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21
刚从银行走出来的况青伸出手遮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 恰逢公交车正好到站，她伸手握住挎包的背带，快跑几步上车刷卡找了个靠窗空位坐了下来。 从包里掏出耳机塞到耳朵中，点开随机播放后况青将疲惫的肩背放松倚靠到座位椅背上。 周遭的喧嚣都被静音，只有轻缓的音乐在耳中流淌。 她头颅轻抵玻璃侧眼看向车窗外，盯着飞速倒退的路景。 公交车平稳的前进，况青突然觉得正在经过的路名有些熟悉，回想一下意识到从这个路口左转就到了祁砚带她去吃的那家有着最好吃的荠菜混沌的小餐馆。 低头看了眼时间，距离工作时间还有一段时间。长时间未进食都一直没什么胃口的况青突然有了些食欲，想了想她按亮了下车提示灯，在下个停车处下了车。 按照记忆中的印象，她成功的找到。 撩开门帘走进去，摆在门内侧的大风扇发出嗡嗡的声音，将她的一缕头发吹落。 况青找了个角落坐下，看了几眼菜单最后还是点了荠菜馅。 混沌很快做好，还是那个笑得很爽朗的老板娘来送单。用铁夹将guntang的混沌放下后老板娘看了一眼况青，她有些喜悦的笑了出来，“是你呀姑娘。” 况青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她有些惊讶，但还是露出笑容点点头回应。 老板娘笑得眼睛弯弯，“你长得多俊啊，你来过一回我就记住了。今天怎么一个人，祁砚呢？” 突然听到祁砚的名字是况青始料未及的，她怔了一下才张口“他有事情，所以。” 老板娘点点头，“祁砚初中就在我家吃混沌了。”说到这她走到冷藏冰箱那拿出一瓶水放到况青面前，“快吃吧，我不跟你唠了，我还得去包混沌去。你慢慢吃啊。”说罢摆摆手转身走进了厨房。 况青握住还有些凉手的水瓶，一句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老板娘就已经进了厨房。 她垂下头看着皮薄馅大的混沌，经过沸水的洗礼，靠近馅料的部分混沌皮被煮的有些微微透明。可以看到其中被剁碎的荠菜和粉色的rou馅。汤汁中漂着些许的油脂，几颗虾米因为况青勺子的翻搅而露出水面。 况青舀起一个吹了吹，慢慢咬下半个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 也许是太凑近瓷碗，汤水的热气熏到了她的眼睛。 况青有些茫然的眨了眨变得湿润的眼睛，她轻轻吸了吸鼻子。 从起床后就没进食的胃部此刻终于感受到了食物的温热，变得熨帖起来。 她就这么垂首安静的吃光了碗中的所有混沌，吃到最后两个时她的胃部已经被撑满，她稍微停了一下，还是缓慢的努力全部吃了进去。 结账，和老板娘道别，走出店铺，继续赶下班公交车。 当结束第二份打工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吃过的混沌也全都化为了体力，早已不复存在。看着手中刚从便利店买来的叁明治，有些索然无味。况青停下了拆开包装袋的手，重新将它装好放进背包中。 赶在宵禁前回到了学校，明天就是周一，宿舍里少见的全员满员。况青进屋先和不知道正在和谁打招呼的林菁菁打了声招呼。接着正在温书的李云歌听到声音也起身和她说了几句。况青看了一眼还沉迷在农药里 的陈芸想了一下还是停下了想要和她打招呼的心，毕竟万一影响到她的游戏，陈芸肯定又要崩溃。 时间已经很晚了，热水也早就停了。但刚刚下班的况青还是得去洗澡，不过好在现在好歹还有灯光。 她快速将将包放在椅子上，拿上衣物和洗漱筐就冲到了淋浴间。 看着空无一人的浴室，况青还是选择了在最里面拐角的喷洒头。她将花洒打开，先伸出脚一点点适应着冷水带来的刺激，再依次慢慢的过渡到小腿，大腿，最后才是上身。 和小姐妹打完视频电话的林菁菁摘下耳机，看了一圈宿舍都没有况青的身影。她坐起身叫了一声李云歌，“云歌，青青去哪啦？我们那节课好像有个作业要交，我想找她借下作业看一下。” “她去洗澡了。” “现在？都没热水了哎，好吧我去找她一趟。不然一会熄灯了。”林菁菁起身下床蹬着拖鞋走向浴室。 听着里面的淋雨声，林菁菁打了个寒噤，嘴里嘟囔着，“冷水澡都敢洗，也太厉害了。不过她现在工作也太多了吧，每天这么晚才回来。” 推开浴室门，水声越来越清晰，她试探的喊了一声况青的名字，“青青？” 等待了两秒，没有得到回应的林菁菁踮着脚越过路上的几摊积水走到内间，撩开短帘。 况青果然在里面，正在冲洗头上泡沫的她没有听到林菁菁的声音。 终于找到人，林菁菁高兴的想要叫她，可青青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急刹车抑住，“青———” 她脸上的微笑收敛起，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况青的背影。她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眼中的愉快皆变成惊慌。 她当然意识到过况青的身体也许有些让她不喜欢的存在，毕竟她常年包裹的过于严实。 没准是是大片的胎记，或者斑点。 但她从未想到过是如此的景象，那上面深色狰狞的疤痕像是碍眼的污点落到她洁净的身体上。 况青的身体真的很美，比例线条甚至皮肤纹理都完美的不似人间，也就导致疤痕的存在更加的让人难以接受。 林菁菁忍不住倒退一步，理智告诉她离开浴室，不要让况青感到不自在。可强烈的冲击让她的脚步笨重。 况青还是听到了声音，她有些慌乱的停止动作然后下意识将放在旁边的浴巾拿起来迅速包裹住自己的身体后才将水关上看向身后。 看到况青转身，林菁菁脸上的表情还未恢复正常，她的视线从况青的身上往上移动，两人眼神接触。 看到是她，况青敛下眼皮将浴巾包裹的更严实些。她有些庆幸是林菁菁，又有些懊恼是她。 林菁菁于她自然属于这所学校中最熟悉的存在之一，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接受自己的样子。 毕竟当初在福利院，她一开始也是交到了很多朋友，可这并不影响她们后面骂她恶心，变态。 看到况青的动作，这才回过神的林菁菁眼神慌乱的看向况青，语气慌张磕磕绊绊，“对—对不起青青，我只是想要问你一下你作业放在哪了。我我—”说着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再度飘到况青的身上，懊恼又心疼的情绪也在此刻上来。 最后说着说着竟然落下来了眼泪，林菁菁用力的拿手背将泪珠快速抹去，她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但还是努力将情绪恢复正常，“真的对不起青青，你不要生我的气。” 原本还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的况青这下心中的紧张彻底消失，她有些好笑的看着站在对面抹眼泪的林菁菁。她不是傻子林菁菁对她好不好，她心中比谁都明白，这女孩心思干净透明。一开始没理她只是况青自己仍旧有些忍不住害怕，明白虽明白，但她还是不想再经历一遍当初被自己认为的好朋友厌恶的感觉。 她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赤脚走向林菁菁，伸出手将她止不住的眼泪替她擦掉。 她的语气温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哄，“好了，你又没做错什么啊，干嘛跟我道歉。不哭了好吗？”她伸出手将林菁菁的脸托起，屈膝和她保持一个高度，笑着看着林菁菁。 林菁菁哽噎一下，乖巧的点点头伸手将脸上残留的泪痕擦掉。一双可爱的大眼睛现下因为被泪水打湿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况青看着她眼圈都哭红了，忍不住轻笑一声。而后她松开拖着林菁菁脸蛋的手，站直了身体。 林菁菁虽然停下了啜泣，但她的眼神仍旧时不时的控制不住看过去况青的疤。 她的视线在收回时不小心被况青捕捉到，她立刻又开始慌，眼睛一红眼泪好像又要掉下来。“对不起，我————” 况青一看她这样，更加无奈，她伸手赶紧捏住林菁菁的脸，“哎哎哎，你给我停啊。多大事啊，看就看吧，哭什么。” 林菁菁用力憋回去，左脸蛋也被况青掐的泛起红晕，看起来有些搞笑。况青眼中满含笑意的看着林菁菁，伸手拉着她走到浴室尽头。 在她面前将浴巾解开，打开水洒继续把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她瞥了一眼傻站着的林菁菁，一边仰头冲洗着头发一边开口，“好奇？这些疤怎么来的？” 林菁菁立刻摆手否认，“不好奇！” 况青笑着看她一眼，“你确定？眼睛一直盯着看。” 林菁菁一听这话都快急了，“没有没有，真的。” 况青一看她这样也不逗她了，身上的泡沫也干净了，她拿起浴巾开始擦掉身上的水珠。 换上干净衣物后，她拿着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看着林菁菁开口，“好奇也正常。 这些圆圈是烟烫的，大腿这块是被皮带抽的皮开后留的疤。”头发不再滴水后，她将浴巾放到筐子里，然后把两只手上常年带着的皮筋拿下来，“这也是疤，所以我不摘皮筋。不过很浅，不仔细看不到。这是被长时间捆着手腕皮磨破了。脚踝也是，但是一般人也看不到所以我就没管。”说完她环视自身一圈，想了想说，“留下的算是比较大的明显的疤的应该就这些。” 站在一旁听完这些的林菁菁人都傻了，生在一个幸福家庭的小孩根本难以想象到这些事情的存在。她抬起眼皮看向况青，声音尽力保持冷静，“谁做的？被逮到了吗？” 况青将湿发拨到身后，拎起小篮子拿着浴巾示意林菁菁跟上，“我爸，逮到了。判了十年。” 感觉到林菁菁在听完她的话后猛地停住脚步，况青了然的浅笑了一下，她回头看向林菁菁，“难以置信是不是。” “真—的吗？”林菁菁有些艰难的吐出这句话。 “当然，我这个挨打的人还能记不住施暴者是谁？”况青看她眼圈又开始泛红，笑着开了句玩笑想要缓和气氛。 哪成想，她说完这句话林菁菁反倒直接哭了出来。 她的脖子被人搂在怀里，迫使她不得不弯下腰配合对方的动作。她的双手因为拎着东西而张开。 林菁菁的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前赴后继的涌出，有些还掉落到况青的脖子里。 “对不起青青。”林菁菁哭成泪人，“如果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况青僵直着手臂正在不知该怎么办时，听到林菁菁的这句话也停下了动作。 她将右手的浴巾搭到左手臂弯，然后有些生涩笨拙的用右手轻轻环住林菁菁的背。 她垂下睫毛掩盖住有些潮湿的眼眶，露出了个温柔的笑容，将下巴放到林菁菁的肩膀上，柔声安慰，“对啊，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