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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决明不自在地抬起了下巴,“不要这样。” 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鼻尖蹭着,唇珠抚着,她在伤疤上绕了好久,沿着普鲁斯海峡般漂亮的胸骨上凹,一路去到脖颈。 倏地,水下探出他的手,掐住了她的下颌。抵在下巴上的掌窝的积水溢开,顺指尖划过她的脖颈,落入显露于水面之上的沟壑。 裴辛夷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我……” 阮决明反手扣住她的后颈,令她整个人倾倒。手来不及寻找着力点,唇印上唇。 闷热而潮湿的狭小空间,充斥酸涩辛苦的草药气味,每辗转一次,似乎就愈浓一分。如同被草药熬煮,压抑又隐忍,谁也不偃旗息鼓。 他的苦痛比她少么?可他不需要突如其来的怜悯,正如她也不需要一样。 原始的恨意忽地蔓延,他往下探寻,转而摩挲。愈恨愈是极尽耐心,让她期盼着期盼着,却得不到。让她承受他过去所承受的。 “给我好不好?”她在他耳畔缓而轻地说。 被枝叶轻扫脊背一般,他蹙起眉头,无法忍受似地指引她的手握住了比这药浴还浓稠的野望。只愣怔一瞬,有薄茧的手就开始动作,她像孜孜不倦的学生,轻声问:“这样可以么?” 浸得发皱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划过鼻梁,像是要辨别出真实的模样。在抚过唇的时候,她咬住了他的手指关节,牙齿一张一合,敲击出字符。 饮鸩止渴,终究抵不过渴望。水波荡开,他托着她坐下。痛感是刹那间的,而后不加以节制的拍合袭来,似要将分别的每一个难眠之夜的愁绪诉之。 灰蒙蒙的光线穿过原始的窗户照进,尘埃纷纷扬扬。他们如尘埃一般轻飘飘地下落,最后不存在于这个肮脏黏腻的世界。 重新呼吸清新空气的时候,裴辛夷打了一个喷嚏。身后披来一件大衣,她转头说:“雪下大了。” 阮决明轻“嗯”了一声,替她拢平整大衣的驳领。 雪洋洋洒洒,宛如给回廊的门装上了轻晃的细碎的珠帘。后院里盖了一层浅浅的雪。 裴辛夷突然生出意趣,探出皮靴踩上在雪上。雪还很浅,听不见一点儿咯吱声。 阮决明难得见她小孩模样,眼角眉梢皆蕴了笑意,“走吧,仔仔们该在等我们了。” 裴辛夷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压下眉梢,轻声说:“还不是怪你。” 阮决明端得清风霁月,含着笑意说:“怪我?” 在堂前找阿婆埋单的时候,阮决明还给了一笔小费。阿婆笑意盎然地说下次再来。 等走远了些,裴辛夷嘲讽说:“阮生,真阔绰。” 她没直说“卖力的都是我,倒让阿婆占了便宜”。他听出弦外之音,在她腰上狠掐了一把,似笑非笑地说:“要计较?算你友情价,一个钟五千。” “南非钻石做的么?”裴辛夷瞥了他裤腰一眼,呵笑说,“美金免了,越南盾还可以考虑考虑。” 这人讲起荤笑话来也是要论胜负的。阮决明捏了捏她的脸颊,说:“我请你喝咖啡得唔得?” “我真好打发。” 阮决明笑了一声,“裴辛夷,你扪心自问,到底谁好打发?” 复杂的心绪隐于情事,他们如同从未有过隔阂的恋人,肆无忌惮地调笑着。 * 近晌午,较之昨夜上山时的宁静,街市里完全变了一幅景象。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飞雪装点屋檐,玻璃窗里透出暖黄的光,不管是当地气氛的还是法式风情的小店,皆添上了几分可爱。 铃铛轻响,南星推门而出,一眼就看见朝咖啡店走来的一对俊男靓女。他挥手说:“阿嫂!” 裴辛夷闻声看去,轻轻招手,接着故作疑惑地对旁人说:“阿星怎么招呼我都不招呼你啊?” 阮决明闷声发笑,抹了把下巴说:“看来我该好好训他了。” 南星为他们拉开门,指向角落一隅,“仔仔们等好久了。” 圆桌上的三杯咖啡几乎见底了。裴安菀在看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小说。裴安逡津津有味地翻着漫画杂志。曾念无所事事,也随他漫不经心地扫着漫画。 裴辛夷和阮决明走过去,先同曾念客套地闲谈几句,才在小孩们身旁坐下。 “等你们两个钟头了。”裴安菀冷言冷语地说,却是合上了书,没再打算看。 裴安逡接腔说:“五哥讲过,女人好麻烦的。一定是六姊磨磨蹭蹭。” 裴辛夷揉了揉他的脑袋,“八仔,几时学会损人了?” 众人笑闹一阵,逮着机会去街上闲逛的南星回来了,对阮决明说:“刀哥,中午了,是在这儿吃,还是到河内再说?” 阮决明在他肩上轻拍一记,“傻仔,讲广东话啦。” 南星挠了挠头发,就听裴辛夷说:“冇嘢。” 南星有了底气,嬉皮笑脸地说:“还是阿嫂对我好。” “喂不熟的仔。”阮决明这么说,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裴辛夷问:“我们直接去河内,不回莱州了?五哥呢?” 南星抢先说:“裴五和良叔一早就去河内了。” 裴辛夷点头,接着问:“菀菀,你们饿不饿?” 裴安逡没听见他的名字,嘟嚷说:“喝咖啡都喝饱了。” 裴辛夷睨他一眼,盖上漫画书,对阮决明说:“去河内再食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