7

    话说这王夫人在荣府之中亦算低眉顺眼地苦熬多年方才谋得这内院管家一职,如今大权到手,便也止不住于府中安插人手、网络人脉,将大房那边的人渐渐地除了个干净。而王家一族在京城的房子不多,族中之人大多留在金陵。此番次子王子腾升迁,自是从此留在京城任职,反将长子王子塍比了下去。彼时王子塍已有一子王仁一女王熙凤,因了王子腾在京任职居住,王子塍一家便惟有返回金陵原籍。在举家回乡之时,荣府二房作为至亲自是前往送行,彼时贾政领着贾珠前往,一直将王子塍一家送至城外驿站方还。而王家女眷亦亲来贾府向老太太王夫人辞行,彼时尚携了年纪与贾琏一般大小的王熙凤一道前来。却说幼时的王熙凤便已生得模样清秀标致,柳眉含春带媚、凤眼露威有情,加之王家又将之自小假充男儿教养,养得是言谈爽利、伶俐万分,贾母见了心下便喜爱了十分。王夫人于一旁见了贾母面上神色,心中渐渐便有了主意,自知贾珠的婚姻已是无望,然好歹贾琏此番还在自己手中,只待贾琏王熙凤二人长至足岁,大可将凤姐儿指给了贾琏,如此自己便又添一助力。

    与此同时,贾赦因李夫人去世,内宅中更失了管束,彼时虽自在家守丧,然不过是借此高卧家中,与一干姬妾胡搞厮混,便连日常每日需前往贾母跟前的晨昏定省都不过是敷衍了事。贾母将此看在眼里,心中只越发对长子不满。遂寻了一时机将贾赦叫至跟前曰:“如今你既新丧,自是精神不济,便也懒怠守在我跟前听候的。不若将咱府里东边花园隔一地儿出来,单独围成一个院子,令你搬入了那处,独自寄托哀思可好?”贾赦闻言自是正合他意,然到底面上要依礼推托一番,于是便洒泪饮泣着对曰:“母亲如此说可令儿子怎生是好?如今竟因旧人一去而疏忽了在母亲跟前尽孝?是儿子之过啊!如今要离了母亲跟前,可叫儿子如何全这天伦?……”声泪俱下地说了半晌,自认为全了礼,便期期艾艾地退下了。随后回了自家那屋便忙命人前往修整小院,和荣府隔开之后自己将如何行止便更是无人能管了。待小院建好,便将自家一屋子姬妾等一并挪了进去,从此更是不理世事。而贾琏因了在此之前贾赦一房无正室而被贾母暂且交与王夫人教养,便也并未随着贾赦一并挪进小院,依旧随贾母住在荣府。而因了王夫人此番已是荣府管家,总理内宅事务,遂待贾赦一房搬出荣府,贾政并王夫人便随后搬入了荣府正院荣禧堂。

    而念及如今自己三个儿女俱养在贾母身边,王夫人心下很不是滋味。彼时贾珠年事渐长,王夫人心下自是不愿贾母再将贾珠束在自己身边,便暗地里命人将外间小院收拾出来专供贾珠读书居住。随后择了一时日趁着贾母高兴,便将欲贾珠挪出贾母院迁入外书房一事告知与贾母,道曰“到底孩子大了,老太太处孩子本多,珠哥儿若仍挤在那处,老太太到底麻烦一些。何况若是哥儿中了举,需得出门应酬,有了一间单独的小院,出入待客倒也方便一些”。却说贾母自来便疼爱贾珠,从小便养在自家跟前,目视着长大,此番忽地便要从自己身边挪出去,王夫人更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径自为贾珠安排好去处,心下便大为不悦。然王夫人之言亦是在理,贾母不悦面上亦不好表露,叹了口气,便也惟有郁郁然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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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回 再入科场面见业师(一)

    ?  上回说到王夫人暗自命人为贾珠收拾了一间小院作为外书房,这间小院正好位于贾母小院的南边,两院隔墙而望,亦便于贾珠前往贾母处晨昏定省。此番书房收拾妥当,贾珠便也搬了进去。而贾母虽亦为贾珠在内院留着房间,令其读书闲暇之时便回内宅来歇息,奈何贾珠虽面上应承了,然到底外间小院亦有卧房,一个人歇息安静又便利,便也少有回到内院留宿。贾母因了贾珠一人时常在外书房住着,身边只跟着两个丫鬟,怕被人怠慢了,下人照顾不周,又从自己的丫头之中拨了一个名素云的送给贾珠使唤;而与此同时王夫人亦常常命一个叫碧月的丫头往贾珠处送吃送喝,久而久之碧月便也留在了贾珠那处,成了贾珠的丫鬟。加之从前的冷荷与迎荷二人,贾珠房中一共便是四个大丫头了。

    而闻说贾珠搬了书房,煦玉便也兴致勃勃地前来荣府探视,美其名曰“恭贺乔迁之喜”。在小院中转了两圈,见贾珠的书房尚未命名,随即灵机一动,为贾珠的书房取了一个与自己的书房名“卧雪听松室”相匹配的名字曰“吟风赏月斋”。随后更是亲自提笔在五个斗方之上将“吟风赏月斋”五字写了上去,再命人搬来梯子,亲自攀上去将斗方挨个挂上。另外又唤润笔取来一副对联,命吟诗磨墨,执笔沉思片晌,遂写下一联集句:

    “卧云吟风,万籁俱寂天地清;观花赏月,疏影淡香闲绕梁。”

    煦玉写毕搁下笔,忙唤了贾珠前来一视,还问写得如何,贾珠见状不禁扶额,戏谑打趣道:“拜托,我此番即便是再过无才无德,非托人来写斗方对联不可,我又何不寻了诸如先生那般的贤士大儒,届时我在外人跟前还可吹嘘炫耀一番我有某某名士的墨宝,做甚非要你写……”

    煦玉闻罢这话顿时垮下脸来,忿忿对曰:“照珠儿如是说,玉哥我之字便也无甚价值意义了?!总归了我还未做成如先生那般的名士……”

    贾珠见此言似是说得过了,煦玉兀自摆出一脸怨念样,忙又拿话宽慰他道:“哎玉哥莫要生气,此番是珠儿我失言了。玉哥写的自是有价值,毕竟玉哥也还未替他人写过不是?若是玉哥介意自己尚不是名士,那此番科考玉哥赶紧挣个状元来当,届时珠儿便可逢人便吹嘘自家有状元郎的墨宝了!……”

    闻罢这话,煦玉总算又再度展颜而笑,一旁围观的润笔察言观色,忙伶俐地爬上桌子将那副对联贴在了书房正面的墙壁之上。此番按下不表。

    两个月之后,时序已入中秋,便是乡试下场的时间了。话说乡试相当于现代的全省会考,三年一次,一般在子、卯、午、酉年举行。乡试考三场,分别是初九为首场,十二为第二场,十五为第三场。每场做三篇时文加五言八句试贴诗一首。每场于头一日即初八、十一、十四日点名入场;每场后一日,即初十、十三、十六日交卷出场。本次乡试,李守中做了学政之一监考,对于贾珠而言倒是极好之事,毕竟有熟识之人可以代为照应。

    此次是贾珠平生第二次下场,试前煦玉照旧前来荣府歇息,便于初八一早与贾珠一道赶往贡院。而初七那晚贾珠较起第一次而言便也平静许多,煦玉仍是踌躇满志,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贾珠则道此番夺魁恐怕不易,据闻此次乡试神京地区有上万人参加。然煦玉闻罢不以为意,惟道句“有志者事竟成”算做回答。贾珠听了心下暗道曰“不愧是才子,到底胸有成竹,遂也较普通人硬气”。随后摇摇头,笑了笑将心上蓦然浮现的紧张忧虑挥散,再调整了一番自身侧卧的姿势。现下入夜之后气温下降,睡觉之时煦玉便将身子蜷得更紧了。此番便连煦玉亦已昏昏欲睡,顺着贾珠的姿势亦挪动了一番,将自己和贾珠贴得更紧了些,不多时二人便也一道沉入梦乡。

    初八那日,贾珠并煦玉以及随行家人一道于寅时赶到贡院,各备足了三场考试的吃用与茶水。照例放在考篮之中,于贡院门外的关卡处排队等待检视。此番贡院内皆是一排排的号筒,面南成一长廊,每一排号筒均是按照《千字文》的顺序依次命名,以其中的某字为编号。巷口的栅门楣墙上则大写某字号。待考生入闱后,便将栅门上锁,同时贡院大门亦关闭,鸣炮为号。

    三场考试俱要调换号筒,贾珠的三场考试分别坐了“玉”字号、“女”字号与“妇”字号,而煦玉则分别是“夫”字号、“珠”字号与“男”字号。除了第三日的五道策问贾珠略感紧张之外,其余皆好。然待完卷后出场,贾珠一见煦玉便也打消了询问他考得如何的念头,一看那人便是一副意气风发神清气爽的模样,贾珠便深深哀叹这人与人果真是不一样的。他旁边号筒那老年秀才待第二日之时便已是汗流浃背,完卷之时身上惟剩小褂,便连贾珠自己亦是略感狼狈。然反观煦玉,仍是一派清爽风流之态,这小子向来胸有急才,此番无需过问便已知晓定然是提前完卷,待于号筒之中闲得无聊。念及于此,贾珠惟有暗自磨牙。

    此次考试依旧需待到八月下旬方才发榜,此番珠玉二人便惟有静待出榜之日到来。然此番到了秋雨季节,一连下了七八日的秋雨,待到八月二十五日方才放晴。而一连这数日下雨,家中各处便连家具均染上了一层水汽。道路泥泞,出行不便,贾珠便也惟有成日里闷坐家中,亦数日不曾前往林府拜访,心下反倒有些想念。

    待到二十六日,反倒是煦玉待不住了,提前了两日前来贾府等待出榜。此次出榜定于八月二十八日,届时贡院全体学政聚集在“致公堂”上,将合格的考卷取出,当众揭开密封的考生姓名。试卷按考试成绩排序,从最末一名揭起,由考官唱考生姓名,再誊写至榜上,一直唱到第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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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回 再入科场面见业师(二)

    ?  却说在二十七日那晚,珠玉二人皆是入睡太早,却因了明日出榜而兴奋得无法睡着。遂二人干脆披衣坐起,命在外间榻上歇息的冷荷砌了一壶明前。说起此次乡试,贾珠便问煦玉可有估计过自己会得多少名,煦玉耸耸肩,大言不惭地答曰:“定在五魁之中。”

    贾珠随即追问:“若是未能夺得五魁呢?”

    煦玉对曰:“此番我愿与珠儿赌一回,若是未得五魁,为兄但凭珠儿处置,如何?”

    贾珠闻言干笑数声,说道:“此番听你如是说,便知你定有夺魁的信心,既如此,我又何必与你打这赌,不若静待佳绩的好。”

    煦玉又问:“那珠儿此番又觉自己能得多少名?可有夺魁之志?”

    贾珠则答:“呵呵珠儿我无甚雄心壮志,此试不过乡试而已,能取得会试资格便可。届时是二十名抑或三十名皆无甚关系,往年的考生亦有人会试不过三十名,然殿试却成状元的。”

    煦玉听罢点头认同:“亦有道理。”

    二人如此品茶闲聊至四更方才歇下,之后便也相拥而眠,一觉睡至天亮。

    待到次日二十八,考生俱按要求前往致公堂等待成绩并名次揭晓。此番合格试卷不过七十五份,从最末名开始唱起。未完卷者均算不合格。起初煦玉只浑不在意,只道是他的名次断不会如此之低,定要等到最后方能闻见唱自己的名。不料在报到第五十七名之时,却忽地闻见报了一个叫“凌巽宇”的,着实把煦玉吓了一大跳,二人的名字乍听之下的确有些相似,后报了籍贯,方才发现是另一同届的考生,煦玉方安下心来。待报到最后,誊写中榜士子名字的《题名录》俱写了一大张了,此番报到贾珠的名字,中了第九名,而煦玉则中的是第三名。此次考试的第一名解元乃是本省一名年过四十岁的老学究,听到自己拔得头筹,顿时便如范进中举一般喜得欢呼雀跃、手舞足蹈。第二名南元照例为南方学子。贾珠见状对一旁因为中解元而郁郁不乐的煦玉道句:“到底那解元都四十余岁了,书亦要较你多读个多少年,你此番略逊于该人,也无甚好计较的。”煦玉闻言不置可否。而此番未中之人较起两个月前的院试便多出了许多,那些为着取试为着功名而尝遍萤窗雪案、刮垢磨光之人,有多少却在一个又一个三年的循环之中失败,总能令贾珠忆起前世那些高考失势之人,正所谓“三场辛苦熬成鬼,两字功名愁煞人”。

    随后二人一道回府,先回了贾府,府中众人闻说贾珠中了第九名,俱已是欢欣鼓舞,倒也并未计较名次较煦玉的差。而对于煦玉则是好言好语地祝贺恭维一番,煦玉闻言倒也并未自得,自是因了未中魁首之故。在贾府待了半日,吃罢午饭煦玉便坐车回了林府,将高中第三名之事告知与家人。而之后贾林二府又是如何为珠玉二人取得举人头衔而大肆庆祝,则略下不提。

    话说此次乡试,贾珠发挥得亦是稀松平常。然在贾政看来已是甚为满意,将那张本不苟言笑的老脸对着贾珠摆得是愈发和颜悦色、言笑晏晏。因李守中乃贾珠此次乡试的同考官,虽并非为贾珠的房师,然荣府本便与李家交好。遂在乡试过后,贾政便忙携了贾珠前往李家京城的府中拜访。

    此番父子二人一道前往李府,递上名帖之后,家人将二人领到李守中内书房中,以示亲昵之意。此番见面,贾珠先向座上李守中施礼致敬,以示对房师的感激尊敬。李守中乐呵呵地受了,随后便令贾珠在贾政下手旁坐了。

    李守中先道:“此番哥儿取试,成绩亦算优异。我并非他那一房房师,而他那房师所荐试卷较起哥儿的试卷来的确略胜几分文采,若是哥儿莫要那般平实一味求稳,名次倒也不仅止于此了。”

    贾政闻言忙自谦几句道:“李兄过奖了,犬子能取得这一成绩已是贡院各业师的赏识栽培,若非如此,取试之人各个胸怀珠玉,又如何是犬子能够跻身扬名的……”

    李守中闻言不以为然,对曰:“这是贾兄过谦了,哥儿试卷我亦是看过的,学问非常扎实,时文撰写也十分标准。据闻哥儿曾拜邵承祚为师,这可是事实?”

    贾政忙答:“正是,蒙邵先生接纳,犬子确曾于林府蒙受邵先生教诲。此番惟求能不失了尊师颜面方是。”

    李守中听罢颔首对曰:“无怪乎哥儿取试成绩优异。可知邵承祚一生虽是运骞时乖,然到底是学富五车、博学多闻,惟在为人落落不群、不合时宜了些。他不入仕途,亦不大出入这世家之间,若非已故的林老大人当年对他有知遇之恩,此番怕也不肯待在林府了。可知世间能入他青目之人不多,至今除却哥儿外,据闻林家长公子亦随他习学,此番亦是中了第三名。然后便是修国公二公子了,这侯二公子可是承祚爱徒,便连弟这般在翰林任职十数载之人见了他亦惟可叹声‘后生可畏’矣……”

    贾政闻言不住点头赔笑道:“是是。”

    “不过话说回来,此番哥儿能蒙他收入门下,可知亦必是胸含奇气、身具别才。”说着便将目光向一旁沉默倾听的贾珠投去,只见贾珠虽沉默不言,然生得却是神清骨秀,亦可谓是才貌双全。当初不知贾珠仕途是否有望,对于结亲一事自家与了贾府彼此均是按捺在心下。此番观贾珠过去两试的成绩,却是大有可为之人,此番再度念起结亲一事便也是万分顺心遂意了。奈何贾珠扶乩占命一事世人皆知,神仙亦曰贾珠命带孤煞,不合娶亲。神仙之命不可违,遂荣府阖府俱不敢再提为贾珠娶亲一事,这李家闻知便也莫可奈何。念及于此,李守中叹息一声。

    贾政尚在一旁谦逊答曰“李兄过奖了”,而贾珠则已敏感地觉察到从李守中书房的屏风之后传来细微的衣裾摩挲之声,他明了屏风之后定有女眷于此窥视。贾珠遂领悟了也无怪乎此番李守中会于自家内书房中招待他父子俩。大抵便是为了便于家中女眷窥察当初假想中的女婿人选,只不知这窥探的人中有无李纨。念及于此贾珠耸了耸肩,谁让他天生是弯的,女性于他而言就是“形同虚设”。他算是良心未泯了,为了自己亦为了李纨,用计解除了这段婚姻;否则若是放任李纨嫁他,下场不是按原著那般活守寡亦是活受罪了。她另择他人而嫁,无论是谁均较贾珠更能给予她幸福。

    之后贾政又与李守中聊了一阵,言下之意无外乎便是希欲在今后的科考之中能力所能及地提携贾珠一番。而李守中闻言亦是不置可否,惟笑得一脸深不可测。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贾政便领着贾珠告辞而去。李守中将二人送至府门口,目送二人上车后方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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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回 王府集会贾珠拾扇(一)

    ?  上回说到珠玉二人考取了举人,拥有会试资格,而会试却要待到来年二月,由此现下距离下场考试尚且还有一段时日。然在这剩下的不足半年的时日里贾珠依旧不敢懈怠分毫,不仅因了会试取试难度较乡试更甚,还因了会试的参与者较起乡试来又更上了一个层次,饱读诗书者、才高八斗者数不胜数。思及自己不若煦玉那般乃是天纵奇才,此世虽亦曾读过几年书,然比之那些为取试奋斗数十载之人,到底稚嫩不足了些。此番待珠玉二人均过了乡试,应麟便也令贾珠在家自行温书,间或一日前往林府将头天布置下的策论时文交与他批阅便可。

    即便现下贾珠俱是闭门温书之状,然些许社交应酬亦是随之而来,令他避无可避。就在乡试发榜后不久,此番考中的学子照例举行了同期举人聚会,珠玉二人俱在出席之列。而这般性质的文人聚会,竟也是按类似现代AA制的方式,大家一道出钱凑份子。如此不论原是清贫抑或富贵,总归聚会之上大家吃喝均一致,能享受片晌的平等。

    此番士子聚会选在城郊的浩然亭,只因传言此处曾有一落魄学子多年仕途不顺、郁郁不得志,某次进京赶考之时偶然于此亭之上题了一篇《春兴感怀》,结果那年的会试竟然高中,遂每届乡试中举之人均会于此聚会,借以求得会试好运之意。而煦玉闻说此番是在城郊集会,便直怨现下天凉,城郊更是秋风萧瑟,寒气入骨,悻悻然不愿前往。此番贾珠百般劝说,只道是此番众人到底乃是同科,今后同堂为官的可能极大,不可怠慢了,又令雪莲为他备了棉衣,方才答应同行。然待众人到达城郊浩然亭,却见此地虽乃一方名胜,在取试士子之间颇为神圣,然却年久失修,处处是断井残垣、落叶成堆,一眼望去已是荒凉至极。兼了彼时天气未晴,满眼的云黯黯常阴,烟霏霏欲雨,遂将众人出游赏玩集会的兴致也浇灭了大半。煦玉更是典型的文人习气,触景便伤情,遂当即便填了一阙《贺新凉·西风萧瑟》,挥笔一蹴而就。写罢掷下后随即便命随行前来的吟诗咏赋备车,亦不待人,随即便登车而去。而贾珠因了是与煦玉同来,见他坚持要走,拗之不过,遂只得对在场众人再三再四地道歉后方去了。众人亦知煦玉乃林家大少爷,兰台寺大夫林公之子,本次取试中的第三名,气性大些实属寻常,遂在场众人亦不敢将不悦表露分毫。

    而回程之时正是午时一刻,煦玉与贾珠本坐了一车,此番煦玉回府,自当另登车而去。然刚从车上下来,和将头探出车窗外的贾珠招呼几句,便忽闻从不远处传来一男子的声音在道:“贾公子,林公子请留步。”

    珠玉二人闻声一并转头望去,只见街角处立着一名中年男人,在他身后亦停着一辆马车,车上所悬帷帐幕幔奢华堂皇,一见便知不是普通人家所用之物。他二人见状便晓这男人正是北静王府长史官水敬,遂忙上前见礼。

    随后便见水敬将车上帘幕掀开,只见其间坐着的正是此时尚为北静王世子的水溶,彼时水溶年龄尚小,刚过总角之龄。然因了王爷王妃惜其年幼,遂疼爱万分,这世子便也早早地广交文人名士,常常在府中集会。其中不乏真名士,然趋炎附势之人亦是不少。而因了贾家本便与北静王府交好,且两家为世交,贾珠便也与这静王世子认识往来。

    礼毕,水溶问珠玉二人:“你二人此番是从何而来?”

    贾珠答曰:“我们正是从城郊的举人聚会中返回。不知此番世子欲往何处?”

    水溶则道:“弟此番是从西宁王府赴宴归来。不想竟在此偶遇你二人,正省了弟回府后再遣人去往你二人府中邀请,现下便对你二人说罢。明日我府小宴,不过请几位平日里交好的世家子弟,你二人明日若得闲暇,且千万前来一聚,明日除你二人之外尚有一位贵客。”故作神秘地言毕,又再三叮嘱他二人定要前来。

    一旁珠玉听罢,二人对视一眼,忙欠身应下,水溶见状便也心满意足地去了。而珠玉二人待水溶去远了,方一道返回车上。此番因了临时计划有变,煦玉便也决定今日索性不回林府,随即命咏赋先行回林府通报一声,再为他备好明日赴宴所着衣物行头,一并送来荣府。随后二人一并回去荣府,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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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回 王府集会贾珠拾扇(二)

    ?  次日,贾珠煦玉便如约定那般于申时一道乘车前往北静王府赴宴,皆着了正装冠带。随行带着千霰润笔并了煦玉小厮吟诗,郑文驾车。待一行人到达王府门口,便见王府长史官水敬亲自迎将出来,珠玉二人下车,对水敬道曰“大人客气了”,水敬亦是欠身还礼,随后便将二人引入王府花园的花厅中。只见此花厅似是新建不久,宽敞明亮,庄严华美,可容纳不少宾客。而厅外则搭了一个戏台,看来此番有戏曲作为余兴节目。而见他们到来,水溶又亲自出了厅门迎接他二人。二人随了水溶进入,只见此番厅中已坐了不少人,厅中王府家人为众人奉上茶果。贾珠略略扫视一番,只见来客中南安郡王世子炎煜、平原侯之孙蒋子宁、锦乡伯公子韩奇三人是认识的,因平日里俱是世交,遂忙地与三人招呼了。而一旁煦玉则悄声询问水溶道:“世子昨日所道那位贵客,可曾到来?”

    水溶则答:“其余诸客皆到了,惟那人未至,等等罢。请到这位爷可是不易。”

    另一边韩奇对煦玉说道:“据闻此番下场,林大少爷高中第三名,怎的不在府中设宴庆祝?如此我们哥们还能前去捧个场,凑个趣,也好沾沾才子的光啊。”

    煦玉闻言笑答:“区区乡试,何足挂齿,若是来年会试殿试及第,再行于府中设宴有请诸位亦不谓迟……”

    水溶听罢则道:“如此说来珣玉兄乃是胸有成竹啊,来年金榜题名定不在话下。”

    话音刚落,便见王府家人忙忙地赶上来通报道:“禀世子,侯二公子到王府门口了。”

    水溶闻罢忙起身,对在场诸人道句“失礼了,诸位请容我失陪片刻前往迎客”。

    众人皆道:“世子请便。”

    贾珠见状心道这位怕便是水溶昨日口中所道的贵客了吧,否则怎会亲身前往迎接。遂忙不迭转向一旁的蒋子宁问道:“请教子安兄,这位侯二公子乃是何方神圣?”

    蒋子宁闻言只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向贾珠望来,对曰:“鸿仪兄竟不知这侯二公子?!”

    贾珠面上作出一副无辜样,心下暗道自己不会是问了个傻问题吧,这家伙难不成还是个明星,人人均知晓其大名壮举?遂老实答道:“真不晓,还望子安兄见教。”

    一旁煦玉听罢亦是转向贾珠这边听他二人的谈话,只听蒋子宁道:“那位仁兄乃是你们的同道中人,你们若识得这修国公爷之孙,世袭一等子的侯孝康,又如何不知这侯二公子正是侯孝康之胞弟侯孝华。此人较其兄而言却是名声更胜,乃京师闻名的第一才子。未及弱冠便已科场及第,乃前科状元,文章风采倾动一时。状元及第便授编撰之职,一年后迁内阁侍读,如今已升至翰林侍讲兼鸿胪寺少卿,部中之人皆云来年升内阁侍读学士不过转眼之事。”

    对面炎煜亦道:“子安所言甚是,据闻这侯子卿侯二爷乃文星下凡,当年抓周便抓了仓颉简,果真此番刚满二八便状元及第。若仅是如此还无甚稀奇,诸位皆知博学宏词科是五十载难逢一次……”

    煦玉闻言忙道:“莫非这位爷是两年前宏词科状元?!”

    炎煜对曰:“正是。所谓二元及第,说的便是他。取试博学宏词岂是容易之事?天地之灾变尽解,人事之兴废尽究,皇王之道尽识,圣贤之文尽知,而又下及鬼神、精魅、草木、虫鱼莫不知矣。往年的宏词试便是状元取试俱是落第,惟他那届他乃是二元及第。”

    韩奇道:“据闻当年宏词取试之时,因了宏词多年未开科,许多学子跃跃欲试,然闻说侯子卿欲下场,不少人便也知难而退。而他亦果真不负众望,二元及第,彼时京师有诗赞曰:

    ‘锦衣公子题杏林,

    神京状元冠群雄。

    文成七步面黼黻,

    笔挥翰墨吐丝纶。’

    这说的便是他了。”

    贾珠闻言暗地里转向煦玉低声戏谑道:“喏,听见没?这京师第一才子,可是你的偶像男神~可是觉得此番为人比下去了?”

    煦玉听罢耸耸肩不答。

    正说着,便忽闻从厅外传来的交谈之声:“弟方才还与人道要请来子卿兄乃是万分不易,更勿论此番因了文清兄有孝在身无法前来,子卿兄竟肯赏脸单独来此……”这是水溶的声音。

    只听另一人随之开口,嗓音温润柔和,尤带几分漫不经心,对曰:“世子客气了,世子有请,在下自是不会推辞。若非菥儿孝期未过,加之现下身子欠佳需卧床将养,亦是乐意随在下一道前来。”

    厅内众人闻言一并起身,只见此番随水溶转进花厅之人身材颀长,衣冠楚楚;面如冠玉,眼若晨星;长身而立,皎似素梨月下,驱步而行,婉如玉树风前;神怡气肃、秀外慧中,通身上下尽显一派俊姿雅秀之气。珠玉二人一见此人便知此乃方才众人口中的侯孝华,心道一见便知不凡,果非池中之物。随众人一道向来人施礼,而孝华不过向众人道句“在下来迟,还望见谅”,众人自是还礼曰“无妨,侯兄贵人事忙”。

    随后水溶转向座下珠玉二人,为他二人介绍道:“此番弟欲请之贵人便是子卿兄了,此乃修国公府二公子侯子卿。”随后又转向孝华道:“这二位分别是兰台寺大夫林公之子林珣玉与荣国府贾公之子贾鸿仪。”

    而闻罢水溶介绍,只见孝华不过略略向珠玉二人转过半张脸来,眼睛斜睨着瞥了二人一眼,略微颔首以示招呼。煦玉见状蹙眉,贾珠则嘴角上扬心下冷笑一声暗道“真是好高傲的人,看人都不带正视的”。

    而随后又听水溶似忽然忆起一般道句:“啊对了,弟几近给忘了,你三人从前便应相识了吧,话说三位恰巧师出同门,均是邵承祚先生的亲传弟子。”

    此言一出,在座其余诸人皆道“是了是了”;而珠玉二人则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道句:“原来先生口中所提的‘华儿’便是他!”

    而孝华总算转过一张正脸来望向一旁的珠玉二人问道:“你二人亦是邵先生之徒?”

    煦玉颔首:“正是。”

    “原来是师兄,请恕我二人有眼不识泰山,先生从未对我二人提及师兄名号,遂我二人不晓师兄竟是如此‘高人’……”贾珠只不动声色地挤兑了一句。

    然孝华并未接下贾珠此言,却是转而问道:“先生近日可好?可还体健安康?先生入住林府之后便不欲面见外人,上回不过于在下府上匆匆会过一面,距今已逾数载,彼时先生亦为提及他再行授徒之事。”

    煦玉生硬答道:“多谢挂心,先生目下一切安好。”

    孝华闻罢,便也不再对珠玉二人多言,转而与在座其他人一道闲话。而贾珠则转头望了一眼身侧煦玉,见他此番又闹起了别扭。之前闻见孝华名声在他之上,随后又受了他的轻慢,心下便分外不畅。贾珠见状暗叹一口气,只道是煦玉性子太过直率,喜怒皆形于色。今后入了官场,往好的说则是刚正不阿、仗义执言,往坏里想便是不懂迂回曲折、由着自己性子胡来,这般个性迟早被人背地里捅刀子。念及于此,贾珠暗地里拉了煦玉衣袖一把,令他莫要任性使气,到底此番乃是在他人府邸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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