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春天已经走到了末端, 柏林的天气开始变热, 漫长的冬季已经彻底过去。风和日丽的暮春之日，苏碧曦坐在柏爱音乐厅的咖啡厅, 趁着休息的时候, 跟其他乐团成员一道，等着看德国广播电视台的人物专访。 德国广播电视台成立于近一百年前，在世界范围享有广泛的影响力，是一家集各种媒体行业于一身的综合性媒体, 是德国最大的新闻广播机构，也是世界最大的新闻广播机构之一。它每年的年度人物栏目, 从上个世纪起，自杂志, 电视台, 乃至现在的直播，曾经专访过世界上数不清的皇室贵族, 名流政要，娱乐明星，科学家等等，在全球范围内享有盛名。 自新的世纪开始, 德国广播电视台不仅在其每年的专刊上刊登人物专访，而且每年都对一些知名而享有全球影响的人进行访问直播，直接在其网络平台上播放, 访问量均超过千万, 甚至曾经有过亿的流量。 德国广播电视台接受德国政府资助的公营媒体, 但是其管理监督都是通过独立于政府以外的监管委员会负责，德国皇帝委任。 德国广播电视台今天采访的正是祥玮。 祥玮虽然是国际五大指挥家之一，年少成名，又因为出身的原因，享有极高的知名度，却极少接受媒体采访。他今天之所以参加德国广播电视台的专访，是因为德国广播电视台这一届的总裁弗雷德里克*赫克托尔的邀请。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弗雷德里克*赫克托尔是皇室成员。并且，他是祥玮的亲舅舅，安妮公主的哥哥，德国皇室的亲王殿下。 正因为如此，祥玮自是不能拒绝这个专访的。 祥玮请假参加专访，今天的排练由乐团首席尼科拉斯主持。他在宣布一小时的休息时间以后，柏爱众人几乎是欢呼着去进行他们的下午茶，看指挥的专访直播。 直播时间开始，著名的女主持人跟祥玮寒暄过后，回顾了柏爱的新年音乐会，询问了柏爱今年的环球巡演安排，采访了祥玮的一些个人成就以及近况之后，女主持人问道：“赫克托尔先生，您自担任柏爱的指挥以来，一直没有举办过个人独奏会。我今天替全球的乐迷问一问，您今年有打算举办个人钢琴独奏会的计划吗？” 祥玮闻言，眉毛都不动一下地说道：“柏爱的演出安排太过紧密，恐怕没有多余的时间来举办独奏会。柏爱的全球巡演里，几乎每一场都有我的指挥，也经常有我的演奏，欢迎大家多多关注柏爱的演出行程。” 柏爱观看直播的众人心里腹诽，维爱的首席钢琴家也那么忙，却几乎每年都举办个人独奏会，指挥这话说出来谁信？ 直播视频里的弹幕也是一片“啊啊啊啊啊啊”的哀嚎，控诉赫克托尔作为当今最顶尖的钢琴家，竟然吝啬地不肯举办独奏音乐会，就是在柏爱的演奏会里，他弹奏钢琴的时候都不多，大多作为指挥的身份出现。 作为祥玮长达十几年的资深粉丝，苏碧曦看见这一幕，心里偷笑，祥玮这分明是犯懒了。 独奏音乐会要确定地点，邀请人员，演奏厅，票务以及特邀嘉宾等等，虽然祥玮有自己的一整套公关办事机构，但是很多都需要他自己来拍板。 所以，这么一件在很多音乐界人士来看是荣誉的独奏音乐会，在祥玮看来，是相当吃力不讨好的。 “这是一定的，柏爱的音乐会门票一定下来，我一定半夜排队去买”女主持人笑道，“赫克托尔先生还是很多大赛的评委。这几年来，古典音乐界人才辈出，您是否有比较欣赏的后辈呢？” 这是每一个大师接受采访都会被问到的问题，但是基本上很多人都会用话搪塞过去，女主持人也并不指望祥玮正面回答。 却不想祥玮清隽的脸上忽然扬起了一个笑容，在亿万守在视频前的观众面前回道：“说起欣赏的青年音乐家，的确是有的。” 直播界面像被轰炸过一般，满屏的“郡王妃”“真爱”“cp”出现，密密麻麻地直接把视频里的人都遮住了。 祥玮的粉丝遍布全球，又因为他出生便有华国郡王的爵位，许多粉丝都盼望着他哪天能带来一位郡王妃。 期盼从祥玮成年到现在，足足盼了十几年，几乎每个国家的皇室都被粉丝扒出来跟祥玮配过对，cp文更是遍布天下。但是祥玮从成名以来，从来没有过公开承认的恋爱对象，连绯闻都没有过，实在是让cp粉们汹汹的八卦之火无处发泄。 如今祥玮主动提出竟然有了欣赏的后辈，不管是不是cp，肯定可以当潜在对象来看待啊！ 坐在柏爱咖啡厅露天卡座的苏碧曦心跳慢了一拍。 祥玮欣赏的后辈，会是自己吗？ 毕竟他这近半年来，一直对自己赞赏有加的。 她抓紧了椅子的扶手，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紧紧看着面前的屏幕。 女主持人不妨祥玮会这么作答，眼中闪过惊诧，追问道：“能被赫克托尔先生欣赏，这必然是一位极为优秀的音乐家，可以透露一下他是谁吗？” “她是我近几年见过的，最优秀的小提琴家。荣幸的是，她已经加入了柏爱，成为我们的助理首席”镜头给了祥玮一个特写，只见他轮廓深邃的脸上泛着柔意，笑道，“我期待着，能跟她举行一场二人合奏音乐会。” 直播界面被数不清的“啊啊啊啊啊”“郡王妃出现了”直接黑屏了。 祥玮说的是德语，明明白白用的是女性的她。 无论这个小提琴家是不是真爱，都已经是“非常欣赏的后辈”“期待举行二人合奏”了，郡王妃的头衔还跑得了吗？ 而知情的柏爱众人，则不约而同地看向坐在位子上，耳根都红透了的苏碧曦。 柏爱的助理首席目前有两位，一位是中年男性，还有一位，就是加入柏爱不久的苏碧曦了。 指挥都这么推崇这个待人和善，可爱腼腆的小姑娘了，他们这群在指挥手下讨生活的人，怎么能动作慢？ 于是，柏爱众人争先恐后地来到苏碧曦身边，此起彼伏地献着殷勤。 “程，指挥从来没有这么夸过别人啊！” “就是，指挥连钢琴都懒得在演出里弹，竟然说期待跟你办合奏。” “指挥那么吝啬的人，竟然这么真切地夸人，我真是不习惯啊。该不会明天起来，发现这是一场梦吧。” 演播室里的祥玮在采访结束了以后，跟女主持人道别，就走向了不知何时来到现场的弗雷德里克*赫克托尔亲王面前，开口叫道：“舅舅。” 弗雷德里克之前就跟祥玮约好采访后一起回皇宫吃饭，见采访已经结束，便率先走在前面，笑道：“克里斯，舅舅可从未见过你这么夸奖过谁，你mama估计肯定已经在给你打电话了。” 几步就进了专用电梯，祥玮一边把关机的手机开机，然后直接调成静音模式，一眼扫过安妮的数通未接来电，以及诸多古典音乐大师即时通讯工具上的埋怨谴责，挑了挑眉，淡笑地回道：“舅舅，我是一位乐于提携后辈的人。” 弗雷德里克闻言大笑，拍了拍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外甥，“是是，你乐于提携后辈。来，告诉舅舅，这个小提琴家是谁？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肯定也在看你的专访，待会肯定也是会问这个的，你可逃不过。” 祥玮并不害怕曝光自己欣赏苏碧曦的事，这本是他有意在给她铺路，眼底浮出笑意，道：“我本没打算逃。” …… 世界上著名的交响乐团通常都有举办新年音乐会的惯例，之后没多久，就会有全球巡演的演出日程。柏爱的全球巡演开始得晚一些，恰逢维爱全球巡演的第一站，就选在了柏林。柏爱作为东道主，除了安排柏爱音乐厅大厅作为演出场地外，还跟维爱有一些曲目的合作，双方的乐团成员也各自有一些交叉使用。 苏碧曦曾在维爱待过不短的日子，与维爱众人有不浅的感情。在离开维爱后，有机会再次跟维爱合作，她自是非常高兴地帮助维爱安排一些琐事，并主动参加到维爱的排练里。 维爱的指挥索尔蒂先生刚来到柏爱，一看见祥玮，就装作不高兴地指责道：“克里斯啊，这次维爱在柏林的演出，你无论如何也要来弹一只曲子。否则待会我们的首席来骂你不跟他办合奏音乐会，我可不会帮你。” 祥玮跟索尔蒂是多年的朋友了，彼此都了解对方的个性，伸手递给索尔蒂一杯刚冲好的咖啡，点头道：“可以。” 索尔蒂本就是开玩笑，不妨祥玮真得答应了，略有些吃惊地看向他，“克里斯，你真愿意跟维爱合作一首曲子？我的老朋友，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我是一个勤恳的人”祥玮看了一眼满眼不可置信的索尔蒂，补充道，“不过，弹奏的曲目由我来指定。” “维爱这次的巡演主题是浪漫主义。只要是浪漫主义的曲子，都可以，你尽管挑。”索尔蒂赶忙应下，赫克托尔主动来合作这种求之不得的好事，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 祥玮跟自己的老朋友笑了笑，给他加了一些咖啡，“爱德华埃尔加的《爱的致意》，没问题吧？” 《爱的致意》是爱德华埃尔加送给新婚妻子的一首曲子，曲风典雅柔美，自然是毫无问题的。 索尔蒂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惊讶，“我以为你不是那么喜欢爱德华埃尔加，尤其是他这首著名的求婚曲目。” 以他对赫克托尔这么多年的了解，他一向比较倾向贝多芬的风格，对于浪漫主义并没有那么热衷。这次竟然主动提出要弹奏这样一首表达爱意的曲子，他无法不感到意外。 祥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我只是代表柏爱，表达对维爱的欢迎，索尔蒂。” …… 维爱在柏林演出的当天，观众席座无虚位。 随着指挥的索尔蒂先生一个结束的手势，节目单上的所有曲目都胜利演出完毕，观众们对演出致以热烈的掌声。 掌声经久不断，到了音乐会的安可曲阶段，索尔蒂先生向观众鞠躬致意，观众们停下了掌声，大厅安静了下来。 只见工作人员把一架巨大的施坦威钢琴搬了上来，紧跟其后上台的，竟然是柏爱的指挥，首席钢琴家，克里斯蒂安赫克托尔。 祥玮跟随索尔蒂一起向观众致意后，便坐到了钢琴面前。随着索尔蒂的指挥，悠扬的琴声传来。 《爱的致意》是爱德华埃尔加送给妻子爱丽丝的回礼，作为爱丽丝送给他诗作“love's grace”的回应，并向爱丽丝求婚。 祥玮把它改成了一首钢琴协奏曲。 《爱的致意》这首作品是典型的小夜曲风格，采用了西方古典音乐作品最通常使用的三段式来创作。 由几个非常简短的和弦之后，便进入了情意绵长的主题。 似乎是在诉说着离别时黯然思念。 似乎是在喃喃低语着，花园里的花新开了几朵，远方的爱人啊，待你回来时，可能看见。 似乎是在向倾诉着，明亮的窗户边，红色的松叶纷纷落下，秋风飒飒，远方的爱人啊，已到归时。 到了曲终之时，尾声袅袅，渐渐减弱，仿佛是情人之间那缠绵不断的情思，隔着时空，仍然在缓缓飘荡。 台下的观众都随着琴声，进入了一个美妙的爱情幻梦中。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着，这果然是一首爱的致意啊。 弹奏这首曲子的人，一定也是爱着一个人吧。 曲目完成后，祥玮站起身来，深绿色的眸子里含着深不见底的波澜，直直看向坐在第二排的苏碧曦。 而苏碧曦清澈的眼眸也专注地注视着他。 两个人的目光中仿佛都有千言万语，诉之不尽，萦绕其中。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超级好听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