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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昀对着那盆君子兰出神:“小满,父母缘分本是上天注定。我当年在乡下时,有一年正月李伯家的远房亲戚来家里拜年,他家的小儿子肥胖高壮的很,抢了我的糖还跟我打了一架,他挥着拳头就说要告诉他爹去打死我,我当时为了李伯毫不声张,就想着等见了官家,要将我在乡下所受的委屈都讲给他们听,可是好不容易去了宫中,你猜得怎地? 小满此时已经被赵昀的话吸引,心中也有些淡淡心疼赵昀,因而问道:“怎地?” 赵昀苦笑,眼神淡淡往远方望去,神色莫名,似乎回到了当年那般的苦楚中去:“我满面委屈就往官家跟前扑去,官家本能的推了我一推。 ” 时至今日似乎还能从言语间感觉到他的痛苦:“推开了我?我当时愣住,他也愣住,旁边的大太监曹德宝机灵极了,忙道:五殿下可是许久未见官家,欢喜的过了头,忘记行礼了?” 赵昀笑得眼泪都出来,:“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是怕我行刺他,哈哈哈。” 第73章 大雪落尽 “我坐在地上大哭,这么久堆积下的委屈和,让我哭得泣不成声,边哭边喊‘爹爹’。 我在乡下时,受多委屈,被人嘲笑收养的野孩子,没有爹爹,我却心里总在想宫里我有个天底下最和蔼最疼我的爹爹,他定也在想我,此刻在满大宋心急如焚的寻找我。 总有一天他会挎着宝剑骑着高头大马,当着那么多坏孩子的面带走我。那时候他们欺负我我心里不伤心,可是当我总算跟我爹爹见面时,我心里才伤心。 我虽然年纪尚小,心里却明白,那个挎着宝剑骑着高头大马心急如焚寻找我的爹爹,他是永远都没有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 看我哭得那么伤心,那曹德宝打圆场:‘到底是父子天性,五殿下自打被寻到就未掉过一滴眼泪,如今见了官家才忍不住落泪。’官家只些微有些讪讪,面上仍旧是淡淡,给我赏赐了金银田地,如意压惊,又封了我做惠王。 我当时还未十五岁就得了王爷的封号,这在大宋朝是独一份。我却觉得很是失望,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到了坤宁宫中,圣人抱着我和大哥大哭一场,大哥那时候血气犹在,拿着自己的小弓箭就要去给我报仇,被圣人哭着拦住了。 当年我走失的时候年纪虽小,脑子却不赖,对李伯夫妇说我是富家子弟,家中父亲被妾室蒙蔽,夫妻妾室要卖我给人贩被我逃出。李伯夫妇也是心善,家中贫困却仍收养了我。 我后来知道,舅舅在找我,我们的人虽未找到,却也是好事,因着朱贵妃的人也在寻找我, 在接风宴上,我绘声绘色对皇祖母和官家、圣人、诸位娘娘,还有外命妇讲:“那起子蠢货,竟还问我,小,可见过和你差不多大小白白净净的一位小郎君,说了这把糖给你。只是任他们谁也想不到一口东北口腔晒得黝黑一脸鼻涕,给他们带路的那个小孩却是他们要找的五皇子。” 逗得在座诸人都哈哈大笑,却没有谁记得问起我怕不怕,” 说着,赵昀神色黯然:“其实我很怕,故作镇定跟那些个搜捕我的官军周旋,心想若是他们发现了我,我便连命都保不住了。我是故意提起的,因我虽然小,却知道这些外命妇很快就会把这些话传出宫外去。” “那些风言风语让朱贵妃怕了,加之我被封为惠王,夺了八皇子的风头,呵,在她心中,权势永远排在第一位,八皇子受尽官家宠爱,她却毫不满足,我却宁愿拿那个什么封号换爹爹抱上我一抱。” “她很快就行动了,我在宫塾里画河谷猎鹿,先生却跟官家说我一身反骨,有逐鹿之意。官家气得招我前去问询。 我那时候已经知道提防朱贵妃,于是我哭着跟官家说,我要回东北,要去猎熊瞎子,要去吃烤鹿rou。 再加上朱贵妃在他身边要做扮演贤惠明理,自然温言相劝,道我孩童心性,只知吃喝玩乐。呵,即使这样还不忘在官家跟前捅我一刀子,让官家觉得我生性顽劣。她百般开解官家方才哈哈大笑,道我童心未泯。 我其实极为想念在东北的大雪中,李婶在炭火中烤了毛板栗.李叔带着我围炉烤rou,他们叫我小石头,所以我便是回来也并不想改掉口音,我心中总希望我是他们的孩子,我们是一家人,我那时听着皇祖母讲些佛经,就犯了傻气,希望自己能重新投胎在那东北地界,打猎喝酒,跟自己家人热热闹闹在一起。” 他说起这些陈年往事,言语恳切,声音低落,眉目紧皱,小满也听得沉默,随着他的情绪起伏。赵昀停上一停,看花阁外雪落纷纷,天地皆是苍茫洁白一片。又低声说道: “我朝太祖皇帝,尝在雪中烤rou赏雪,指点天下,和太宗饮酒畅谈,何等潇洒风流。我儿时最崇拜两个人,一位是太祖,一位是神宗,力挽狂澜,救我大宋于将倾之际。只想等自己长大,也效仿两人做出一番成绩来。 谁知等我稍长些,就明白了官家永远都不会给我机会了。 我先时只以为是官家独宠朱贵妃是因为男子喜新厌旧,又贪恋美色的本性导致,后来读多了史书才明白,寻常女子争风吃醋,若不是官家有心扶持,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势力。官家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想打压祁家,恨皇后背后有祁家和王家,这些世家豪门,在官家根基未稳扳倒吴王时自然是助力,可是等官家亲政时日变多,就变成新的眼中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