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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霓也觉酸楚,但只有她以为这是尽力掩饰伤痛的证明。 “安琪……”裴安霓反靠在沙发椅背上,轻微地晃了晃手指。 十年未见,裴繁缕于这个家近似陌生人。 “阿爸、阿妈……我回来了。”裴繁缕说出这句话,心里涌起莫名的情绪。她不明白,不想明白。她要忍住对中国人对亲情本能的眷恋。 裴怀荣对她端详了一会儿,极小幅度地晃了一下头,不知是摇头还是叹息,说:“回来好,辛苦了。” “安琪——” 何云秋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裴繁缕平静地说:“我改名了不是吗?叫繁缕。” 何云秋顿了一下,笑着说:“繁缕。” 努力在裴怀荣面前展现一位合格的母亲该有的表现,她上前去拉裴繁缕的手臂,把她带到沙发座这边,说:“你还没见过这两个小孩,一个叫安逡,一个叫安菀。” 裴繁缕没太看清小孩的模样就转头去看曾念,说:“与念念姐真像,长大了一定是俊男靓女。” 客套话里绵里藏针。 裴繁缕确实只比曾念小五岁,但“念念姐”这个代表的更是大太的护工,当时全家都喊曾念“念念姐”。 裴辛夷对这一地鸡毛感到厌烦,淡漠地说:“几时吃饭?” * 众人在饭厅落座,裴怀荣坐上座,二房三房分开坐两侧。 家宴是为裴安霓接风准备的,话题自然围绕她展开。裴辛夷听着不出声,在虾仁粥小盅传上桌时,轻声对佣人说:“让厨房换两盅蔬菜粥。” 曾念注意到,抱歉地说:“亏我刚才去了厨房,竟然没注意菜单,还是六妹心细。” “怎么了?”裴繁缕问得突兀,所有人都看过去。她不想附和关于裴安霓的谈话,趁机把人们注意力引到三太那边去。 裴辛夷说:“他们对虾过敏。” “这么些年,六妹都会照顾人了。”裴繁缕含着笑意说,瞧见裴安菀朝把瓷盅撤走的佣人鼓了鼓腮,不由得多打量了她两眼。 裴辛夷也注意到裴安菀的表情,低头在她耳畔说悄悄话,她一下子就笑了,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小犬牙。 不知何故,裴繁缕忽然感觉裴安菀很熟悉,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挪开视线,裴繁缕撞上了裴辛夷没有任何情绪的视线。 “辛夷今年二十七了?”裴怀荣说,“你自己要过生活,不要只是照顾两个细仔。” 裴辛夷笑了笑,“阿爸,都是念姨在照顾他们,我哪有时间?光是店里的事都够得忙,还有你交给我的事。” 裴繁缕略有些诧异,“六妹还帮阿爸做事?” “碎料(小事)啦,不过就是些开支票、招待客人一类的琐事。”裴辛夷笑着说出这番话,席间的暗流涌动忽然破开,浪潮卷席,闷得人无言。 “碎料”——一切上不了台面但又无法交给外人去做的事。这是裴辛夷能够在裴家持目中无人态度的原因。裴繁缕、裴安霓和两个小孩不知道这句话是何意,但看着长辈们的眼色,也不敢说话。 裴辛夷无恶不作。 裴怀荣咳了一声,说:“再怎么说,工作只是一部分……云秋,你常组牌局,留心一下谁家有年龄合适的后生仔,挑一挑,介绍给辛夷。” 裴辛夷暗自握紧勺柄,笑说:“不劳烦细妈,念姨有帮我介绍。” 年龄合适、挑一挑,当初三姊的婚事父亲可是商议再商议,哪有这般随便。 裴怀荣说:“你念姨年轻,哪里认识家里有适龄青年的太太。” 裴辛夷连样子也不做了,脸色冷下来,说:“你的意思是何云秋老了?” “辛夷!”裴怀荣一把掷下筷子,怒目道。 裴辛夷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她说:“我食完了。” 裴怀荣拍桌呵斥,“你给我坐下!” 裴安胥一边安抚父亲,一边比手势劝裴辛夷坐下。 可她并不理会,牵起离得最近的裴安菀的手,说:“菀菀、八仔,走了,我们去食雪糕。” 裴怀荣气得咳嗽,想甩狠话却什么也说不出。 裴繁缕注视着裴辛夷远去的背影,眼里充满了复杂情绪。在越南只是被裴辛夷的嚣张态度所刺激,她还有些不屑,此刻她真正体会到了人与人差距,妒忌,更为自己感到心酸。 如果换作她,恐怕父亲会不咸不淡地说“出了这道门就别想回来”一类的话。 凭什么裴辛夷是特别的? * 这顿家宴潦草收席。曾念后一步赶回公寓时,被砸东西的声响吓了一跳。 菲佣一手揽着一个孩子的肩膀,露出见到救世主般的眼神,说:“太太,六小姐快要把她的书房砸烂,你快去劝一劝。” 曾念点点头,往裴辛夷的书房去。裴安逡想要挣脱菲佣的钳制跟过去,裴安菀握住了他的手,说:“八仔,裴辛夷发脾气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冇办法的。” “可是,六姊点解要生气?”裴安逡眉毛耸成八字,看起来可怜兮兮。 裴安菀看向走廊那端,说:“裴怀荣想把她嫁出去。” “爹地点解要六姊嫁人,这是坏事吗?” “你刚才听到了,六姊帮爹地做事,爹地要六姊嫁人,说明爹地不需要六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