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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生,你用了十一年除掉阮忍冬,点解我不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裴辛夷说到末,声音小了下去,近乎恳求。 阮决明闭上眼睛,绷紧下颌线。只思虑了数秒,他睁眼说:“我直接杀了她好不好?杀光她全家。” 裴辛夷艰难地挪动手,试图去握住他的手,却被他一下躲开了。她要笑不笑,要哭不哭地说:“你以为我冇试过?我差点坐监。三姊背后还有洪家,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冇嘢,我来做,全部都我来做。” “阮生……”裴辛夷红了眼尾,“我不想用这样的方式——你冇必要为我做这么多。” “刁那妈!”阮决明终是动了气,掐住她的下颌说,“裴辛夷,我为你做的事还少了?你知不知……拿传票的时候,我当着一个细纹女的面杀了她阿爸……” 裴辛夷顿住了,房间里的暖气忽然消失了一般,凉意攀上脊背。 是那一天,他戴着连帽衫的帽兜,回到酒店告诉她什么事都没有。他第三次为她杀人,他杀了几个人?他才十七岁啊。当着小孩的面,犯下这种罪孽。他该有多崩溃,可还鼓励她要活下来。 回忆里逃亡路途的木槿花香,猛地变成了令人窒息的浓厚的血腥气。 阮决明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贪心啊。你到底要乜嘢?” 裴辛夷颤声说:“点解我只能二选一?阮生,我想要你啊。” 呼吸有些急促,阮决明摸裤兜,又起身去一旁的沙发拎起外套,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和金属打火机。他点燃一支烟,来回踱了几小步。 裴辛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里始终充满了祈求,“……我们先订婚好不好?” “不要和我提订婚。”阮决明说着呵出微茫的烟雾。 裴辛夷垂眸,凄然地说:“不如这样,等春节一过,我们立马回香港注册登记。” 阮决明冷笑,“然后你留在香港,我带仔仔们回越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 裴辛夷松开咬住的唇,定定地说:“我乜都不要了。给我一年的时间,处理好古玩行和投资项目的事,我就来越南。永远,永远留在你身边。” 拿烟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阮决明衔住烟,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可不可以相信你?” “我是真心的。我以阿妈的名字发誓。” 烟灰落在暗蓝色的地毯上。 “辛夷,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 “好。”裴辛夷坦然而虔诚地望着他,像是在向神明起誓。 停顿小会儿,她轻声问:“你呢,你能保证一辈子不骗我。” 阮决明哑然,“也许。” 将烧到尾的烟蒂丢进烟灰缸,他在她身旁坐下。他拨开她额边的发丝,轻抚她的脸颊,以拇指摩挲着。他想要说话,却说不出,只是沉默地拨拉下贴身衣衫的领口,挑出银的链条。 ——项链坠着一枚十字架。 不管过了多少年,她都认得,这是阿妈的遗物。在大叻那晚,她万般不舍地给了他。后来在河内的机场,她要他还回来,他说丢了。 裴辛夷怔住了。 阮决明自嘲地笑了一下,“本来想,如果你真的同意结婚的话,就把这个拿给你看。现在也算是同意了吧?” 裴辛夷不知说什么好,胡乱地说:“……我以为你们拜佛。” “寨子里拜佛拜关公,甚至拜印度神的都有。像我们这样的人,信乜鬼神?笑话,我们死了只会下地狱。或许连地狱也不收,只能做孤魂野鬼。” “阮生,”她用被束缚着的双手去握住十字架,“不会的。在第二次到越南之前,我还去教堂,每日每夜都在为你祈祷。我告诉主,把我的灵魂献祭给主,你一定要上天堂。” 阮决明笑了一下,更像轻哼,“这么爱我?” 忍了很久的眼泪在这一刻落下,划过脸颊,洇开脂粉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她“嗯”了一声,“我爱你。” “在你爱的人里,我是第几?”阮决明避开她的视线,接着说,“最后一名。” “阮生,是你和我讲事在人为,我才活到现在。” “你的执念太深,我有翻天的本事也救不了你。” 裴辛夷尝试靠过去,这次他没有闪躲,她将额头抵在了他心口,轻声说:“阮生,不要怪我。” 阮决明揽住了她,呢喃般地说:“我能怪你乜嘢?” “如果我活不下去——” 阮决明一下子搂紧了她,“不可以,裴辛夷,你刚刚才答应了我。你不可以。我们还有两个仔,辛夷,会好的,相信我。” 裴辛夷仰起脸,看着他说:“你知咩?天主教里有个词叫‘Tartaroo’,指撒旦和堕天使们堕落的瞬间。我原来以为我‘堕落’了,后来才发觉,我生来就在Purgatory(炼狱)里。” 阮决明无言,良久,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你累了,休息好吗?” “……嗯。” 情绪大起大落,还有酒精作用,裴辛夷感觉身体被透支了。 阮决明抚她躺下,盖上被子,轻柔地解开腕上的皮带。不知是为了缓解气氛还是抽离压抑的情绪,他笑说:“的确准备玩情趣的。” 在束缚被解开的瞬间,裴辛夷拉住了他的衣袖,“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