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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神似乎难以聚焦,他手指微偏,点到那条长语音上。 凉风侵袭,门外天空阴沉。 明明没有雨雪,风刮在脸上,仍然传来尖锐的痛感。 他听到她清脆的声音: “我刚入行的时候,在督导那里做咨询,也曾经问她,意义是什么。” “督导告诉我,‘意义’对每个人而言都不尽相同,这个命题像‘你为什么要活着’一样大,只有我自己清楚。” “我想了很久,在真正谈过一段恋爱、有过一段这样的亲密关系之后,才得到启发。” “虽然咨询师和来访者的关系并不会一直维持下去,但我曾陪伴对方,走过艰难的岁月。我们也许并不能治愈对方所有的缺口,可即便日后疼痛的感觉延续着,爱和被爱的感觉,也同样被保留了下来。” 语音自动播放,沈南灼突然有些难以继续下去。 可留言感觉不到,他还是听见她的声音。 温柔的,轻盈的,化在空气里: “哪怕未来某日我们不能再见到彼此,可是我们对对方的影响,已经作为‘我’的一部分,永远保留在了往后的人生里。” “这样,哪怕分开,无论是他还是我,都能独自走下去了——” “就算我们不在见面,也永远在一起。 我曾同他并肩,我在对方的生命里留下过痕迹。 那就是和他永生了。” 第47章 “……下午四点二十四分,A城郊区一鞭炮厂发生爆炸,诱发山火。截至本报发出,A城消防已赶到现场,事故发生原因和具体伤亡人数尚在确认中……” 暮色渐渐落下,高速上堵成长龙。 天色阴沉,仿佛大雨将至,却始终没有一滴雨真正落下来。 空气沉闷,凝结着厚重的水汽。 狭小的空间里半点声响也没有,沈南灼屏息片刻,抬手切断FM。 几乎同一时间,放在副驾的手机微微震动。 沈南灼心头一跳,旋即看到来电显示。 心头刚燃起一点儿火光,马上就又熄灭了。他闭眼揉揉鼻梁,接起来:“爷爷?” 沈爷爷担忧:“你联系上小栀了吗?” “没有。” 沈南灼微微抿唇,他同时给应之遥打了电话,可那头同样没有人接。 两个姑娘大概率是在一起,只不过不知道在哪里。 “那你也该带个人啊。”沈爷爷担心林栀,同样也担心小孙子,“你怎么连小宋都没带,自己就开着车去A城找人了?” “爷爷,没事的。”沈南灼有些哭笑不得,喃喃着重复,“我没事的。” “可是南灼。”爷爷停顿一下,还是忍不住,“过去多少年了?六年还是七年?老人家上了年纪,也会做噩梦的。” 沈南灼手指微顿,哑然:“爷爷,我……” 我什么呢,这是他在世上最后的亲人,六年前,也是沈爷爷用这样的语气抱着他说,没关系的,你回来就好;没关系的,不走了。 ——我回来就好。 可我的伙伴们,没有一个,跟我一起回来了。 六年前从A城离开之后,沈南灼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回这座城市。 他继续学业、出国留学、试着接管家里的公司,辗转在不同的国家,更换心理咨询师、与精神科医生讨论药物增量减量,但不再回忆任何与火灾有关的事。 以至于后来林栀问他当年发生了什么,他描述起来,也断断续续的。 因为他直到现在,都不太能想起细节。 山火?山火年年都有,午夜梦回时,火焰化作倒流的江河,炽热的光团如同巨大的流云,火光就飘散在手指末端。 他和伙伴们深入山林,每一条路熟悉的道路都变得陌生,乌鸦盘旋在头顶,空中积聚着深厚的烟云。 伙伴们分成小队,他已经无法清晰回想起身边的人是谁——也或者没有忘记过,只是他从来不敢回头。 黑烟遮天蔽日,他一直往前走,直到身边的景物渐渐变得颓败,才终于开始出现憧憧人影。 “南灼,为什么只有你回来了?” “南灼,你的伙伴们呢?” “沈南灼,你怎么没把他们一起带回来啊?” …… 终于有人了。 是这样的人。 沈南灼独自一人,在宿舍中从清晨坐到黄昏。 火灾之后的世界安静得可怕,明明是初春,窗户大敞,可耳畔竟然半点风声也没有。 他将七枚肩章都取下来,耳朵贴近时,听见地板上的脚步声,是他熟悉的、年轻的、男孩子们的。 他绷直背脊,不肯回头看。在想象里保留每一个人的笑脸,灿烂清澈,如同朴树的歌—— 像过去几百个日夜一样,像往常一样,像没有发生过这场火灾一样。 像这七个少年,都还活着一样。 沈南灼从那时候开始出现幻觉。 他带着这种幻觉脱下军装,离开A城,远离人群与挚亲,独自一人住在医院附近的高层。 医生为他列了长长的治疗计划,沈南灼偶尔清醒,被情绪困扰,就准时吃药;可更多的时候感到温暖,空荡荡的房间里蓦然有故友到访,他就不假思索,把药冲进下水道。 直到有一天,真的有人来按他的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