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崔行舟哪里能吃得下?气也气饱了! 他原本是想再给她机会,让她主动坦白的。可是话都说到这个情分上,她居然还能若无其事隐瞒不说。 柳眠棠,你可真是好样的! 再说柳眠棠,她并不知自己走得那么干净利索,差点气死了堂堂淮阳王。 这一路回来,眠棠的脑子转了千百个念头。劫持囚犯,有些疯狂得不靠谱。那么只能再求一次特赦。 柳眠棠一时间想到了刘淯。他身为皇帝,特赦几个不入流的囚犯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 只是她不能去求刘淯,若是真这般做了,便是将自己的夫君的脸面置于何地? 转而求其次,眠棠决定走一走石皇后的门路。 这么决定了,眠棠不想耽搁,便命人往宫里递送帖子。可是帖子还没等送出去呢,便传出石皇后破水要生皇子了。 这帖子,压根递送不出去。 眠棠颓然倒在床榻上,直觉得怀孕之后,原本就不够用的脑汁现在更是所剩无几了。 难不成,这是老天要刻意为难那四兄弟?又或者,她唯有亲自去求刘淯才能救了他们的性命?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崔行舟终于回府了。 只不过王爷的面色铁青,一看就是心情不虞到了极点。 他回到内院以后,还没等眠棠起身,便啪地将她原本递呈皇宫的帖子摔在了桌子上。 “你一向不爱主动进宫,这次为何主动递帖子?” 眠棠镇定自若道:“皇后有过生产,如今又怀着身孕,自然对要向皇后问候凤体安康,再顺便聊一聊生养心得。” 崔行舟觉得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撒谎时眼睛都不带眨的,说得那么坦坦荡荡,他怒极反笑:“你什么时候成了皇后的手帕闺交,我怎么不知道?” 眠棠起身倒水喝了一口,坦然地问崔行舟:“有事想要求皇后,自然便要亲近些,王爷看着气不顺,是要找我吵架吗?” 崔行舟紧握着拳头问她:“你我相识甚久,我可曾拿你撒气,冲你发过邪火?” 眠棠想了想,以前在北街时,他倒是曾经莫名其妙地发火过。可是后来她才知,原来是她说淮阳王的坏话,是当着人家正主的面儿骂人来着,也难怪崔爷生气了。 在那以后,他也有因为公事气闷的时候,但是顶多话少些,从来不会像北街醉汉那般打骂婆娘,发邪火。 眠棠这两天一直在想着如何替四兄弟解困的事情,此时倒是有些发觉崔行舟情绪不对了。 既然他不是发邪火,那便是冲着自己发火了。 眠棠抬头看向了崔行舟,终于看到了他眼底让人心惊的冷意。 她抿了抿嘴,默默地看着他。 崔行舟也是被这闷嘴铁葫芦气得超脱升仙了,倒是能岿然不动地问:“爱妃,我再给你一次以及,你可曾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柳眠棠试探问:“那四个人跟你招了?” 崔行舟干脆不说话了,双手扶椅,目光深沉,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人依旧俊美如昔,只是整个人如千年寒冰雕琢一般,散发着肃杀之气。 眠棠深吸一口气,觉得天下没有捅不破的窗户纸,既然迟早瞒不住,便早死早超生好了,于是干脆说道:“他们可跟你说了,我……就是仰山陆文!” 崔行舟似乎并不震惊,依旧一动不动,一双俊目死死盯着柳眠棠,可那一双眼里翻腾得却是滔滔迸溅岩浆。 不过柳眠棠这一句话说出去后,整个人仿佛排毒一般轻松多了。她一直为着自己隐瞒崔行舟而内疚,现在全说给他听了,一切便爱谁谁了! 崔行舟看着柳眠棠半晌,终于开口道:“你骗我失忆?” 柳眠棠老实道:“我是真想不起仰山上的事情了,若不是那四兄弟在眞州祸乱时遇到我,我也不知自己还有这一段……当时我是想跟你说的,可就一直开不得口……” 她看崔行舟整个人已经像石雕一般阴沉不说话,便知道他是很介意自己的这段晦暗过往了。 别人不清楚,她能不清楚吗?毕竟以前崔行舟每次回忆当初与陆文熬斗时,都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对方蘸酱吃的德行。 直到后来刘淯称帝,这情况才算好些。 可是那是因为他以为刘淯是陆文的缘故。而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被死对头耍得团团转,还娶了对方为妻,像淮阳王这般自尊极强的男人,如何能受得了? 虽然以前曾无数次去想,一旦事情败露,他俩该何去何从,可如今真的到了这个光景上,眠棠却不想流泪哀求崔行舟的原谅。 她也曾被骗过,知道那滋味不好受,所以也别拿自己的眼泪去求着他容忍不能容忍的过往了。 她想了想,走到内室,从自己的一摞账本里抽出老早就写好的和离书。 “我骗了你,是我不对,只是贪恋着与你在一处的时光,便这般拖延着不说。虽然想不起,可也听别人说了。你对陆文是有多厌恨……你我情交一场,就像你以前说的,骗是骗了,可情也是真的。我们就此好聚好散……你看看这写得可妥帖?需要再补些什么,都好商量,实在不行,你觉得不够解气,休了我也成。” 崔行舟像看怪物一般,盯看着眼前的那张纸,握拳双手的青筋都已经崩起了老高,可嘴里却风轻云淡道:“陆大当家的好高瞻远瞩,连这个,都早早预备好了啊!” 柳眠棠扭过头,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她要如何去说,写这个时,是希望自己一辈子都用不上的。 第124章 崔行舟绝对没有想到,战场上的千军万马,剑戟短刀都没能要了他的性命,却在自家内院里被一张纸气得心胆俱裂。 既然她都拿出来了,他若不看看倒像是怕了她似的。 崔行舟冷着脸展开纸细看——怪不得当初她给jiejie崔芙拟写和离休书时,文笔那般的流畅,原来一早自己演练过了。 略过退换金银铺子和彩礼那一截子不看,柳眠棠竟跟jiejie一般,要堂而皇之地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给带走呢! 崔行舟抖了抖纸,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你好大的自信,凭什么认为能带走我的儿子?” 眠棠离他远远地坐着,纤指勾着裙子上的花纹,也不看他,只强忍着泪意道:“我这几日爱吃辣的,不一定是儿子,还说不定是女儿……” 淮阳王都要被陆大当家的给气升天了,略抬高嗓门道:“甭管男女,你都带不走!” 说话间他抬腿一踹,那桌子登时散了架子,果盘茶杯子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说起来,淮阳王娶了王妃这么久,可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碧草一看苗头不对,拔腿就要冲进去替王妃挡一挡。 可人还没等进去,却被李mama一把拉住,小声道:“你进去有何用?还不快去将大姑娘找过来!” 碧草也醒过腔来,是啊,得叫当jiejie的来管弟弟啊! 当下她拔腿就跑去搬救兵。 崔芙这几日能下地走走了,正推着锦儿坐着木马玩。 眼见碧草急三火四地跑进来,呼哧着粗气说:“不好了,王爷正打骂着王妃,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不敢拦着,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崔芙听得唬了一跳,她以前见过弟弟惩戒手下的那些兵卒,平时挺斯文的一个王府世子,下手的时候那叫一个狠! 眠棠正挺着大肚子,如何能挨得住他的打?崔芙连忙命人拿了袄子和宽帽给自己穿戴上,然后领着婆子跟着碧草去了弟弟的内院。 等进去一看还真是一地的狼藉,眠棠缩在屋子的一角低头不说话,那眼圈通红一片,纤瘦的身子只肚子隆起那么一块,看起来我见犹怜。 再看她那长了能耐的弟弟,正横眉立目拿着一张纸冲着眠棠高喊。 崔芙箭步走过去,冲着弟弟就是狠狠的一记耳光! “崔小九,你长能耐了!我们崔家还没出过打女人的男人呢!眠棠正大着肚子,你冲着她喊什么喊!” 崔行舟被打得脸一偏,可打人的是他嫡亲的jiejie,他自然不好说什么,只目含逼人的寒意,生挺着。 可是眠棠却急了,连忙走过捂着崔行舟的脸道:“jiejie……你怎么打人?” 崔芙看眠棠反过来维护着弟弟,也是觉得好气又好笑,便又道:“你看看,你撒了疯野,人家眠棠倒心疼我拍你这一巴掌,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吓唬人?走,眠棠,跟我回屋去,不受他这个气!” 说着,崔芙便拉起眠棠准备把她拉到自己的院子里去避一避。 淮阳王如今整个人已经算是历经九重天劫,整个人的气场隐隐又上了一个台阶。 一个个炸雷轰过之后,气倒是消散了不少,他一把拉住了眠棠的另一只手不让她走,然后对jiejie道:“只是与她有些口角,谁跟你说我打人了?jiejie不能见风走动,怎么也出来了?快些回去休息吧,我好好跟她说就是了。” 崔芙看眠棠虽然红着眼圈,的确不像挨打的样子。这夫妻间哪有舌头不碰牙的?一般也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外人若是掺和多了,反而不美。 于是她便不放心地又叮嘱着崔行舟要让着眠棠些,没等孩子作妖作没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等崔芙走了,屋里的狼藉也都收拾干净了。 崔行舟缓了缓气,冷着脸扶着眠棠躺下,让她歇歇腰身,眠棠依旧放心不下那一页纸,跟他叮嘱道:“除了孩子那一项,其他的都好说,其实孩儿跟我长到十三岁,再回王府也是一样的,总不能让他从小就没了亲……” 崔行舟替她盖着被子,然后将俊脸压得极低,鼻尖贴着她,尽量用不大的音量跟她说话道:“柳眠棠,你今天再多说一个字,我便将牢里那四个反贼开膛破肚,暴尸荒野。” 眠棠看出他的眼神是认真的,里面腾腾的杀意逼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看柳眠棠终于安静了后,崔行舟起身便要走。 可是眠棠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红着眼圈就那么看着他。 崔行舟尽量平和道:“拉着我干嘛?撒手?” 眠棠牢记住他的威胁,一个字都不说,可是手也不撒。 他既然还没在和离书上签字,便还是她的相公。就算和离之前,也要好好的相依偎一会,让她闻够了气息,牢记住他的模样后,再一别两宽啊! 当初她跟他闹着分开时,他不也说了,突然分开会抻得人心疼,最好缓缓地分,彼此都慢慢适应着来。 想当初,他俩分得就很不错,她都快差不多适应了,可他偏偏缠着她签了婚书,弄得她食髓知味,现在越发上瘾了。 怎么到了她犯错的时候,他说分便分了?天理公道何在? 崔行舟不敢使劲,怕扯着他,却无奈摇了摇头,略带嘲讽道:“以前就该发现你这死皮赖脸的劲头跟陆文一个德行,甩都甩不掉,缠上便不放……” 虽然明知道他说得是两军对阵的缠斗法子,可是这话也太伤女孩家的脸面了。 饶是柳眠棠想不说话,都忍不住小声反驳道:“别欺负我失忆记不得,我这可都是跟你学的,你当初不也这么死皮赖脸地缠着我嫁给你吗?” 崔行舟的俊目眯得像两把长刀,淡淡补刀道:“我那不是看你嫁不出去,可怜你,才收了你吗?” 这下子,眠棠的眼睛瞪圆不干了,猛地一甩崔行舟的手,抱拳道:“那我先谢谢王爷您的收留之恩了!不过……扒着我床沿不放的时候,王爷您可不是这么高风亮节啊!倒像是街边吃不饱的叫花子,偏来我被窝里讨rou吃呢!” 崔行舟的面色一紧,这等逗嘴皮损人的功力,他哪及得上在北街婆子堆里历练的柳娘子? 他只气得词穷,拿长指指着柳眠棠拼命点着,最后倒是缓缓地笑开了,抬手解开衣领,卸开了腰带子。 眠棠警惕地看着他问:“你要干嘛?” 崔行舟将长袍狠狠甩在了地上:“陆大当家的赏我rou吃,我若不多吃几块,岂不是不识抬举了?” 眠棠臆想的分手前的依偎温存,可不是这种大口吃rou的架势,于是顿时结巴道:“谁……说要干这个?我们俩不是正吵着要和离吗?你把衣服穿好了……哎呀……” 下一刻,饿了七日的凶狼钻了被窝子,将眠棠余下的话全都吞噬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