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⑧,CM 第三个世界 血月十四行诗
“你明明就是故意重手重脚的,来折腾我……嘶!” 她控诉的娇音,被一声喀嚓的清脆错骨声打断了,沉沉的狠狠一声闷哼,夹杂着那个叫做丽丝的女声没好气的呵斥:“闭嘴,别动!看,自找的苦头吧!” 这下,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应该是她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有女声沉重低低的喘息间,不间断的金属轻巧落下的撞击声。 一颗,又一颗,又一颗的银子弹被带血的钳镊丢弃入那个托盘里,黏连的血迹都带着苍黑色的焦迹,银子弹对吸血鬼的杀伤力,一直都是很重的。 强大如她,也是,会受伤的。 一声声金属声,声声都沉沉砸在他的心脏上,在胸腔里层层,一遍遍地回荡,放大了那细小得几不可闻的轻响,直到心跳都被什么扼住了般的沉闷,而紊乱。 “是又怎么样?给你长点记性,你下次还敢这样重伤回来,我就不管你了!” 虽然威胁着这样的话,可顿了顿,丽丝的音色最终还是放软了下来,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这么逞强,做什么啊,看伤成这鬼样子。” “因为我要杀光这群疯子、渣滓、败类,和凯思的死有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许久,她低低,凛冷的话音煞气腾腾,像是落下一地的冰渣般阴鸷凌厉,少年从来都没听过她用这种语气说话,咬着牙慢悠悠的一字一顿,都蓄着一股森森的,戾气。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那个男人的名字。 然后是报复一般,一声格外干脆利落的正骨声,和她一霎的狠狠抽气和凄惨挣扎尖叫声。 “啊,我的腿!!该死,丽丝,你放开我,谋杀吗!!!” “闭嘴。你愈合的能力太快,这下都愈合了,但骨头完全长歪长错了,只好重新错开再长一遍了。” 丽丝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声音也淡定,“反正你中了这么多银子弹都死不掉,差不了这点。” 他的视线间,床的一角有她的一缕垂下来的黑发,似是沾了血地黏连在了一起。 也许是他的呼吸太轻浅,房间里面的两个强大的血族,一个受了伤痛得要命,一个正忙着为她处理伤口,居然谁都没有发现他已经回来了,正在听着她们说话。 “你不是,说要忘掉他吗。” 许久都只有似是轻细的声音,应该是在包扎,丽丝再叹了口气,微微沙哑的声音听着有几分忧心。 “忘掉了啊。只是,仇恨忘不掉,也不能忘。” 她满不在乎的声音又恢复了平素懒洋洋,似是什么都无所谓地,轻笑了一声。 “呸!忘掉了,你还好端端地能不嫌麻烦,捡个小鬼回来照顾?我曾看过那个孩子,碧绿色眼眸和黑发就长得和凯思一模一样,你别当我是瞎子。” 丽丝的声音不屑一顾,轻嗤了一声,又一团染满血污的纱布被顺手丢到那个托盘上。 “诶,你这话可千万别在那个小鬼面前说,听见没有。他又骄傲又敏感的,听到这样的话,到时候就麻烦大了,哄都哄不好。” 她连忙出声打断丽丝的话,婉转的音色中有随意而懒散的笑意。 “知道。好了,你可以起来了。” 他看见那咎带血的黑发滑落,然后一闪不见了踪影,一阵似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治疗已经结束了,伤也都处理好了,她们似是正在从房间里出来,她的声音含笑。 “帮我收拾一下,希瑟要回来了,别让他看见了。” 敏感?哄也哄不好?麻烦? 她语态随意的话音回荡在他耳边,一瞬间像是什么,锐利的,尖细的,穿过了少年的心的,一凉。 她原来……就是这么看待他的吗? ………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呢。 他从来都对她似乎没有什么好话,也似乎从来都没有好脸,关心她的话,好像也没有。 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好好对她说过,连手都从来都没让她牵过。 所以,她这么看他,再正常不过了吧。 只是,为什么…… 心好难过。 为什么,会痛呢。 没有被什么撞到了,伤到了,心脏就好好的在那里,没有受伤啊? 他这是,怎么了? 黑发的少年很安静地站着一动不动,紧抿着唇,死死握紧了拳。 为什么,每一下心跳都这么沉闷地压在胸口,都这么,难受呢? 好了,别痛了。 她就是不经意地抱怨几句,他不是矫情的人。 本来,就不会有谁莫名其妙地就对谁那么好,她因为他像一个她认识的人,而收养了他,照顾他,这不是很好的一个理由吗。 可为什么,脚下像是被什么绑住了,僵住了一般,动不了了? 她对他那么好,是因为,他很像她以前的,一个故人吗。 为什么这个意识,为什么她说起那人的态度,会让他像是被猝不及防的一根刺刺穿了心脏,那么,难过呢。 她是不是一直,都在把他当作另外一个人,一直都在他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才能对他有耐心,对他,好。 他看见她裹着一件浴袍从房间里走出来,胸口,腿上都缠着重重厚厚的纱布,几乎被裹成了木乃伊,白皙的额间尽是痛出来的一头冷汗,脚步也不太利落地,单脚一蹦一蹦的像是只兔子。 可她依旧风淡云轻地,正在系自己黑色浴袍的腰带,声音平稳,“丽丝,来扶我一下……” 然后,她的话骤然停了,脚步也停在了门口,那双直直,猝不及防遇见了他的,绯丽的眸顿住了。 她的表情猛地停滞了一霎,才小心翼翼地放柔了声音,她问,“希瑟?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想问她,朵娜,凯思是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因为他,才收留了我的吗? 他想关心她的伤,问她,不痛吗? 可话说出口,却变成了,“你怎么伤成了这个鬼样子,真丑。” 轻描淡写的一句,特别不在意的口吻—— 因为啊,那些在无人问津的荒芜中,挣扎着胡乱生长出来的藤蔓,已经习惯了以尖锐野蛮的刺对待严寒的朔风,对待靠近的人,即使被移到了温室内,珍而重之地养在了鎏金的陶瓷花盆里,也学不来,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