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同行采访2
陋室的大门敞开着，似是主人料到客人会何时到，早早就开了门等候。 跨过门槛，一条曲折小径从大门穿过庭院直达屋内，小径周围种着各种花草，香味怡人，一派田园风光。 房子是用青砖红瓦建造起来的，庭院中藏青色的墙壁上，青葱翠绿的藤蔓延伸至屋顶，纵横交错。 “年年来啦，快快进来吃饭。”一位老人从里走出来，略驼着背，因着那一脸笑意，岁月的痕迹在她的脸上展露无遗，即是如此，那双墨色的眼睛，依旧明亮如星辰。 宋锦年叫了声外婆，然后指指身侧的人“我带了人陪你说话。” 楚小筱瞪他，心道，真当我陪聊的啊！ 外婆笑意更浓“这位是？” 楚小筱刚想说是朋友，宋锦年就抢先回道“同学。” 外婆眸光一闪，看着楚小筱怪笑“同学？我还是第一次看你带女同学过来呢。” 宋锦年哭笑不得“外婆，上次大家来看你的时候，不还见过吗？” “上次？上次那个是朋友，这个是同学，哪能一样。” “咬文嚼字。” “玩弄字眼。” 被冷落一边的楚小筱心底一酸，这么好的我竟然不配拥有朋友这个身份。 手上突然被一股暖意包围，楚小筱低头，便看到了一双满是皱纹却依旧纤细修长的手，正温柔的握着她，手不大，却很温暖。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奶奶。 小时候，奶奶的手握着她时，也是这般温柔。 她知道这不是奶奶，奶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她早认清了事实，可抬头看到老人的瞬间，嘴角仍是不自觉的扬起，心情如飞鸟点过湖面，涟漪阵阵，一如当年。 外婆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声音只听着就觉得和蔼可亲。 楚小筱笑着答道“老师好，我叫楚小筱。” 之前的那点胡思乱想都烟消云散。 外婆用另一只手握住宋锦年的手，一左一右带着两人往里走去，笑呵呵道“筱筱，年年，我们去吃饭，今天做了一桌子好菜，再不吃就凉了。” 满满的一桌菜，色香味俱全，楚小筱的肚子低低的叫了两声。 等外婆落座，再看看宋锦年，得到允许，忙找了个位置坐下，而坐下才后知后觉，此时的她竟坐在了宋锦年和他外婆中间，这让楚小筱顿时尴尬不已。 楚小筱觉得自己应该坐在离他们最远的一个角落里，虽然会很不礼貌，但显然会比现在乐的自在。 宋锦年和外婆聊起天来，她根本插不上嘴，处在两人中间的她只好认真吃，猛地吃，假装吃。 有时总会恍惚觉得他们在盯着自己，但她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因为他们说话该死的一定要看着对方的眼睛。 宋锦年很快放下筷子。 而这时候的楚小筱还在埋头和鸡腿作战。 不是她贪吃，而是因为她面前的碗总会在差不多见底的时候被其它菜补上，这是主人的热情，她不忍拒绝，却也快要招架不住。 我觉得我可以不吃晚饭了，她毫无感情的咬着鸡腿。 宋锦年道“外婆，上次撒的种子发芽了没？” 外婆放下筷子笑道“早发了，现在都有一根手指头那么高了。” 楚小筱正埋头和一只鸡翅作战，碗中又突然多了鸡腿，抽抽鼻子，更加无心听他们聊天了。 宋锦年瞥了一眼，道“是吗？外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我想他们都很想知道长的怎么样了。” 外婆乐呵呵道“你不是知道在哪里吗？你自己去看，我在这里陪筱筱聊天，她刚来这儿就留她一个人孤单的待着，不行，会无聊。” 楚小筱猛地抬头，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说“老师，没关系，您尽管陪您外孙，我一点也不孤单也不无聊。”我就是有点撑。 宋锦年又催了几句，外婆看看她，又看看他，拿不下主意。 良久，外婆想出了个自认为还算两全其美的办法“年年，要不你等筱筱吃完，我们再一起去？” 这真是一个好办法，楚小筱心道。但这并不是她想要的，她现在只希望他们快点出去赏花，好留一点时间空一空她的胃。 楚小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而在这犹犹豫豫的间隙，她眼前又出现了一双筷子，接着碗里又多了一筷子菜，竟然还是她最喜欢的青椒炒rou！ 不能忍，简直不能忍！ 于是她又管不住嘴的埋头扒拉起来。 心里有个声音一字一顿的怒吼“别吃了，猪。猪，别吃了” 她对长辈总是不忍拒绝。 “外婆，你之前不是说你培育出了个新玩意儿，你带我去看看吧。”宋锦年也不知着了什么魔，硬要往菜园子里去。 外婆劝说无法，放下筷子，起身走到门口，指着某一处道“就在那里，你自己去看吧，我在这里陪筱筱吃饭。” 楚小筱当即吓得打了个嗝。 庆幸的是，宋锦年最后还是把他外婆哄了出去。 楚小筱也终于让自己的碗真真切切的见底了，这真是一件幸福得教人鼻酸的事。 碗筷是她和宋锦年一起收拾的，本就没几个碗碟，很快就收拾妥当。 此时已是下午一点。 他们光吃饭竟然就花了一个小时。 因为下午两点是外婆的午休时间，三点到五点是工作时间，所以他们必须在两点钟之前完成采访。 话题是自然而然开始的，如聊家常一般。 楚小筱站在宋锦年身后，翻看着手里的采访稿。 宋锦年的问题跳跃的厉害，她不得不翻来翻去，手忙脚乱的，以至于整个室内，除了宋锦年和外婆的声音，只剩她制造的噪音。 也庆幸这不影响宋锦年的大脑。 门外忽然刮起一阵轻柔的风，把花的香味尽数带进室内，沁人心脾。 楚小筱尚沉醉在那花香的余韵中，便感到肩膀一重，脚一软，坐在了宋锦年的位置上。 椅子凉凉的，并不是他坐过的那张。 “干什么？”她是懵的。 “后半部分你来。”宋锦年道。 “啊？”楚小筱脑子瞬间空白，如坐针毡，回头看他，“我不行的。”我就是个打酱油陪笑脸的，她在心里呐喊。 宋锦年挑挑眉，转而看向他外婆，笑道“外婆，我去泡咖啡。” 说着便往厨房走去。 压根没把她的话放眼里。 楚小筱紧盯着他的背影，盼望着他良心未泯，可直到入了厨房，宋锦年也没给她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 她心里烦闷的要爆炸。 这时，外婆道“筱筱，别看了，年年都进厨房了。” “我知道，我是看着他进去的。”楚小筱心道。 她收回目光，脸不红心不跳的胡邹“老师，我没看他，我是在看旁边的照片。” 外婆转头看了看，呵呵一笑，满脸幸福“很久以前拍的了，唯一的一张全家福，当时年年还是个小不点呢。” 确实是个小不点，乳臭未干，嘴上还叼着个奶嘴，被他外婆抱着，满脸的不高兴。 楚小筱挪开视线，不想提他，岔开话题“老师年轻时可真漂亮。” 外婆道“年年也很好看。” “……嗯，你们都好看。” “年年更好看一些。” “……是，他第一好看，您第二好看。” 于是他外婆很满意的笑了。 话题由此结束。 十多分钟后，宋锦年从厨房出来，手上托着个托盘，盘上有三杯咖啡，一杯给了外婆，一杯给了楚小筱，剩下一杯留给了自己。 宋锦年又回了趟厨房，再出来，楚小筱右边的小桌子上，多了一碟水果拼盘，五颜六色，甚是好看。 可楚小筱无心欣赏，也无心品尝。 虽然她感觉自己稀里糊涂的说了很多话，但她清楚的知道，她一个问题都没问出来，效率低到令人发指。 宋锦年在她旁边坐下，翘起腿，低下头，翻开书，不发一言，一副大爷模样。 楚小筱咬牙切齿满腹牢sao。 小房子里响起铃声，是从卧室传来的，外婆忙起身去接电话。 趁这个空档，楚小筱一脚踹上了宋锦年……的椅子。 不知是她力量爆棚，还是椅子太劣质，这一脚下去，椅子瞬间四分五裂。 宋锦年跌落在地，头顶乌云密布，脸色阴郁。 楚小筱被五马分尸的椅子吓得跳到一边，愣怔住了。 她低下头，他仰起头，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半响，宋锦年撇开脸，站起身拍着衣袖怒道“毛病！” 楚小筱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也撇开脸“不好意思啊，没想到这椅子这么不经踢。”沉默了会儿，没忍住，“屁股后面还没擦干净。” “……”宋锦年侧目，幽幽道，“你想死？” 楚小筱又往后跳了几步，默默地看宋锦年整理着装。 “刚刚发生什么了，这么大动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那不急不缓的语调，楚小筱一听便知道是谁，顿时面红耳赤。 外婆一出卧室，看到的就是木椅分尸一片狼藉，外孙惊慌失措整理衣着，姑娘手足无措欲说还休的场景，跨出的半只脚生生顿住。 她手扶着门边，思量着是直接出去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回去打电话？ 后来一分析觉得不靠谱，还是走了出去。 楚小筱怕宋锦年告状，先发制人“椅子坏了，宋主席坐着坐着突然就散架了，把我吓了一大跳，幸好人没事。” 外婆点头道“这椅子是有好些个年头了，十几年了吧，年年外公做的，他外公最爱捣鼓这些木头。” 这话说的很是云淡风轻，宛如从遥远山谷里传来的回音，可楚小筱心里听着却是堵的难受。 她竟然破坏了他外婆的回忆。 她觉得自己成了一个侩子手。 “老师，其实……” “怪不得，我说坐着怎么摇摇晃晃的，原来是外公留下的老古董。”宋锦年将散架的的椅子收到一边，继续道，“下次我拿工具来修一修。” “没事没事，坏了便坏了，都是些带不走的东西。” 宋锦年拉过另一张椅子，没好气道“外婆，又说胡话了。” 外婆呵呵地笑，连着把他们都带笑了。 将近两点的时候，采访要问的问题终于问完了，虽然最后还是靠的宋锦年。 走的时候外婆好说歹说的要他们留下来吃晚饭，但宋锦年还是拒绝了，按照原计划，等他外婆睡下，两人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楚小筱百思不得其解，琢磨片刻后问“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吃晚饭呢？这样就可以多一些时间陪你外婆了。” “你看上我外婆的饭了？”宋锦年玩笑道。 楚小筱刚想反驳，又听他认真地解释“如果我们留下了，外婆肯定会兴奋的连午觉都不睡，等一结束工作，定然马不停蹄的就忙活着给我们煮饭，这样的话，她就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外婆虽然永远都是精力旺盛的样子，但我也不想她因为我们太过cao劳。” “原来如此，很有道理。” 小弄堂里的路径很小，两人并肩走着，默默无言了好一段路。 突然，宋锦年道“楚小筱，你是不是看上我外婆的饭了。” 上一秒还在回味的某人心虚道“没有。” 宋锦年笑道“你肯定看上了。” 楚小筱不认“没有。” 宋锦年“确定没有？” 楚小筱“没……” 宋锦年“下次修椅子的时候再带你去吃吧。” 楚小筱“好！” 楚小筱“……” 宋锦年“哈哈哈哈哈……” 今天天气晴朗，轻风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