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诸郁深这回搬来，是直接让位于造梦娱乐同城的林深处分部公司下属的一个工作室整体搬迁过来到此，就算书面文件汇报到上头，也不过是会在文件上提到一句由于租金、房东等原因，原办公地址必须迁移这样。 这处工作室的人都签了保密协约，诸郁深只说这是之后的重点工作，员工们都很配合。 至于诸郁深本人，则是找了个出差的名义，如果有要紧的工作，就搭乘飞机去处理，其他一切工作一律远程处理。 “没有。”王秘书细细地想了想，“我确定没有，这回连秘书室的人都不太清楚，毕竟诸总您平时就挺经常在外出差的。” “还有……她为什么在问造梦娱乐？”诸郁深又问，他神情幽深，看得出在思索着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难不成是来应聘？”王秘书也不太能理解，“要不，我去打听打听？”刚刚他们包裹成那样，也没人认得出来。 “不用。”诸郁深沉吟了一会，开始细细地交代。 王秘书边记边点头：“明白了，我等等就安排。” …… 按照诸郁深的安排，王秘书已经把该联系的人统一联系好，诸郁深在办公室里开视频会议，他便到了旁边的休息室打算泡杯咖啡。 一进里头，就瞧见好几个人正凑在一起说话。 王秘书虽然看似位高权重，平日里和诸郁深一起出入，可在员工心里，他一向没有告状的黑历史，大家算是一伙的。 见进来的人是王秘书，他们也不忌讳，继续聊着天，王秘书冲好咖啡就凑了过去，打算做旁听观众的他，越听越不对劲。 “……你说，人家这待遇，真是没地方比，我们变成酸柠檬都没用。” “是啊。”这个应和着的，是个数值策划，一出bug十有八九和他有关系，都快英年早秃了，“我特地问了人家楼下的美眉，他们一周稳定双休，从不加班……”他越说越起劲，念叨地越来越多。 王秘书听见了楼下这两个字，立刻就问：“你们说的楼下是……？” 数值策划凑过来，将手搭在了王秘书的肩上：“当然是造梦娱乐了，我以前听人说，娱乐圈里的这些底层工作人员，是怎么地辛苦，没有节假日，动辄得被叫起来加班，还经常被粉丝骂，可我现在一看，他们如果叫累，我们就是血汗工厂了。” 林深处对员工的福利、升职体系早就规划得很完整，公司现在这规模，也很遵纪守法，加班费一律给足，节假日……补偿到位，该是几倍是几倍。 楼下的造梦娱乐是求着人别来加班。 他们林深处是……钱我一定给够，你能加班我一定欢迎。 这两者到底什么好，谁也说不准，不过总是没空的羡慕有空的，这几位不差钱的，想到人家的假日，就忍不住一齐幽幽叹了口气。 “听说人家今天都休息呢。” 王秘书听得不太自在，时不时地往外看，生怕某人忽然出现，他轻咳了两声：“不都差不多吗？” “哪差不多？”刚刚一直闷不吭声地游戏文案说话了，他牙尖嘴利，“虽然我们林深处是挺好，可累啊，这不是拿青春换钱吗？人家造梦娱乐有钱有闲，该度假度假，想想我都两个月没和我老婆出去公园散步了。” 不知为何，王秘书脑海里左右两侧同时出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属于林濛的那道越来越高大，诸总的那道则越来越小。 “你看看，人家公司，从来不怎么加班，这公司还一样盈利惊人，人新闻天天也都在报呢，说造梦娱乐是创造梦想，制造传奇，多好听！而我们就是，游戏公司，随意影响未成年幼小心灵，败坏社会风气。”他吐槽个没完，最近情绪不好，每次看新闻，还准确命中抨击游戏的那些，作为个相关从业者，心情极糟。 “那你要不和人事说两句，申请一下这周别加班，早点回家休息。”王秘书说道。 说到这，刚刚还有一肚子话的游戏文案不吭声了，半晌才又开口：“我这不是就差这些加班费，趁年轻多赚点，早日买房吗？也就是抱怨抱怨。” 他们在林深处获得的待遇可是顶级待遇，以前就没酸过别人，万万没想到，他们没倒在电商公司员工面前、没倒在实体工业员工面前……却栽在了造梦娱乐员工面前。 比不过，这是真的比不过。 虽然把其他人的话噎了回去，可王秘书发现心里的天平不知不觉地歪斜了。 他们诸总长得不错，挺有才华，很会赚钱。但缺点也很多，情商一般，在感情上还怂，对待员工不远不近，绝不算坏，也就是普通的上下属关系。 诸总人是不错，可问题是现在看来，夫人……完全不比诸总差啊？ 不说长相才华，毕竟这肯定相称。 论起赚钱的能力，诸总虽然赚的挺多，但怎么看也都是呕心沥血，用命、用时间换来的，据可靠线报……好吧，就是造梦娱乐那员工无意透露来的信息，他们公司整体工作强度都不大，挺轻松。 一个轻松，一个累死累活，这差距就出来了。 论起情商呢……嗯，见识过怂版诸总的王秘书已经悟了，在感情上，诸总肯定是一团乱麻，至于夫人，怎么想都不会比诸总更差了。 论起管理公司员工呢？这还用问，王秘书都怀疑，现在要是夫人在楼下挂个牌子，聘请程序员，公司都有好些员工会立刻辞职跳槽过去，别说公司的员工了，他听了都觉得眼馋人家的好待遇。 越这么数下去，王秘书就越发地觉得慌了。 他怎么现在越想，越觉得他们家诸总有点“高攀”了？ 夫人现在的情况，就算去找个唇红齿白的小鲜rou都轻而易举！如果两人真闹掰了，那恐怕诸总还走不出来，夫人都能迎接美好新生活了。 这听上去倒也不错，刚这么一想，他心里身为诸郁深下属的责任感就立刻把他从这跑偏的想法里给扯了回来。 王秘书忧心忡忡，生怕自家老板会在哪一天就被彻底甩掉。 …… 林濛挂断了电话，没放在心上，公司的行政打来电话说，将写字楼出租给他们的房地产公司，刚刚发来通知，鉴于安保要求和规定，他们将即日开始重新运行之前停用的刷卡门闸，并照常配备大楼经理。 这栋写字楼本来定位就是走的商务公司路线，只是之前租住在楼内的不少公司属于平日里访客很多的，每回确认实在麻烦，后头几个公司联合申请便取消了门禁。 造梦娱乐虽然是娱乐公司，但旗下明星不多，隋烟和于行远很少回公司，不太存在这方面的问题，公司便没在这方面多做安排。 她这通电话没打多久，桌上的咖啡还没凉，此时她正和况朝之面对面地坐着，就接下来的工作展开讨论。 两人的手上各自都拿着剧本。 况朝之写的这部电影，名字叫《深海孤岛》。 况朝之成长的年代，正好是国外电影不断引进的年代，他受好莱坞电影影响很重，一门心思想要拍的，都是真正的商业片。 他的想法挺简单，好莱坞有很多爆米花片，严格来说，也同样是逻辑不够通顺、剧情不够严谨，但因为节奏设置得好，总能让人全心投入，甚至得到一个不算太低的评分。 可若是国内的电影来这么一出，一定会被数落没有内涵，然后打个低分。 对这样的现象，况朝之一向不能理解，他只能暂且将这归咎于此前国内的特效不够专业，毕竟对大多爆米花片来说，特效的影响确实很大，眼见这几年国内的特效技术屡屡提高，他原先压在心里的想法，就憋不住了，所以这回才直接砸出了这么个大制作。 《深海孤岛》所讲述的故事很简单，环绕大洋的邮轮承载着带旅客环游世界的任务，它每到一个站点，就会停下让顾客购物一番，可不巧，很少出事故的邮轮，这回遇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台风，对这样的情况经验不足的船长无力回天，最终只能让游客和船员们穿上救生衣逃生。 救生衣和救生艇在这样的惊涛骇浪里，根本经受不住考验，虽然船长临要送大家下船时，试图鼓舞诸位等待救援，可他心里也清楚，这种环境，根本无法救援，他们首先要熬过这场台风。 天灾，是人类最恐惧的事物，在似乎无边无际的海洋里，人类只会觉得自己渺小得甚至不如一个黑色的小点，巨浪拍打在身上，带来的是疼痛，原本试图集散在一起的人被冲散，各自到了不同的地方。 然后，主角孤身一人撑到了最后，勉强飘到了大洋上的一个孤岛之上，在这开始了一场属于他一个人的新的考验。 这剧本说起来并不复杂，讲的也就是个标准的爆米花故事，只是融合上了孤岛和深海的元素，犹然生出了一种让人惊惧的力量。 林濛和况朝之约好了在这碰头，而咖啡厅所在这栋大楼楼上，正是之前在《登仙路》时和林濛合作过的特效公司新办公处。 他们因为《登仙路》一炮而红，现在在国内特效圈被人称为第一，攒够了钱就搬离开了原来的办公室。 “况导，今天除了来了解特效的事情外，我还想问问，你对剧组有什么要求。”林濛熟门熟路的开始，她这头剧组已经要开始搭建。 她当然可以按照以往的惯例来，不过对于况导，她是充满了期待的。 况朝之有些紧张地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差点没烫着，明明恨不得把舌头伸出来散散热气，可为了形象现在还只得忍着。 “我……我吧，要求不高。”况朝之深谙做人的道理。 在之前的超支大战和投资商的斗智斗勇中，他已然明悟了。 要投资得慢慢来，就像挤牙膏一样，一次挤一点一次挤一点，到醉后，投资商就会想着反正都已经投了那么多了，为了好好拍完，就再投点吧。 当然况朝之也不是那种害人的人，他上回的“超支”其实是卡着损益线的，况朝之每周都会分析票房大盘，对自己能达成的最高票房和最低票房也有个估量。 林濛只说一句话：“造梦娱乐不差钱。” 况朝之倒不是不信任林濛，毕竟合同都签了，总不会中途赶他走。 可他已经身经百战，以前他曾经遇到一位投资商，也是这么说的：“你尽管说，你要多少，我不差钱。”然后对方大笔一挥，写下一张支票，“给你，五十万够不够。” 这件事他至今记忆深刻。 林濛猜到了况朝之不信，她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非但花钱难，要他们相信造梦敢不差钱的投资，好像也难。 “况导，你可以了解一下我们公司之前投资的项目。”林濛淡定地喝了口咖啡，她现在可也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我们公司在对好作品的投资上，从未有一次设过上限。” 况朝之是有听说过的，但圈内什么传闻，都得打个五折听，犹豫了片刻，他握住手机，假装尿急，说自己要去上厕所便匆匆离开。 林濛没拆穿他，公司的这几位导演们……演技全都和他们呈现出来的导演才华截然相反。 林濛纵观这几年来商业片的损益情况，已经充分明白了一个简单的事实。 就是商业片是赚是赔，从来没有定律。 唯一能影响到最后收益的，就是投资，投资越高的片子，回本的几率也越低。 而这部《孤岛深海》就是一部能一口气甩出去大投资，把资金用得七七八八的电影。 况朝之从厕所里出来，坐在林濛对面，人也有些局促，他眼神亮闪闪地，就像在发光，满怀期待地看了过来。 “是这样的林总，我想了想，有这么几个方案，想让您考量一下。” 他从自己的那本剧本里，拿出了一张被折了又折的a4纸，看得出拆折了好几回，这折痕都有些重叠。 林濛倒是没想到况朝之已经准备好了，她接过来一看—— 她想，他们造梦娱乐，总算抓到了头一个好学生，这位况导，可是真正意义上的造梦娱乐亏钱之星了！ 纸张上的第一句，就写得直白：“想要在孤岛实景拍摄。” 得，这就是花钱如流水的节奏了。 且不说孤岛的租赁价格——开发的和未开发的是两个价格；再加上上头的安全器材，需要的保险，整个团队的事先勘探、住宿休息，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绝对是让人惊叹的数字。 往下看的第二项，也和上头那项一样，闪烁着破财的气息：“希望能在深海实景拍摄并辅以一定特效后期制作；如果可以，还是希望能乘坐邮轮进行海上拍摄，独特的海浪节奏，海上船舶移动的感觉很难模拟。” “林总，其实这些特效做也行。”况朝之倒是有些想先退一步了，毕竟这花起来，确实有些多。 他还在犹豫地时候，林濛已经拍板定下来：“就按照你说的来，能实景的，尽量做实景拍摄，后期再做处理，当然需要特效的，就由特效公司来。” 况朝之惊喜得说不出话来，作为一个常年奋战在和投资商抗争第一线的导演，他几乎没见过投资商大方几回。 纸张上况朝之提的其他意见，林濛一概同意完事，只否决了其中一点。 林濛现在已经看透了，什么新人演员不担票房，都是说假的，上回《登仙路》可是最标准的担不了票房导演、担不了票房主演、非主流影片类型三合一组合，这都能大赚特赚，现在她只想反其道而行。 最商业的剧本，最好的特效，最贵的场地，片酬惊人的演员……这么组合下来钱一砸，总能赔了吧？ 只是，现在两人的立场反而反过来了。 况朝之成了开始纠结的那一个：“要不，我们节约点拍？这样都花下去，会不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