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节
马奶奶踌躇道：“我……我……我这……都二十年了……”二十年了，早就物是人非，马奶奶真的怕路远舟再见已经认不出她。 郑媛看懂了马奶奶的担忧，她握住马奶奶的肩膀，用了用力气，说：“奶奶，放心吧，我见过您年轻时候的照片，您跟当年一点都没变！爷爷肯定能认出您。您要是真不放心，那咱写一张也行！” 马奶奶立马说：“写一张！写一张！” 这东西也不是说写就能写的，她手里没纸没笔，只能另想办法。这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出来了出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出站口。马奶奶也顾不上小牌子了，目光紧紧盯着里面，生怕错过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第一个从里面出来的是一个黄种人，第二个也是，紧接着，旁边一个喊着日语的人兴奋地挥了挥手，郑媛和马奶奶才知道，这一趟进场的飞机来自日本。 第594章：私下交易 马奶奶露出失望的神情，郑媛安慰她：“别着急，今天爷爷肯定会来的。” 这次下飞机的主要是一个来华国考察的日本考察团，里面人非常多，旁边的小同志接到人以后，手里的牌子就没用了。 他把牌子一叠，就要扔到旁边垃圾桶里。被郑媛喊住：“这位同志，这个牌子，你们要是不用了借我一下行吗？” 小同志想都没想，就把牌子递给了她，甚至连寒暄都没有，就着急忙慌地到那个日本日本考察团旁边做翻译去了。 这个小同志的牌子是个纸壳子，正面写了几个日语，反面是空白的，正好可以废物利用。有了纸，还缺笔，笔倒是很好借。这年头国人流行胸前兜里别一支笔，多的可能别两只三只，郑媛转头就从一位穿着中山装的男同志那里接到了一支钢笔。 做好牌子后，郑媛来到马奶奶身边，给她看自己的劳动成果。马奶奶笑：“还是你有法子。” 飞机来了一架又一架，人潮一波过一波，时间渐渐过了一个小时，她们等的人还没有来。 马奶奶大概是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马上就要和亲人重逢这一件事上，都没有感觉到累，但郑媛心里有数，她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太太，站了一个多小时，怎么可能不累。于是劝马奶奶：“您到旁边休息会儿吧，我在这儿举着牌子就行。” 马奶奶不愿意，她执意站在这儿等。郑媛无奈，又说：“爷爷来了要是看到您累倒了，他难道不心疼吗？奶奶，您休息一会儿就行，一会儿您再来这边等行不？”说完，她也不管马奶奶答应不答应，不由分说地扶住马奶奶的胳膊，硬是把她架到了能坐下休息的地方，“您就在这儿坐一会儿，放心吧，我看爷爷他们得过会儿才到，您肯定不会错过的。” 好不容易哄走了马奶奶，郑媛百无聊赖地观察周围的人群，突然，她看到一个外国人和一个华国人飞快地交换了什么。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交换的应该是外币和大团结。 换完了以后，华国人满面喜气地飞快离开了，待他走了以后，外国人把刚刚放进包里的钱掏出来点了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把钱重新放回了包里，同时抬头看了下周围，碰巧撞上了郑媛的目光。外国人朝郑媛微笑点了点头，抬脚离开了。 就在这时，郑媛耳边突然出现一个声音：“那是偷换外汇的。”冷不丁吓了郑媛一跳。 “哎呦。”郑媛惊呼一声，往旁边躲了一步，转头。 “吓到你了？”一个年轻的扎了条马尾辫的女同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抬头朝刚刚交换了钱的那个外国人抬了下下巴，“我刚刚看到你在看他……”她解释道，“最近咱国家好多人出国交流，但是国家给的外汇太少，不够用，去银行，银行又不给换，他们就只能偷偷地从这些入境的外国人手里高价换。” 郑媛知道，造成这个现状都是因为国家外汇储备太少，当年她出国留学，手里能换到的美元也是非常少，到了国外根本不够用。好在随着国家经济实力的强大，到了二十一世纪，限额就不会如此之低了。 第595章：重逢 “人家毕竟要出国，手里多点钱心里踏实，咱也能理解。但是，还有好多人根本不出国，也到这边来换外汇。”女同志不屑地撇撇嘴，“他们就是摸准了一些人又想用外汇，又不敢亲自到机场找外国人换的心理，自己在机场这边找人换了，回头再高价卖出去。这种投机倒把的人，真该举报他们让他们蹲牢房去！” 郑媛敷衍地干笑了两声，也不应和，眼珠子飞快地从左边瞟到右边，捂着嘴说：“你小声点，小心别人听到。”这个年代，能这么有眼光发现这个机会，并且还能大胆地抓住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谁不想过个安生日子？能干这活的，骨子里绝对带着不一般的狠劲儿，郑媛可不想多生事端。 女同志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连忙收声。 “还没来吗？”马奶奶在远处坐着心里不安，就坐了那么一小会儿，就感觉那时间仿佛过去了半小时，她实在坐不住了，过来找郑媛。 郑媛不再搭理女同志，转身回头，连忙搀住马奶奶：“看样还得等会儿。”可惜不知道路爷爷坐的是哪一班的飞机，否则根据时间表接人就可以了，也不用在这儿站着枯等。 大约十点半，一架从美国来的飞机落了地，从出口走出一批白人，白人中间还夹杂着一些黄种人。 郑媛预感马奶奶等的人或许就在这群人中间，还不等她举起牌子，就听到马奶奶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远舟——”她激动到泪流满面，拼命地挥着胳膊，“远舟——从白——” 她的声音虽然大，但机场的声音嘈杂，将她的声音遮了个七七八八，可是，明明距离了那么远，出口处两个华人却像是听到了一样，一下子转过头来，对上了马奶奶的视线。两个人也疯狂摇胳膊，然后拉着行李朝这边飞奔。 郑媛笑着摇摇头，把还没有举起来的牌子收起。亲人就是这样，就算是二十年没见，也能从无数人中，一眼就认出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顾不得旁人的眼光，他们拥抱在一起，千言万语全都转化让人崩溃的情绪，一句都没办法表达出来，只能嚎啕大哭。郑媛从来不知道，马奶奶那样注意仪态的气质老太太，竟然也会哭得那么伤心。 她打着路远舟的肩膀，哭嚎：“你干什么去了啊，你为啥二十年不回家！你知道我一个人有多难吗？我真的以为你死了啊！”路远舟也泪流满面，他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很快，所有的怨气如开闸的洪水般倾斜完毕，马奶奶打着哭嗝，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路远舟轻轻拍着马奶奶的背，还是说：“对不起，对不起……” 周围的人好像都看懂了他们之间的故事，目光中写满了温柔、同情和理解。郑媛也站在一旁看着他们，那种久别重逢的情绪好像会传染，让她也忍不住抹了两把眼泪。 第596章：囡囡 “看我……”发泄完，马奶奶回过神来，意识到还在飞机场，周围那么多人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推开了路爷爷，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梗着脖子道，“那么多年没见，一时没控制住。” 在路爷爷的眼中，马奶奶还是当年那个喜欢强装镇定的小姑娘，那么可爱。 见路爷爷一直盯着自己看，马奶奶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二十年了，我都成老太太了。”他们分开的时候，她才四十多岁，她保养得好，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多，但现在，脸上的皱纹都好多条了。 路爷爷拉着马奶奶的手，笑：“我不也成了老头子了吗？” 路爷爷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一身合身的西装，还系着领带，虽然老了，可身材没有走形，所以看起来精神矍铄，和国内的那些同年龄的老头儿比，那真的是时尚帅气潇洒极了。他出身好，年轻的时候就非常有品位爱打扮，当年马奶奶就是相中了他的皮相才嫁给他的。 这会儿马奶奶瞧着路爷爷，“噗嗤”笑出声，忍不住感慨，自己当年眼光真好。 “妈，您看看我呀，别光看着爸。”路从白忍不住出声，提醒马奶奶她还有一个儿子在呢！ “诶！”马奶奶赶紧拉住儿子的手，抬头看自己的儿子，儿子走的时候才十八岁，这二十年过去，都已经是三十八岁的人了，早就过了而立之年，并且还有了三个孩子。马奶奶摸摸他强装有力的手臂，满目欣慰，千言万语全都化成了一句：“真好，真好。” “这是囡囡吧？”路从白抬眼皮一瞧，瞥见了站在一旁当观众的郑媛，忽然眼睛一亮，说，“囡囡都这么大了！”从五岁到二十五岁，变化那么大，要不是站在他母亲身边，他都不敢认。 他没注意到，他握着的马奶奶身子突然一僵。同样，郑媛的笑容也僵了一瞬。空气仿佛凝滞，一种难言的氛围从两个身上蔓延开。 “囡囡？还记得爸爸不？”路爷爷也笑着看向郑媛，还朝郑媛伸出了手。 郑媛舔了舔嘴唇，一时间没有说话，她将目光转到马奶奶身上，马奶奶仍旧是僵滞的状态。 路爷爷意识到了不对，疑惑：“怎么了？”他看看马奶奶，又看向郑媛，努力地朝郑媛释放善意：“是不是不记得爸爸了？没事，这很正常，二十年了，我和你哥哥走的时候你才五岁，才到我腿这里。”他往自己的大腿处比划了下。 郑媛嘴唇动了动，她不知道马奶奶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将真相说出来，但是此时此刻，她是绝对不能代替马奶奶将真相扒开的。所以她只能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路爷爷，您认错人了！我不是您闺女囡囡，我叫郑媛，是租住在您家的租客。” 路爷爷笑容一顿，随即露出略显愧疚的笑容：“哦哦哦，不好意思啊，看我，走的时间太长，闺女长啥样我都记不清了。” 第597章：时光易老 郑媛干笑两声，说：“咱就别机场站着了，赶紧回家吧，有啥话回家再说！” 马奶奶一家都同意，跟着郑媛出了机场，郑媛开车来的，路爷爷和路从白看到汽车还很惊讶，“还有车？”他们很华国闭关锁国时间久了，经济和科技都跟不上，私家车在美国很普遍，但华国肯定少有，所以这才惊讶。 郑媛拿钥匙开了车门，不等她解释，那边马奶奶就说了：“这车是郑媛同志跟人借的，机场离家远，知道我要去接你们，就专门找人借了辆车。”之后马奶奶把郑媛一路夸，说小姑娘有本事，不仅考上了大学，还自己家开了出版社，出了书等等。最关键的是，有了钱也不张扬，不得意，还跟以前一样，沉得住心，守得住本分。 要是别人被人这样夸，早就不好意思了，郑媛没有，还是稳稳地开着车，一边谦虚两句：“没有没有。哪里哪里。”其实心里面是非常高兴的，她希望能给路爷爷留下一个好印象，为以后的合作创造一个良好的开端。 路爷爷还是很相信马奶奶的看人眼光的，马奶奶说好，那就一定好，看郑媛的目光都变成了欣赏。 到了家后，路爷爷和路从白站在家门口，望着家里的大门，目光深远，看了好一会儿。郑媛站在一旁，她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她猜，大约是在感慨时光易老吧。 “我走的时候……”路爷爷感叹，“这里一点没变。” “是呀，你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马奶奶也望着自家的大门。 进了院子后，郑媛很有眼力价的回了自己屋，把时间留给马奶奶一家。别人家的重逢，她就不参与了，她想，他们一定有很多话很多话要说。 郑媛才走了几个小时，家里已经乱成了一窝粥，到处都是孩子的玩具，还有衣服尿垫，卧室里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的天，这是怎么了？家里遭贼啦？”郑媛看到一副生无可恋瘫在床上的冯建文后忍不住打趣。 冯建文叹口气：“你可算回来了！”他放下故事书要从床上爬起来，但两个闺女不乐意了，非要冯建文躺着继续给她们念故事。 冯建文说：“mama回来了。”俩宝贝才转头看向门口的郑媛。 “mama~”“mama~”俩宝贝飞快爬起来。 郑媛站在床边，等着俩宝贝扑到怀里来后，一把将两个孩子抱起来，亲亲这个，再亲亲那个：“哎呀，我家小宝贝，想mama了没？” “你可算回来了。”冯建文总算是被解放了，他揉揉肩膀，又捋了捋乱七八糟的头发，抱怨，“这俩孩子，突然不知道怎么了，特别难缠。早晨的时候就开始闹，这个哭，那个也哭，可烦死我了。” “小孩子就这样。”郑媛把孩子放回床上，这可是两块rou，抱一会儿她就累得撑不住了，“包子和知新呢？”她转头问。 “你们一直不来，俩孩子耐不住出去找朋友玩了。”冯建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