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冬天进入尾声，年也即将结束，大地渐渐的复苏着万物。黄原城里，这个时候却下起了鹅毛般的细细雪花，据说瑞雪兆丰年，原本一片沉寂的古城，在雪花的洗礼下，倒真焕发了生机，貌似它是在为花和草的登场而吹号，雪花吹拂在人的脸上，绵绵如沙，让人感到一阵惬意来。在这个时候，也是小情侣们彼此浪漫的日子，带上爱人，出来赏一番春雪，也别有一番韵味！ 古城黄原在朴素中充斥着时代感，在时代下蕴含着古风，九层高的古塔，依旧是它的地标性建筑，安详的立在远处，守护着这座百年老城！层次不齐的楼房大大小小的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还镶嵌着还未拆去的平房在其中，一大片的工地上正在酝酿着新的楼房，正将拔地而起。黄原河里的水已经开始解冻，涓涓的水流即将汇入到几十里外的黄河！太阳这阵刚刚冒出尖尖子来，只不过天上的阴云遮挡的基本上看不清它，反倒是不可思议的飘着雪花。人们当然还未醒来，当黎明中的这缕微不足道的光渐渐的照亮整个城市时，新的一天又将到来。 孙少平和田晓霞在原西逗留了三天，就来到了黄原。古城黄原对少平，对晓霞而言都是回味无穷的。少平，当年在这里揽工，那东关桥下的艰难岁月，当年胡永军的那副无耻嘴脸，还有可怜的小翠，少平至今耿耿于怀。这都是六年前的事了，八一年年初，自己终于忍受不住屈于土地的煎熬，远离故土，外出打工，来到的第一站便是黄原城！他在这里的东关桥下成天给人打工，那些包工头就好像这些揽工汉的祖宗一样，说什么，他们就要做什么，又脏又累的差事全由他们来完成，最要命的是到头来还拿不到让人满意的薪水那段艰苦的岁月，对少平而言真的是刻骨铭心！不过，当年他还结识了很多朋友，如今斗转星移，不知不觉的已经六年过去了，萝卜头，曹书记，银花这些人他再也没有遇见过，不知道他们现在身处何位，过得又是怎样的日子 那么晓霞对黄原又是一种怎样的情愫呢？黄原城是她上大学的地方，四年的大学时光，让田晓霞从一个懵懵懂懂的高中生发展成了一个思想开明，眼界宽阔的大学生。在大学里，晓霞结识了一批又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要不是当年她被洪水冲走了，那些同学以为晓霞牺牲了，再没联系她，不然现在的田晓霞肯定是被这些朋友如同众星捧月般的围绕着。 如果说原西县是他们友谊萌发的地方，那里承载着少平和晓霞最初结识时的全部友谊，那么黄原城充当着一个友情向爱情过渡的角色地位。正是这座古城，以其独特而又伟大的魅力为他们撒下了爱情的火种！最终盛开了美丽的花朵，在这里，孙少平和田晓霞体会到了爱情的那般甜美滋味；他——一个揽工汉，有上顿没下顿，又穷又脏，她——一个北方工业大学的大学生，这样两个人竟不可思议的相恋了！六年前的那个时候，无论是谁，都难以想象，这到底是一桩怎样的爱情经历啊？少平的揽工志友们无不对他竖起大拇指，除了羡慕，剩下的便是嫉妒了！而在学校追恋晓霞的男生们更是无法理解自己爱的女孩居然和外面一个揽工汉相恋，他们在晓霞心中的地位还不如那时揽工在外的孙少平 孙少平和田晓霞这次来黄原的第一站便是当年少平打工的那个地方；当初自己没日没夜的在工地上给人搬砖，现如今六年过去了，楼房大概早已拔地而起。少平到了东关桥那边，沿着黄河路一直下去，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他望着远处那所焕然一新的高楼，心里不禁产生一种敬佩感来，要知道这栋楼里多多少少都流逝着当年自己那么些天没日没夜的血水与汗水，田晓霞到了这里时，更是触景生情，虽然一切早已换新，但是这里的周边还是比较荒的，只有这一栋醒目的楼房；这也是前年刚刚竣工的。看到周围时，晓霞的脑海中就渐渐的产生了一番昔日来这里看少平打工的画面来，那时候她已经在心里爱上孙少平了，只不过还未向少平表明；每当下课的时候，自己总会到工地来看望他此时此刻，少平和晓霞就在这栋楼前伫立着，良久后，还没等少平引路，田晓霞就已经自觉的带着少平向一个方向走去，其实在这次旅途之前，田晓霞的脑海中就已经星星点点的有着很多的记忆碎片，那时都是若隐若无，十分朦胧的感觉，但是当自己真正身处在这里时，记忆好像一下如泉涌般的正在被激活！而且没有一丝的痛苦感来。少平跟着晓霞的步伐，晓霞也没管太多，直接走了进去，然后上了二楼少平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地方，正是他当初每天晚上露宿的地方！那时候条件可以说是十分艰苦，少平没地方住，就来到这里，借上一盏油灯，然后看着书渐渐入睡。 晓霞对着这里发呆了好一阵以后，又想到了更多更多。 “不要见怪，不要见外，田”她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道！天哪，孙少平听后，一下子恍然大悟，他都忘了这件事了，没想到晓霞仍然记得！当年的那封纸条，还有那个卷着花边带着少女体香的被子，那都是晓霞给自己送来的。而纸条上的内容不正是“不要见怪，不要见外，田”孙少平紧紧的抱住爱人，心中有千言外语想说出来，但是此刻却怎么也张不开口，泪水在眼眶中打滚，那张纸条现在也一直被自己收藏着，就放在寝室的箱子里原来，爱情真的可以让一个人重新焕发出新生，找到最初的自己少平望着晓霞，顿时充满了信心，这样下去，爱人恢复记忆那真的就是指日可待了！ 从这里出来后，少平便带着晓霞前往了古塔山！是的，这个地方或许他俩谁也不会忘却，正是在这里，有一个浪漫而又美好的两年之约，那个夕阳下的日子里，他和她坐在峰顶，遥望着即将坠入西山的太阳，他们的爱情火焰正式的燃响了！ 古塔山呢，一直都是从前的古塔山，从未改变，来到了这里后，嘈杂喧闹的市声马上被隔在了另一个世界。四周围静悄悄毫无声息，只听见一两声小鸟的啁啾。 这是一个三面被地楞围起来的小土圪崂，长满了茂密的青草；草间点缀着许多无名小花——红、黄、蓝、紫，一片五彩缤纷。雪白的蝴蝶在花间草丛安心地翩翩飞舞。当年这地方只长着一棵独立的杜梨树，碗口般粗，浓密的树叶象伞似的投下很大一片荫凉。虽说现在杜梨树还未盛开，但是它的轮廓它的灵魂却始终未发生改变。当下的季节里，古塔山已经在率先孕育着新一年的花草梵音，黄色的草坪里已经微微颤颤的染起了一份新绿，铺在地上到处都是，更可以熙熙攘攘的听到几声麻雀的鸣叫声来，远处的古塔静寂安详的立在那里，从下至上，一层一层如同环状一般堆砌着，塔尖的球疙瘩滚立在那边，被皑皑的白雪包裹的十分严实，整个塔都穿上了一身白色的银装，时间一到还可以听到里面的钟声奏响。在这下着微微细雪的天气里，古塔上也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带给人一种无限的浪漫感来。 少平就和晓霞就这样一步一步的漫步在古塔山下，他们在草坪上边走边张望着。浪漫与温馨在心头上环绕，他牵着爱人的手，始终不愿意松开。少平打心底里感激古塔山，这无疑是一个创造着“奇迹”的地方，在这里，让他收获了一生的挚爱，在这里他第一次有过爱情，古塔山给予给少平的实在是太多太多。后来，爱人被洪水冲走，这三年期间，少平一直都坚持着在每年的八月底来履行他和晓霞之间的两年之约。古塔山，为他们而开，也为他们而生。 雪花仍在不间断的下着，晓霞伸出手来接住瓣瓣雪花，当然它们立马就在掌心融化。接着她把手送到鼻子跟前，嗅着雪花的味道，紧紧的闭上眼睛回味着这里的一切。不知不觉，两个人便登上了古塔山 少平还记得上一次来古塔山是去年八月的时候，当时福军叔刚找到女儿，然后把晓霞送到了这里，让少平又重新遇到了她，他们坐在山上，少平为晓霞讲述着男孩与女孩一路走来的坎坷的经历，女孩听的留下了泪水。当然，他们便是故事的主角，所有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故事都是围绕着他们在讲述。总而言之，古塔山总是能带给他无限的惊喜。第一次他陶醉于这里的风景，无法自拔，第二次少平在这里收获了美好的爱情，第三次在这里遇到了神秘的外星人还有那亮亮发光的飞碟，第四次在这里找回了逝去两年的晓霞。这些经历让少平不得不对古塔山肃然起敬，仿佛冥冥中，这里真的蕴藏着一种惊天动地的力量，可以让自己的人生永不停息的燃烧起来。 登上山以后，所看到的更是一片无限憧憬而又美妙的风光，从山上向山下看去，黄原古城寂静的沉湎着，来往的轿车与行人就如同麻点一样，做着微小的移动，雪花在空中翩翩飞舞，在古城的上空中降落，然后点缀着大地，最后在融化为细细的水珠。一行飞鸟有序的从头顶掠过，在城市的上空盘旋鸣叫着！微微的凉风吹过来让人格外的爽朗而又舒适，空气中更是混杂着泥土更新的气息，让身处其中的人们一片释然！春天真的要来了！ 这棵杜梨树挺拔的立在原地，枝叶当然还未盛开，光秃秃的枝干上薄薄的被缕上了一层雪花，地上还沉积着少许的落叶。随着微风的轻轻略过，雪花带着落叶随风扬起，然后吹向远处。树下的这块大石头色彩早已褪去，它也是有生命的！石头在沉眠着，不愿意醒来，甘愿守护在杜梨树下，与它共同苏醒少平搂着晓霞，坐在石头上，晓霞的头依靠在他的怀中。 “晓霞，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的两年之约吗？”少平问。 她点了点头，”我记得！就是在这里，就是在这棵树下，我们有个约定！我全能记得！“晓霞说着说着，眼角也渐渐的湿润了。 “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我有多么想你，常常在夜里做梦梦见你，梦见你站在这棵树下望着我，向我招手。” ”后来呢？“晓霞问。 少平笑道，“后来，不就是像现在这样，你在我怀里。” 晓霞听后，脸上泛起暖暖舒适的微笑，然后将额头在少平的怀中贴的更紧了，久久不愿离开。 “少平，我们永远这样，好不好，再也不要分开。“ “好，一言为定！” “拉勾，不准骗人。”晓霞撒娇的说道。 他们在这拉钩了，已一个孩子般的方式，来立下一个伟大而又神圣的爱情誓言，当然于此而言，这样的誓言早已没有多大意义了！不过是又增添了一个新的故事，他闭上眼睛吻向晓霞，如同五年前的那次一样刻苦铭心，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间，以同一个方式做同一件事情，好像一切静止了一样，古塔山为你而盛开，沉沦着力量，盛开着感动！从今往后，他们彼此不再分开，将会一路携手走下去，一直到生命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