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宿敌
这话是没错,可仔细一琢磨,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若是换了个心思窄的,没准儿,便是要吃心了。 毕竟,这一个个花骨朵儿似的姑娘,没一个是从袁婧衣肚子里出来的。都是她的丈夫跟别的女人生的,只要稍稍狭隘些的,怕就是要吃心了。 “裴太太还真是这凤京城中难得一见的贤惠人,这才进门呢,就忙着张罗女儿们的亲事,英国公府果真是大梁勋贵之中的翘楚,就裴太太这番做派,便可堪表率啊!”这话里,嘲讽的意味显而易见了。 裴锦箬抬眼,往对面那人瞥了一眼。 对面的妇人,有些干瘦,一双吊梢眼,嘴角含着笑,却让人感不出半分善意。 都察院左御史钱大人的太太,与彭家挂着亲。彭家,与英国公府自来不和,整个凤京城人尽皆知。只是,从前,在袁婧衣面前,钱太太未必就敢这般明目张胆,不过是如今袁婧衣嫁了不起眼的裴家罢了,夫荣妻贵,从来如是。 裴锦箬目下闪动,垂下头去。 袁婧衣面上却是淡淡的笑,风过无痕,没有半分的起伏,“钱太太谬赞了,小门小户的女儿,如何也比不上钱家的姑娘,教养不凡。” 这话里平淡,钱太太却是一噎,脸色登时如同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谁不知道,前些时日,钱家闹了一桩笑话。 正要说亲的钱四姑娘不满要说的亲事,竟是将登门的媒婆连人带礼,一并扔了出去。 那媒婆气得不行,如今,处处张口便是钱御史家姑娘的“教养”,这监察百官,有弹劾之权的御史却治家不齐,教女无方,这于钱大人的官声可也没有什么好处的。 钱太太这也是没脸了好些时日,为了钱姑娘的亲事,不得不顶着脸皮出门。 只御史家的家眷,本就让人忌惮,今日,这来赴宴的人,更是躲着她们母女走。钱太太满心恼火,见了袁婧衣,想着这人从前再怎么高高在上的国公府千金,那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只成了一个五品小官的家眷? 何况,还因着彭家的关系,钱太太上来便是一阵奚落,却没有想到,袁婧衣平日里一副目下无尘的样子,今日却是没有半分的退让,上来便是给了她一根钉子碰。 原来,这虽然是朵娇美的花,却还带刺,你若想要揉搓它,它必定会狠狠扎你。 理也不理钱太太,袁婧衣拉了裴锦箬,转身往她交好的勋贵人家女眷堆中去。 免不了又是一番阔宣,辅国公夫人便是笑眯眯问道,“看你家这几位姑娘,是真真长得好。尤其是三姑娘,端庄大方,沉静有度,不知是谁家有那福气,能摘了家去。” 袁婧衣目下闪了闪,笑道,“长幼有序,她上还有兄长和jiejie呢,怎么也得一个个的来,何况,年龄也还小,我也舍不得,慢慢看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是心领神会。 早先,英国公府想要聘裴锦箬的事儿,虽然没有过明路,但那些与英国公府相交颇深的人家,都心中有数。若等到陛下赐婚长乐公主和袁恪的旨意下来,裴锦箬就会沦为笑柄,这也是袁婧衣急着带裴锦箬赴宴的因由。今日过后,便算得彻底将她与袁恪撇干净了。 他们只是表兄妹,婚嫁各不相干。 便有一位夫人又笑着道,“我看三姑娘才貌无双,等到放出风声去,你家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是啊!是啊!届时可别挑花了眼。” 这里的人,多是些人精,别说,还要看着英国公府的面子,就是如今裴家的大郎,也是常出入御书房的,很得陛下看重,听说,已是要擢升为编修了。这可才入仕半年不到呢,就要升迁了,往后,这裴家说不得有大造化。多敬着些,总是没错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多是捧着裴锦箬,倒是将裴锦蕙几个冷落到了一边。 裴锦蕙和裴锦蓉倒还罢了,都是安分守己的,心中嫡庶之分分明。知道虽然都是裴家的女儿,但她们无论如何也不能与裴锦箬比肩。何况,太太能带着她们出门赴宴,便是家里有待嫁的女儿,带出来让旁人相看的。两人虽然心有忐忑,但总是心存感激的。不管怎么说,太太没有苛待她们。 可裴锦芸就不会这么想了。 她抬起眼,瞪着裴锦箬的后脑勺,眼睛里恨不得生出刀子,在裴锦箬身上戳出窟窿来。 凭什么?裴锦箬凭什么能被人捧着、赞着,瞧那些妇人话里话外,竟好似她要有什么了不得的好前程似的。 “诸位说得好热闹啊!徐家jiejie,怎的也不叫上我?”身后,一把柔婉带笑的嗓音,徐徐传来,裴锦箬却不由得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直立起来。 说话的妇人穿一身清爽的湖蓝,看上去,不过才二十三四的样子,脸上挂着的笑,温婉柔和。裴锦箬却是再清楚不过,那一切,都是假象。 比如,看上去二十三四,其实不过是因着保养得当,所以年轻了十岁。至于那温婉柔和,看上去便好相处的模样,更是骗人的鬼。这人心思之深沉,手段之歹毒,真真是黄蜂尾后针。林氏......真没料到,今生头一回相见,竟是此时此地。 裴锦箬眸中不由得带了两分锐利。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正与人寒暄的林氏转过头来,裴锦箬却已经先一步垂下了眼,林氏望见的,便只是一个沉静腼腆的少女。 林氏目下闪了闪,“裴家meimei这是将家里的姑娘都带出来了呀?真好,看看这一个个水灵灵的,可不是要羡慕死我们这些没有好命养个女儿的人家?” “靖安侯夫人若是觉得羡慕的话,不如领了一个回家去养?”边上便有人笑着打趣道。 “我倒是愿意呢,就怕裴家meimei舍不得。”林氏笑道,而后上前,便是拉了裴锦箬道,“这便是裴家三姑娘了吧?看这模样,长得果真是好,又是个娴静贞雅的性子,真是让人稀罕。” 一双眼,看着裴锦箬,上下端详,笑得别有深意般,言语间,字里行间透出的,皆是满意。末了,还直接从腕上褪下一只金镶百宝喜鹊登梅式样的手镯来,不由分说,便是套到了裴锦箬的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