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痴儿
终于,薛简回过身来,再看向朱云容的时候,已经不会浮现出那个人恍惚的容颜,只有朱云容,精致清丽的面容下,却给他一种越来越阴寒,甚至是恶心的感觉。 他甚至认为,朱云容这副脸孔,完完全全是侮辱了和朱惜华的相似之处。 薛简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将胸中那种不适的感觉给排除掉…… 可是却将朱云容身上飘丝如缕的气息吸到鼻间。 原来这种甜腻的女子香气,也会让人如此难受…… “云容姑娘,”薛简后退了一步,朝着朱云容深深拱手,正色道,“以你现在的身份,最好是不要随意在人前露面的好,即使皇上他宽容你,皇后优待你……” “……可你废宁王家眷的身份,皇上不曾下旨废去,照我朝律法,废宁王犯下十恶不赦之罪,你株连在内,是为戴罪之身,你怎敢仗着帝后宽恕,便大行魅惑之事!” 朱云容咬着唇,忽而绽出一抹冷笑。 同几个月前初入雍京的时候相比,她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她了,见多了权贵们的嘴脸,又岂会再像以前那般辩不过就落下泪来? “薛大人说的很在理,可是云容……若是早早听了这样的话,今日又岂会沦落到这样一个境地?” 朱云容又一步步逼过去,这回却没有故技重施倒在薛简身上,而是很有数地在他面前一步停住脚。 她算是看明白了,薛简这个人,再不可能属于别人。 除了朱惜华。 “我是在行魅惑之事,但你敢否认自己没有心动吗?”朱云容抬头直视着薛简的眼眸,企图从中找出一丝慌乱。 但她还是失望了…… 自从侍候过宁王,被他破了身。学者如何去小心翼翼讨好一个男人之后,朱云容便仿佛能看透一切男人的心思。 任何一个男人在她面前,都好像是完全透明的。 薛简也不例外。 从薛简眼神中,朱云容看出的,全都是他对自己的憎恶。 这让她更加愤怒,凭什么?凭什么老天爷把所有好运都给了她朱惜华,凭什么世间的好男儿都为她心折? 明明是差不多的皮囊,凭什么她只能卑贱地活在这个几乎被人忘记的地方! 朱云容的神情瞬间便扭曲起来,然后便感到自己被薛简冷冷推开。 这个男人,居然看都不再看她一眼,转身便出了怀王府。 朱云容使劲揪住裙摆,就在刚才,她本可以大声呼喊,将人引来。 怀王府的主人现在虽然不在了,但还有一些护卫在这…… 可她还是忍住了没有这样做。 将人引来,薛简的名声是毁了,可那样的话……落在自己身上的污名只会比落在薛简身上的更多。 因为自己,已经是一个受尽千夫所指的y妇。 这样的事情,无论做错的是谁,但落在女人身上的骂名,总是比落在男人身上的多。 况且这样形同泼妇的做法,本就不是她的做派…… 朱云容咬紧了唇,她可不甘心就这样沉寂下去。 对于她来说,可以扭曲如蛆虫,却不能卑微如尘土。 ……………… 天色向晚,雍京西城门走进两个人来。 正好一男一女,男的满脸汗水,绯色的外袍脱了搭在肩上;女的叉着腰,看那步履,早就累得摇摇欲坠。 这两个人,正是慕容音和厉鹞。 自打告别了李璟后,慕容音和厉鹞便都一心扑在了一个问题上——薛简去哪了? 但既然李璟说是城西,那便往西边找吧! 厉鹞认为今天是过年第一天,过年需要热闹,薛简肯定会在一个热闹的地方…… 慕容音则坚持己见,认为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薛哥哥一定会找一个清净之地,才不会像那些市井俗人一样,只想着凑热闹。 殊不知,这句话是把她自己和厉鹞都骂了进去。 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慕容音忽而冒出来一句,“咱们天宗谁是宗主?” “你啊!”厉鹞自然而然地回了句。 然后便发现,慕容音已经把自己坑了进去。 她明白白说的是“咱们天宗”…… 这个“咱们”,可不就包括了你我么? 况且之前厉鹞也很高兴地加入了这个宗派,当然,那是天宗还没被列为朝廷重点打击对象的时候。 于是乎,厉鹞这个天宗的帮众,只能听慕容音的话,买了两匹马,冲出城去。 目标,镜湖。 慕容音记得,薛简无事的时候,最喜欢去那个地方散心,上次中秋的时候它去了,这次保不齐又去呢? 但等两人杀到镜湖时,傻眼了,面前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只极为应景的乌鸦,呱呱地叫着,好像在嘲笑再度扑空的两人。 嗯……还有一片枯叶,也很应景地飘落下来。 本以为这样便结束,但更倒霉的是,等两人走路下山准备返回时,却发现自己的马竟然不见了! 慕容音和厉鹞都不会想到,大年初一,竟然还有天杀的老贼出来行窃!! 于是,两人只好用两条腿走回雍京。 等他们走路回到雍京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原本光鲜的两人,也都变得灰头土脸、垂头丧气。 心头都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回家、睡觉! 走了一个多时辰,进了城,慕容音长长叹了口气,回家的感觉……真好! 慕容音一路都埋着头,并不是和厉鹞之间没有话说,而是两人实在是太累了,说不动。 但一路往前,慕容音却恍然发现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今日是新年,快入夜了,街上本不该如此的…… 但一抬头,她便明白了。 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面前一座巍峨的府邸,正是当今皇上从前的住处。 但下一瞬,慕容音和厉鹞便都发现了不对…… 门口,怎么会拴着一匹马? 还是如此眼熟。 厉鹞“咦?”了一声,忽而有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觉…… 转过头去看了慕容音一眼,却忽而发现她深深地垂下了头,很不高兴一般,就像是忽而失去她很宝贵的一件东西一样。 再凑近些看,厉鹞忽而发现,她竟然在将眼泪强行憋回去。 “怎么了?”厉鹞关切地问。 慕容音摇摇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也不顾自己失落,拉着厉鹞便躲到了最近的一处墙角后。 两人才刚刚躲好,他们苦寻半日而不得的人,便从怀王府中走了出来。 薛简抚了抚那匹白马的脑袋,解开缰绳,跃上马背去,很萧瑟地策马离开。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两个人在注视着他。 慕容音心中很苦涩,她又觉得自己真是一点都不了解薛简…… “是啊,我本该想到他会到这来的,有什么地方,是比朱惜华昔日住过的地方更值得缅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