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2 决断
“琴大夫,jiejie的情形,到底如何?”厢房内,安寂下来,隐约可以听见茉莉压抑的哭声,这样的安寂,对于此时季舒雅正在生产的境况来说,让人心惊胆寒,季舒玄终于再也忍不住,凑到了厢房门外,促声问道。 帘子被人掀开,琴大夫走了出来。与前两回见时不同,她今日,头发有些凌乱,满头的冷汗,身上,还有些血迹,只一张面容,仍是淡漠如昔。 目光自季舒玄紧绷的面容上掠过,便是道,“不太好。胎儿胎位不正,李大奶奶骨盆偏窄,要调整起来,便不容易,加之,她宫口迟迟不开,方才喂了催产药,宫口倒是开了,如今,胎儿的头发已能瞧见,可是李大奶奶却是气力不继再拖下去,怕是她和孩子都有危险。” 琴大夫这话过后,在场几人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齐齐刷白。 季舒玄敛目沉默片刻,倏然咬牙抬头道,“琴大夫,若是此时舍了孩子,可能保家姐无虞?” “季舒玄!”裴锦箬惊喊,“你不能替舒雅jiejie做决定!”她也是一个母亲,她也正怀着孩子,她记得孩子在肚子里每一次动作时,她心中的柔软与欢悦,季舒雅也是一样。何况,以季舒雅对李建生的愧疚和遗憾,她对这个孩子必然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季舒玄这不是在救她! “那你说,我不能做决定,谁能?”季舒玄已是红了眼,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可是,在他心中,那个孩子,比不得他jiejie重要,若非要舍弃了那个孩子,才能保住他jiejie,他只能这么做。 “我能。”身后,蓦然响起一把嗓音,低沉清雅,却也掷地有声。 季舒玄与裴锦箬回过头,见得叶准和燕崇一前一后进得门来,竟比他们预期的,还要来得快。 裴锦箬松了好大一口气,燕崇已是到了她身边来,她刹那间,便觉得什么都不用怕了。天塌下来,还有他。 “你还好吧?”来的这一路上,燕崇已是从江重口中听说了今日发生的桩桩件件,这会儿浑身都是紧绷着,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心疼,只是紧紧望着她,见她面色有些暗淡,但精神却还算得好,看上去,情绪也还平稳,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裴锦箬点了点头,“你怎么来了?” “今日狩猎,陛下遇上了野猪群,叶大人救驾时受了伤,我奉命送他回京,路上恰恰撞见了去报讯的江重,便一道来了。”燕崇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这样。所以,叶准受伤了? 裴锦箬转头望了过去,叶准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毛衣裳,倒是看不出什么痕迹来,只是,脸色却比平日里还要难看许多,就连唇色都有些泛白了。 “叶大哥。”季舒玄见着叶准,神色亦是随之一缓,张嘴正要说什么,叶准却是抬起手,无声制止了他,径自走到琴大夫跟前,沉声问道,“情形到底如何?”问话时,他目光已是往琴大夫身后的厢房看去。 琴大夫摇了摇头,“早前备下的老参已是切成参片,让大奶奶含着了,只是,她还是有些脱力之状。” 生产之时脱力自然是极为凶险之事。 叶准双眸微黯。 季舒玄凑上前来,“事态紧急,叶大哥,我方才说的……” “你尽力,大小都保住。”谁知,叶准却是哑声打断了他。 “叶大哥?”季舒玄不敢置信。 叶准却是没有理他,“我进去看看她。”说着,竟是径自上了台阶,掀起帘子便进去了。 没有人觉得奇怪,即便,他不是季舒雅的夫君,更不是那孩子的父亲。 季舒玄却还要追上去,边上琴大夫却是一伸手,将他拦住了。 “现在的情形,要么,两者皆保,要么,两者皆损,就算冒险将胎儿取出,令姐也未必能活下来,何况,失去了孩子,你又确定,令姐还能活下来吗?” 言罢,琴大夫不再看神情巨震的季舒玄,径自又进了房去。 “我本想找了庄老来帮忙,可是庄老怕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裴锦箬靠在燕崇耳边轻声道。 燕崇点了点头,“先别想那么多。那个琴大夫的医术应也是不错的。”否则,叶准如何放心将季舒雅交给她? 叶准进去后不久,厢房内,又响起了季舒雅的呼痛声,间或还有叶准低哑的说话声,但不管如何,这样的声息听来,比之方才的静寂让人心中振奋了许多。 然而,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季舒雅的喊声又一点点低落下去时,裴锦箬再也忍不住了,燕崇便是不怎么在意季舒雅的生死,看着她亦是揪心,抬手间,将她揽进怀里,便觉着她埋在胸口,衣襟寸寸润湿,那眼泪,好似烙在心上,生生发疼。 夜色越发的深浓了,季舒玄恍若成了一尊雕像,就那么立在厢房门口,望着紧合的门窗,听着里面的动静,不动也不移。 尹氏取了一件大氅来,披在他肩头,便又退到了边上。 季舒雅觉得自己真的没有力气了,身子如同躺在棉花团上,软绵绵的,没有半分的力气。身子恍若爆裂的疼痛仿佛也抽离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着,这样,也好。就这样吧!她和孩子,一道去寻建生,便也算得一家团聚,算得圆满了,往后,午夜梦回时,她再不会被这满心的愧疚所折磨,生不如死。 她闭了闭眼,手上,却是被人用力一掐,“小雅!不能睡!醒醒!” 是他的声音,穿透了重重浓雾,到达脑海,一如从前的每一次,她在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都会予她支持。 “你不能认输!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你的孩子,还没有出世,还没有看过这世间一眼,还没有叫你一声娘,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小雅!” 他好像慌了,那一声“小雅”的尾音里发着颤,真是不像他,他又为何要慌啊!她死了,又与他有什么相干啊! “大人!”正在这时,耳边传来琴大夫略有些失稳的叫喊,琴大夫,自来淡漠,印象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惊惶。 “别管我!救她!”他咬着牙,几乎是嘶吼了出来。 她蓦然一个激灵,他怎么了?便是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往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