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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云秋惯于打太极,先是关心裴辛夷的工作,又就新婚问到打算几时要小孩。 穿和服走小碎步的侍者来回走了传来餐食,第五次拉上了纸糊的木格推门。何云秋这才逐渐靠拢主题,“听闻阮生十八岁进阮家前,同阿妈住在河内?” 裴辛夷将握得很漂亮的飞鱼籽寿司送入口中,咀嚼之后说:“怎么?” “讲不准你们早就见过啦。”何云秋笑笑,“那真是很有缘。” 裴辛夷搁下细尖的筷子,垂眸笑了一下,“同一个人步入婚姻足够有缘,如果真是这样,细妈要为我开心了。” 铃声作响,裴安儿借口接电话,离开了厢房。 “是啊,我当然替你开心。”何云秋说着,从地上拾起一封文件袋,推到裴辛夷面前。 裴辛夷心口一滞,却不动声色,手覆上文件袋,“这是……?” “看看咯,我也不想和你兜圈子。” 裴辛夷绕开文件袋上的线圈,抽出几张纸,接着摸到一沓照片。只瞥了一眼,就将它们悉数压回袋中。 “多谢细妈,这些照片我还是第一次见,一定要珍藏起来。” 何云秋哼笑一声,“裴辛夷,不怕我查下去,再查到更多?” 裴辛夷状似疑惑地说:“乜嘢?” “你自己清楚。” 裴辛夷猜测何云秋只是想要套话,尚且不知小孩们的存在。她说:“我不清楚,所有事情都在这里面了,之后我被良叔送回来,你也知道的。” “裴辛夷,我真是想不到,以前看着那么胆小,竟然早和阮决明串通。设计了连环套,让阮决明继承阮家。怎么现在不承认了?” “不是承不承认,我何必这么做呢?越南时局稳定,打压阮家是迟早的事,他要真接了佛爷的位子,我还提心吊胆呢。我要是知道会出这些事,早就让他来香港了,不至于等到现在才结婚。” “算了吧,不要再逞能了。你们设计安琪嫁人,还断送了性命。设计我们不得不继续两家的生意,档案不干净,乜都做不得。还有安胥被调查的事——” “细妈,话要讲清楚。生意是阿爸交给五哥的,五哥也很乐意从中牟利。好处都是你们拿了,麻烦事我背。现在怎么又成了我的错?” 何云秋冷然地说:“不要同我扯这么多。要是你阿爸看到这封文件会怎么想?到时候遗嘱上,冇你一分钱!” 裴辛夷好整以暇地说:“我不懂了,不如你直接讲明。” “不想这回事搞得人尽皆知,你最好听我话事。” “哦,细妈,你一定熟读《史记》,知晓‘人为刀俎,我为鱼rou’。”裴辛夷用筷子拨了拨石钵里嵌在碎冰里的生虾刺身,“我从小至今的生死都被你攥在手里。” “废话不多讲,你手里船务公司的股份,我要五成。” “哗!”裴辛夷惊讶道,“这么一来,你不就成了大股东?公司不姓洪,要姓何了。” 何云秋挑起唇角,“你暗地里买散股的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拿不下公司的,冇向家的助力,更是登天。想做乜啊?无非是看准了曾念有个儿子,还有几年光景就成年了,到时候好同安胥争一番。你帮她做事,她以后会帮你?” 裴辛夷这下确信,何云秋是完全不知道小孩们的身世秘密的。但她还是不敢放松警惕,问:“难道我帮细妈,细妈会帮我?” “老头子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指望曾念的仔,你不一定等得到那一天。” “细妈讲笑,你凭乜认为我可以帮你。我裴辛夷就是死,也不会和你搭上关系的。大哥的帐我还冇同你算够呢。” 裴辛夷用餐巾擦拭嘴唇,拿起文件,起身说:“细妈慢用,我走先。” 裴安儿只顾自己,裴安胥无用,裴安霓更谈不上争家产。 发觉裴辛夷和阮决明有这么深的关系,以为这一系列的事是两人联手筹谋的。何云秋唯恐裴辛夷借曾念及其儿子的名分,成为最后的赢家。 何云秋是真的心急了,才会想和裴辛夷谈和。可思路完全错了,裴辛夷才不在意家产,只想让何云秋得到该有的报应。 谈不拢,何云秋会做更过激的事。不如说谈话只是战前通牒,裴辛夷不会掉以轻心。 * 回到公司,裴辛夷交代了余下的闲事,提前收工。 她要做的准备有很多,可忽然很想先去探望父亲。 今日由曾念守在病房,对裴辛夷的感到诧异。裴辛夷只说顺路,站在病房门口,远远地看着。 裴怀荣睡着了,手上还吊着输液管。他面容苍黄,再是精细的保养也挡不住岁月刻下的纵横沟壑,垂垂老矣。 裴辛夷知道他曾是社交场上的翩翩君子,见过他同二太跳舞时的身姿。 听阿姊说,以前父亲和母亲才是真正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邀他们跳开场舞的舞会不知几多。 父亲不知晓大哥故去的真相吗?他一定有所猜忌,可还是选择了避而不提。他要保持现有的和睦,他要可以继承家业的儿子。 大哥钟情艺术,被父亲逼着经营公司,日夜煎熬。那样的人,不用你来抢,他也是会主动让位的。 可二太就是不放心、不甘心,不愿被正妻压在头上,不愿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被裴家长子的光芒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