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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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吗?” 坐在唐沅右下方的钱良才闻言,先是一惊,旋即心中一阵大喜。他死死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作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沉稳姿态,站起来抱拳行礼:“末将遵命!” 凤安大小将官也都站起来:“末将遵命!” 唐沅满意颔首。 “辰阳诸事,便由周将军负责;昌陵诸事……” 一条条命令吩咐下去,众人在议事厅呆了一整个下午,才算把各项工作安排妥当,各自领命而去。 等满屋子人都走了,魏明俊这才望着空无一人的大门嘲讽出声:“主公,您瞧瞧刚才钱良才那喜不自胜的样子。” 唐沅靠在椅背上,闭目揉着自己的太阳xue:“你理他作甚?秋后的蚂蚱,可不得容他蹦跶两天?” 她冷哼了一声:“咱们也捧了他快一年了。是时候让他发光发热,回报咱们的恩情了。” 魏明俊微微一笑,眼里满是兴味,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十分期待:“主公说的是。” …… 钱良才心思不怎么单纯,唐沅一早便知道。 他原是去年北上抗击柔然的盟军中一名将领,倒也有些本事,立过不少战功。唐沅决意收服盟军时,他果断地背弃了旧主,投靠了唐沅。 唐沅那时便知道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做事只唯利益论,压根就没有什么忠义可言。 那时魏明俊劝她将人赶出去,唐沅却没有采纳他的建议。这世间万物都有利有弊,哪怕是真小人,只要用得好,又何尝不是手中的一把利刃呢? 很快,钱良才独一无二的作用便显现了出来。 萧俨找上了他,还许以高官厚禄,金银珠宝,让他做了萧家安插在北境的眼线。 第78章 长公主君临天下(34) 这一年里,唐沅仔细防备着他,同时却也捧着他用着他。 萧俨让钱良才给他递消息,于是在唐沅的安排授意下,各种无用信息掺杂着虚假消息,不要钱似的往幽州那边送。 萧俨自以为找到了跟唐沅对抗的独门武器,却不想这武器的cao纵权从来都掌握在唐沅手里。 他听到的看到的,全是唐沅想让他知道的。 从萧俨找上钱良才的那一刻起,他就给自己设下了一个最大的迷障。可笑的是,他还对此洋洋自得,以为北境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是这螳螂老是有自我认知偏差,以为自己才是那只黄雀。 可笑,可悲,可叹。 不出十日,唐沅和魏明俊便轻装简行,离开了北境。这凤安城便彻彻底底成了钱良才的天下。 ——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为了防止像当初陈修元那样,一人叛敌连累三城的情况出现,唐沅将凤安、辰阳、昌陵的各类事务划分清楚,交到三方手中,彼此之间禁止互相干涉,且每座城池的军事布防各有千秋,互不相通。 这使得钱良才没法打其他两城的主意,可却也方便了他搞事情,而很难被另外两城察觉。 于是悄无声息的,凤安城多了一批“新兵”。 几天后,一位被钱良才称为“徐先生”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凤安,被奉为座上宾。钱良才给底下人的解释是,这是主公千辛万苦才寻来的谋士,万万不可怠慢。 众人不疑有他。 钱良才在凤安为萧俨大开方便之门,不断迎萧军入城的时候,他不知道,在更北边的草原深处,柔然和鲜卑的联军已经拔营起兵,向着中原磨刀霍霍。 …… “报——” 凤安城里,一名小兵急匆匆地跑进来,满脸焦急道:“将军,柔然军南下入侵,距凤安已不足五百里了!” 钱良才霍然起身:“什么?!” 他瞪大了眼睛:“咱们安插在柔然的探子呢?这等要事,为何没有早报?” “属、属下不知道啊!” “他娘的!” 钱良才重重地锤了一下身边的桌子。 狗娘养的柔然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刚接手凤安的时候来。 他已经允诺了萧俨,今年之内,必助他拿下凤安,以此城作辖,打压萧韫。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偏偏临了了他柔然要来插上一脚! 这下,他先前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更别说,要是没能守住凤安,萧韫第一个不放过他。 到那时,他苦心经营了一年的大好场面就全泡汤了! 这叫他如何甘心? 钱良才越想越慌,冲着那小兵急声道:“快,快去把徐先生请来,共商退敌之策!” 那小兵有些奇怪。 柔然入侵,将军要商讨退敌之策,不去找另外几位将军,反而找劳什子徐先生,这是何道理? 眼看都火烧眉毛了,那徐先生不过一介文弱书生,还能抵挡过柔然的千军万马不成? 但小兵不敢质疑,只能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后。 徐仲年来到钱良才的书房,听他说明情况,捻着胡须垂眸细细思索。 钱良才一脸焦躁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先生,眼下柔然来犯,我们该如何是好?” “将军莫慌。”徐仲年沉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叫我如何不慌!”钱良才陡然提高了声音,“去年一战,柔然和中原已经结下死仇。这次那哈赤来势汹汹,又联合了鲜卑,兵力更胜从前。眼下萧韫又不在北境……” 他越想越心慌:“不行,我得赶紧派人去辰阳和昌陵送信!” 他自顾自地点头:“对,对,现下北境守军早已今非昔比,就算是哈赤来了,轻易也奈何不得!” 说着,便要去拿纸笔。 钱良才从军近十载,如今年近不惑,虽算不上身经百战,但身为将领最基本的素质还是有的。 敌军来犯,在战场上本是寻常,原也不值当他如此慌乱,可一来,柔然这些年凶名在外,将好些中原将军都打怕了打怂了,眼看着要独自抗击领兵柔然,他实在心有惴惴。 这二来嘛,他这段时间做的这些事儿,说是卖主求荣也不夸张。柔然偏偏在这个时候来犯,竟让他有种他做的一切都大白于天下的错觉。 重重压力之下,他竟直接吓得慌了神。 却不料,徐仲年上前止住他的动作:“将军不可。” 钱良才愣了:“先生?” 徐仲年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将军,祸兮福之所倚,此时柔然来犯,对我们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您不仅不能往其他两城送信,反而得把消息拦下来,尽可能拖延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 “此话怎讲?” 徐仲年道:“萧韫手下兵力强盛,难以对付,我们大可以借力打力,让她和哈赤互相消耗。” “如此,我们才可坐山观虎斗,做那得利的渔翁。” 钱良才渐渐冷静下来,细细思索着徐仲年的话。 半晌,他望着徐仲年缓缓笑了:“先生,妙啊。” 二人对视一眼,仿佛已经看到了计划成功的那一天,放声大笑起来。 …… 钱良才满以为胜券在握,眼看柔然大军将至,他也是丝毫不慌,甚至还隐隐期待起来,只等着柔然军临城下,好为他铺出一条青云路。 第三天午后,柔然军在离凤安十数里的地方安营扎寨。黑压压的军队一眼望不到头,像是一朵巨大的黑云,沉沉地压在凤安上头,对中原虎视眈眈。 像一张拉满了弦的弓,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战事一触即发。 直到披上战甲,钱良才依然野心勃勃。 他要在辰阳来人之前将萧韫的人都送上战场,让他们去和柔然斗。等他们两败俱伤,才该是他出手的时候。 等萧韫回来,看到她精心经营的一切都落到了他和萧俨手里,那表情想必会很精彩。 “将军,将军!” 钱良才这厢正得意洋洋地做着美梦,陡然被手下打断,他不耐地睁开眼:“又怎么了?你慌什么?不是让你去校场点兵了吗?” 来人是他最信任的心腹,这次他和徐仲年的计划,这心腹也是全程参与了的。 听他发问,那心腹脸上满是惊恐,颤抖着声音说:“周、周策和他手底下的那些兵,都不、不见了……” 钱良才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 凤安北边的草原更深处,周围荒无人烟,却有一支规模颇大的军队在此安营扎寨。 魏明俊掀开主帐的门帘走进去,朗声道:“主公,最新消息,柔然军已经到凤安城外了!” 他语气里颇为兴奋,眼里是掩都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唐沅问:“周策都带人撤离了么?” 魏明俊笑答:“都成功撤离了。总得把舞台腾出来,不然某些跳梁小丑也施展不开不是?” 他啧啧叹息:“可笑那钱良才,自以为整个凤安都尽在掌握,却连眼皮子底下溜了这么多人都不知道。就这种脑子,还敢在背后偷偷给咱们使绊子,真当咱们的人都是吃素的呢?” 唐沅满意地点点头,听到魏明俊的嘲讽,勾唇一笑。 不枉她带着一帮人陪钱良才那厮演了这么久的戏啊!要的可不就是这种效果? 对付某些人,温水慢煮可比狂风暴雨有用多了。 “说起来,周策这小子当真不错,是个天生带兵打仗的料!” 唐沅听到魏明俊的感慨,颇有兴味地挑挑眉:“能听你这么夸一个人,还真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