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咽11
下课铃响,江宽准备出去,严逸泽拉了他一把,男生坐回位置上。 严逸泽:“你手怎么回事?” 江宽活动五指,掌骨关节上缠着厚厚一圈纱布,只能勉强弯下第二节指骨。 他说:“嗐,刚跟姜玲打了一架。” 严逸泽突然停下手里的笔,转过身体,“你说什么?” 江宽无所谓地耸肩:“我俩从小打到大,你这么惊讶干嘛?” “你打她了?” 江宽:“我倒是想。” 严逸泽握着江宽的肩膀靠近,中性笔绕到男生校服领子里面,出声问道:“你一下课就出去,准备干嘛?” 江宽愣了一下,“啊?我去找雯雯啊。” 严逸泽顿了会儿,稍微隔开了点距离,把笔盖好,“你跟姜玲怎么了?” 江宽揉着纱布边缘,想了想,“吵架了吧。” 严逸泽:“怎么呢?” 江宽:“刚课间,去找雯雯,她们班在上体育课没什么人,我跟她在教室讲话,姜玲突然从后面站出来骂我。你不知道,姜玲这人从小骂人就贼难听,口不择言,这又是雯雯面前,我没忍住唬她一下,手敲在栏杆上,妈的,痛死爹了。” 他把手伸到严逸泽面前,“你给爹揉揉。” 严逸泽用两根手指捏住他的拳头,“她为什么骂你?” 江宽“啧”了一声,“她喜欢我啊,你忘了?之前拒绝她的时候我就想说我跟雯雯在一起了,结果你当时那样回话,我也不好说。” 严逸泽沉默了下来。 江宽:“哇我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看到我和徐雯雯在一起以后简直疯了一样,把我都吓傻了。” 江宽:“我觉得你当时那样说也挺好,要直接告诉她我喜欢雯雯,姜玲说不准会怎么作。” 江宽:“她跟雯雯关系一直不好,我真怕她为难雯雯,雯雯这么柔弱的女孩子,姜玲又是个男的,哎不行我要去看看。” 严逸泽抬起手指,却很快放下,他看着江宽走出教室的背影远去,最后转过身体贴回课桌前,安静地打开笔盖。 写下一行字,折返回来划上横线。划了又划,最终习题册那页薄薄的纸被涂上厚重的墨水,就连纸背下的新一页都洇上了墨迹,黑斑点点。 那天放学,严逸泽他们班放得比较早,他站在姜玲教室外面等她。 往常他会走到教室里面,他知道她坐哪里,只在第二扇窗户边上晃一圈就一定能教她看到他的身影,但今天严逸泽没这么做。他站在走廊的尽头望见姜玲班上有人走了出来,才开始往她的教室走。 姜玲正在做清洁。两个女孩将脑袋挤到一块儿,叽叽喳喳地讨论,然后面朝大门的梁果看到严逸泽,用肩膀撞了撞姜玲,姜玲转过头看他。 女孩的脸色有点苍白,她跟同桌讲了两句话,拿了书包走到他旁边。 没忍住,严逸泽还是跟她讲话了,他问,“你不做清洁了吗?” 姜玲说:“嗯,今天发生了点事,梁果让我先走。” 她没有挽着他,只拉着他的衣袖靠近,一边走一边问他,“你最近还好吧?” 严逸泽想说“不好”,他想说自从那天她走出他家,他们再也没有牵过手或者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他不知道她怎么了。 转念一想,严逸泽又觉得自己大概知道,她一定是后悔了。 毕竟她还喜欢着别人。 姜玲问他,“你和江宽最近好吗?” 严逸泽:“……” 他听到那个名字,有点难受,走出楼梯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姜玲又问他,“江宽最近有跟你讲什么吗?” 严逸泽开始有点烦躁,回过头看着她,发现她并没有在看自己,不知道望向何方,脸上的表情失魂落魄的。 这么伤心么?他想问她,他想说上什么嘲讽一句, Hàīτànɡshūωū(海棠书屋).COм让她也不好受,但他什么也没说。 “你怎么不讲话啊?”姜玲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们往前走着,刚刚走出校门口,被来往人群挤到一起,姜玲拉得很勉强,她松开手挤出校门外面,扶着膝盖看到严逸泽的脸,愣了。 姜玲站了起来,很小声地问,“你都知道啦?” 严逸泽挤出那个名字,他说,“江宽跟我说了。” 姜玲呆了很久,长长叹了口气,看向严逸泽的眼睛似乎有水光。 她说:“哎,我认识他太久了,他从小就很痞,就那种很让人头疼的男孩子,他干任何事都不会让我吃惊,但这次真的让我觉得过分了……” 冷淡的声音打断她的讲话。 “你就这么伤心?” 还是说出来了,严逸泽想,咬牙切齿地想。他看到姜玲脸色苍白,甚至有种类似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听到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嘴笨,表达不清楚。” “那就别说了,我不想听。”严逸泽的脸上满是郁色。 姜玲捏着他的书包带子,被这个神情刺痛,她想说“我们不是朋友吗,我连安慰你都不可以吗”,但是转念想起他们之间的联系:他因为江宽对她多有照顾,现在江宽出轨…… 他便不再觉得对她有亏欠。 太疏离了,严逸泽转过头去,姜玲呆在了原地,她没有跟上。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生活里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橡皮丢了、笔漏了墨水、上课出丑,真的像梁果说的那样,这些都无所谓,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一件事情。 但严逸泽却转过头去。 他离得好远好远,再也没回头看姜玲一眼,女生呆在原地没法动弹,脸上满是泪水。 姜玲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突然就转身往回走。 她走着走着开始跑了起来,跑到学校里面,行人少了,她在楼梯间放声大哭。 扶着墙往教室的方向走,她哭着给mama打电话,接通以后一个劲儿地哭。 姜mama很慌,她问,“崽崽,你怎么了?” “妈……”姜玲边哭边说,“江宽欺负我。” “江宽欺负我……他那个同学也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 正在做清洁的梁果听到她的声音,从教室走了出来。 姜玲往她的方向走,倒在梁果怀里一边哭一边剧烈地喘气,“妈,我不想跟他一起回去……他们都欺负我……” 梁果拍着她的肩膀,哄她,“不哭啊,玲宝乖。” 姜mama没办法跟姜玲沟通,听到梁果的声音以后,让姜玲把电话给她。 梁果接过电话,用单手给姜玲顺气,然后回答姜mama的问题,“我可能知道……江宽跟一个我们都很不喜欢的女生在一起了,还因为这件事差点打了姜玲。” “另一个呢?!” “另一个我不知道,但他跟江宽是朋友,估计也气到姜玲了。” “这个鬼江宽!凭什么这么作践人!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姜玲抢过电话,“妈!你不能给他打电话……这是我们小孩的事……你别管了……” 有一阵她呼吸畅通,说话也轻快了点,她说:“我想去梁果家住,我不想跟严逸泽一起回家,他气我。” 姜mama犹豫了一阵子。 最后她跟梁果讲话,梁果狂点头:“不麻烦的阿姨,好的阿姨,我觉得很开心啊。嗯嗯,之前住我家的时候她用的牙刷还没有收起来,都有的都有的……” 梁果挂了电话。 姜玲哭到岔气,站在原地打嗝,一边打嗝一边哭,一边哭一边说,“我太惨了,呜呜呜。” 梁果抱着姜玲摸她的脑袋,“乖啊不哭了,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根据进化论,过段时间就要灭绝的。” 姜玲哭笑不得,大喊,“是!全都是傻逼!尤其是江宽和严逸泽!尤其是严逸泽!” 梁果失笑,她看到姜玲话音落下的瞬间,走廊尽头拐出了一个男生的影子。用手猛拍姜玲的背,梁果连叫了两声她的名字,“喂,姜玲!” 但姜玲并没有理会。沉浸在情绪里难以自拔,她说出那个名字以后又开始掉眼泪,不受控制的。 “我再也不要……喜欢gay了……” “我再也不要……喜欢严逸泽了……” 严逸泽站到了她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