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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在御,宠辱两忘_分节阅读_35

    他话犹未了,子玉便已轻笑着打断他的絮絮不止:“铭儿,你说的这些,都是要等你坐上大位,才能派上用场。不然,一切都只是空谈。”

    她视线扫过李铭,嘴角噙笑,却别有份森冷阴寒:“你自顾尚且无暇,却还要为了个外人求情?”

    李铭心中大乱,母亲此言已是清楚无误地告诉他,别再作痴心妄想,该下手时,没有人会因他而留情。

    可是他不敢与母亲争辩,母亲为了他才盛年委身于这冰冷冷了无人气的禁地,为了他才苟且偷生,忍辱负重,甚至不惜与仇人之子虚与委蛇,他怎能违背母亲意愿,不孝不忠呢?

    子玉冷冷又道:“你见着那皇帝的威风了?我们母子由他生杀予夺,可他所拥有的一切,本该都是你的——你才是堂堂正正的皇族血胤,东宫太子当是你,而不是那命带煞气的病弱小儿。在这番节骨眼上,铭儿,你切莫给我生出些额外的事来,那赵让,不是你该动心的人!”

    李铭听母亲竟是道破他的心思,惊地哪还敢再辩一字?他跪地向母亲磕头求饶,适才李朗趾高气扬的模样再现眼前,恨得他牙痒,凭什么那人横刀夺了皇位,竟然还能得老天如此厚爱?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明天断更一天……

    俺要去探望秋……天,他快走了……

    话说,谢谢几位几乎每章留言的天使,你们是真正的天使,抹泪(觉得我下篇文的题目可以叫人生rpg之挖坑不填自作孽回合破关攻略)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

    是时八方风雨齐聚。

    静华宫上尤其呈黑云压顶之势,小宫殿虽有幸安个“静”名,如今居客表字亦得一“静”,源取“致虚极,守静笃”之语,但赵让委实难能守得住虚静之道。

    皇帝下旨辰时正至兰亭阁,赵让卯时便起身,洗漱毕后,至后厅置香案处,点上颇具神通的长乐不知从何处拿来的线香,向妻妹三拜之后插上香炉,奠上满杯薄酒,为她求祈冥福。

    此时七月半早已过去,眼见中秋不远,月圆人不圆,思及天人永隔,赵让心有所触,怅然之外,也暗下决意。

    今晨皇帝再召相见,且地点有些意味深长,赵让虽不喜胡乱猜测,也难免想到是否昨日那番已无保留的自陈言辞见效,令李朗不再作非分之想,待他如寻常降臣,能用则用,人尽其才?

    可惜自己到底还是有所保留,当年叛国自立的原因,赵让自行发誓终生守口如瓶,便是李朗追究,他也不会吐露半分。于此芥蒂上,皇帝竟还能托付信任,赵让宽慰之余,多少有些愧疚。

    李朗对他的情义,与皇帝身份并不相合,快刀乱麻,当是最妥当的方法才是——赵让直到见着李朗之前,自我如是劝解,纾缓心内不安。

    但当他被带至兰亭阁面圣,见李朗竟是一身文士打扮,深蓝罗袍,袖广不杀,头戴方巾,丝绦垂带落肩,没了官家的威风凛凛,却别有番玉树临风的俊逸,显而易见是要微服出巡之意,猛省起昨日那堪称“柔媚可人”的皇帝,哑然发怔。

    随侍的魏一笑见这对君不君臣不臣的人相互对视,一个含笑不语,另一个失神失态,禁不住干咳数声,扰了那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境界,道:“赵让,为何见圣上不跪?”

    赵让如梦初醒,匆匆行礼,李朗唤平身后,两人不意间目光相交,赵让心头更是打鼓:为何那人眸中美景似微雨迷朦中的湖光山色,薄雾纱笼,却更能令人流连忘返沉醉不归?

    难不成昨日坦言心头早有所爱一事,又是一次自作聪明的弄巧成拙?

    不待赵让将自己心头乱麻理清,李朗已道:“静笃将衣裳换过,就可出发了。”见赵让露出疑惑神气,他又笑:“昨日不是已约定了么?”

    原来皇帝真要带他出宫!赵让惊讶不已,直到内侍上来服侍他换上与李朗相似的衣装,他仍未闹明白李朗的用意。

    但他却能辨清皇帝眼中不加掩饰的欣赏欢喜之意,赵让暗自苦笑,“长得君王带笑看”,好一笔艳史上浓墨重彩,可惜,他不过中人之姿,委实问心有愧于这份“殊荣”。

    李朗有意对赵让的不适视若无睹,轻笑道:“我今日就陪南越王殿下一游王都,殿下有无特别想去的地方?”

    赵让对李朗当着魏一笑等人的面仍以这般玩笑口吻出言颇觉不妥,可又不能当面提醒,只好自己谨遵臣礼,低声回道:“罪臣只当听命。”

    软舆出宫,便改换骑乘,赵让也不知是否李朗特意吩咐过,备好的代步良驹,当头两匹皆是遍体苍黑,仅得四足毛色雪白。

    这马原是塞外名马,别称“乌云踏雪”,又名乌骓,相传昔年西楚霸王项羽的坐骑便是这品种,非但能千里绝群,还极通人性。

    赵让久居南越边地,那里山广林深路崎,少有千里马的用武之地,便也难得一见上佳好马。武将大多爱马,如今看这神驹,他登时喜形于色,不禁上前细细端详,伸手抚摸马身上打理得整齐干净、油光滑亮的毛发,脱口称赞。

    李朗见他果然喜欢,暗自得意,上前尝试邀功,不想赵让却是神色一黯,手仍抚着马身,却是向李朗道:“罪臣……不期然想到一句‘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如今天下虽不可谓无道,却是……割江而治,屈居一隅,远远不到放马南山的时候,这样训练有素的好马战马,却是少了,太少了……等到陛下……天下归统,重循天道之后,戎马也可功遂身退,颐养天年了……”

    赵让这一番话说得断断续续,面露沉吟之色,看在李朗眼中,心里泛起千万种滋味。他真想不到,赵让如今已是身陷囹圄,生死皆不得自由,竟还能对过江复土的大业宏图念念不忘,东楚皇朝到今日,便是朝堂之上,又剩有多少人还在为龟缩于半壁江山内而发自肺腑、痛切地感到悲哀与耻辱?

    仗长江天堑,偏安自得,殊不知命悬一线。

    太多像谢家人那等安于现状,满足于江南富庶,此生追求不过声色犬马、子孙厚泽的人了,纵然是曹霖等忠臣良将,也不过是受缚于“忠君”之索,服膺于皇帝罢。

    而赵让所言,也正中东楚现今越江而战的要害。北骑南船,兵种截然不同,步卒御敌已是万万不能,江南缺的,正是广阔的畜马草场,没有好马,如何能得勇悍善战的骑兵?

    除非,另寻良策……

    李朗猛然醒觉,抬眼凝向赵让,赵让竟也在看他,眼中略有悔意,似乎认为自己不该如此扫皇帝的兴,李朗朝他微微一笑,柔声道:“静笃,我也望有一日,仅仅养牛耕田,而无需驯马备战,这乌骓,便只供你我驰骋并肩之用。”

    赵让听李朗最后一句,顿觉皇帝虽能与他相知到心,却仍是不愿放弃那莫名要与他并肩与共的奇思妙想,应是年岁的关系,总是脱不了少年稚气。或许李家的少年郎皆是这般率性妄为吧?

    愿他二人今后莫要兵戎相见,非置身你死我活之绝境。

    李朗见赵让倏尔低头微笑,尽管不知他心中所想,但只觉眼前人无论身心,才华个性,都是这般贴合他的心意。

    此人才该居他身侧,与他共祀宗庙,同享天下,而非……那谢家愚妇。

    李朗深吸口气,打断妄思,攫获赵让虽易,要他死心塌地心头易主却难,此事可缓不可急,倒是与谢氏之争却是迫在眉睫——他笑对赵让,轻声道:“纵然你觉得事无可能,我也不会放弃。殿下请吧!”

    赵让深深地看了李朗一眼,翻身上马,勒住缰绳,等李朗也骑上马背,才低低地对李朗说了句:“臣……谢陛下知遇之恩。”

    李朗愕然转头,见赵让面色沉静,两人是隔得近了,他才能见南越僭王耳廓淡淡的晕色,一时真可谓心花怒放,二话不说,抽鞭打马,纵马前行。

    赵让紧随李朗之后,眼角瞥见魏一笑脸色难看,倒是颇为体谅。他也暗暗惊诧,为何适才李朗那番话他竟不觉冒犯。

    直到此刻,赵让也不曾察觉,李朗与他才是真正心意相近之人,高山流水之谊,相交至深处亦不过天性相属,与利无关,无故以合方得无故以离,君臣之分、前尘之盟乃至阴阳相违,都不过是两人的障目一叶。

    出了宫来,李朗轻车熟路领着赵让等一行上了金陵大市,此处人货所集,百工货物皆有买卖,此时天已大亮,到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喧哗热闹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