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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东走是普通的市井人家,这一带多住手艺人,比如陶瓷匠、泥瓦匠、木匠之类的。 钱寡妇离开平安坊后,一路往南。 南边人口稀疏,这里住着全城最穷困潦倒的百姓,他们虽然贫困,却活得自成一派,有时候这里的人犯了事,连官府都不好插手。 此处是城中的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坊门上的锁,对他们来说形同虚设。每个坊设置的武侯铺也成了摆设,这里的武侯大多是从战场退下来的伤病残将。只等天一黑,武侯铺的大门便关得紧紧的,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信奉闲事莫管。 胡七七跟着钱寡妇走到城南德安坊的时候,暮色四合,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笼,德安坊的大门已经关闭。 只见钱寡妇敲开了德安坊的坊门,武侯似是问了她几句话,然后便放她进去。 胡七七紧随在后,她也如钱寡妇一般去敲门,武侯打开门,一脸提防的看着胡七七:“你是谁?进坊有什么事?” “我来找一个人,他叫米梁,从前在东市开粮行,人称米老板。”胡七七顿了顿,又道:“他很高,大概比坊墙还要高一个头,瘦个子。” 武侯摆手,语气不善:“小娘子,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坊门已经关了,你赶紧回去。小心被巡夜的人抓了,给你安个犯夜的罪。” 胡七七不死心,“你仔细想想,他应该就住在这里。我跟他约好了的,要来此处见面。对了,我家主人是狄仁柏大人,是米梁约了我在此处见面的,为了一个重大案情。” 听道狄仁柏的名字,武侯的态度变得热情起来,“在下曲滨,请小娘子代我问狄大人安好!不是我故意为难,此处真的没有一个叫米梁的人,若是小娘子不相信,我可以带您挨家挨户去查。” 不可能,她明明看见钱寡妇走进了这里,难道她不是来找米梁的? “刚才那位妇人,不正是米夫人吗?” 武侯憨憨的笑起来:“哪有什么米夫人,刚才进去的那婆娘是贱内,我让她去西市买两本书,结果她到现在才回来,便忍不住骂了他两句。” 胡七七很肯定,这武侯在说假话。 她这一路跟着钱寡妇,并没有遇到旁人,绝对不可能把人跟丢了。 瞧眼下的情形,她若硬要闯进去,那武侯必定也不会让她说真话,指不定会让她拿出狄仁柏的信物,或者扯出别的谎话来敷衍她。 胡七七只能另寻它策。 武侯笑眯眯地朝胡七七拱手致歉,然后关上了坊门。 突如其来的冷风吹得她直发抖,胡七七从小就身子弱,冬天全靠坐在火堆才能过火。瞧着风得有些古怪,莫不是今晚要下雪? 既然已经出来了,她就不打算空手回去,她守了钱寡妇两天,等的就是此刻。 此时此刻,冷风萧瑟,胡七七沿着坊墙一直走。德安县在万泉县南城的最边缘地带,此处的坊墙大多数年久失修。 胡七七沿着坊墙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天上果然飘起了鹅毛似的雪花。 雪天的寒风刺骨,每走一步都像是泡在冰水中。 胡七七心里想起了一些往事,浑然不觉寒冷,面上反而带着微笑。 她想起了八岁那年的上元节,阿耶怕她身子弱吃不消,不准她出门看灯,又怕她不高兴。她其实并没有不高兴,她其实不爱看灯,长安城里的上元节比万泉县可热闹多了,她见过了长安城那美如幻境的灯市,又怎会贪恋万泉县这点小小热闹。 刚好狄夫子也不爱看这些热闹,便带着胡七七在家读书。 阿耶带着狄仁柏去看花灯,回来的时候,阿耶给她买了一只兔子花灯。 那花灯的做工真丑真粗糙!阿耶若不说那是一只兔子,她还以为是一只瘸腿瞎眼的的母羊。 可那盏花灯很明亮,那束光透过薄薄的纸张照耀到了她被阴霾笼罩的内心深处,哪怕此刻的她迎着寒风在夜间行走,那束光也一直陪在她身旁,一如阿耶憨厚忠实的笑颜。 绕着坊墙走了了许久,终于被她发现了坊墙上有一处缺口,胡七七踩着土疙瘩,费了好大力气才从缺口处翻到了德安坊内。 德安坊内,正在围炉夜酌的汉子们集体愣住,一齐转头看向从墙头跳下来的胡七七。 此墙是德安坊的第二个坊门,墙内便是德安坊周围的三教九流门寻欢作乐之处,有小酒馆、小面馆,还有便宜的娼妓坊。 一位陪在刀疤男子身旁的娼妓掩嘴娇笑,“小娘子不在家好好呆着,来此处做甚?莫不是来寻你家郎君?” 胡七七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土屑,从容的笑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身子骨瘦如柴,好在脸蛋不错。”刀疤男轻佻的抬起手,指着胡七七:“过来陪你阿耶喝一杯酒,阿耶便送你回家。” 第11章 危机 胡七七咳嗽一声,声音微微带着嘶哑:“恭敬不如从命!” 刀疤脸料想这小女郎被自己调戏过后,要么会吓得哭鼻子,要么是吓得往回跑。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大胆的小女郎。 他从一旁的红泥小火炉上提起滚热的酒水倒入碗内。 酒不多,才半碗。毕竟一壶最差的绿蚁酒,也要五钱,够买三个大胡饼,饱食两三天。而煮熟的劣质绿蚁酒酸腐味浓厚,跟臭水沟的味道只差了一些零星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