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程豪的说法很怪异，他不说“我”，而是说的“程锦浩”。 但程衍齐这会儿，却没空关注这一点。 他在听到程豪后面的话之后，脸色就已经惨白一片。 他儿子到了美国之后，到底遇到了什么，他之前一直没有查到。 现在听到程豪的话…… 一个吸毒家暴的寄住家庭，一个混乱的学校……十几岁的少年在这样的环境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之前程衍齐只是猜测有人想要对付他儿子，现在却已经确定这一点了。 他的家人，这分明是想要害死他儿子。 “他后来就从寄养家庭逃走了，结果被人捅了好几刀，那人就是冲着他来的，但他到了美国之后，并没有惹过让别人想要杀了他的事情。”程豪又道。 程衍齐的脸色铁青一片，身体晃了晃，差点站不住。 他儿子的意思很明白，那个捅刀子的人，就是冲着他来的，很有可能是程家的人。 之前被自己的儿子叫“程先生”，程衍齐还是有点不高兴的，但现在……遇到这样的情况，不管他儿子叫他什么，都是正常的。 “是爸爸不好……”程衍齐整个人好似瞬间苍老了很多。 “程先生，”程豪又道，“我不是程锦浩。” 程衍齐听到程豪这话愣了：“你说什么？” 程豪道：“我说我不是程锦浩……被捅了几刀之后，程锦浩就死了，我是程豪。” “你胡说什么，我不可能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来。”程衍齐道。 程豪把自己的病号服掀开，露出自己肚子上曾经被刀子捅过留下的伤口——他的身体恢复能力很强，但疤痕还是留着的：“这就是当初被捅刀的地方，程锦浩那时候已经死了，我是程豪，是一个跟他完全不一样的人。” “我知道你生气，但是……” 程豪道：“我其实没有生气，因为那些并不是我经历的事情。我选择跟你单独谈，是想告诉你，我真的不是程锦浩，我对你，还有程家都没有感情，所以我不会回去，你可以忘了我。” 程豪本想说自己是穿越的事情，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他要那么说了，没人知道他会有什么下场。 他一点都不想被人送去研究，或者被弄死。 但他也做不到和程衍齐父慈子孝，不想得到程家可能给他的好处。 更何况，这具身体的原主，是真的死了。不管怎么样，如果可以，他希望程衍齐能帮原主报仇，而不是现在他还活着，最后就不去跟那个凶手计较了。 程豪说这些的时候，非常冷静。 程衍齐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胸口蔓延至全身，让他的身体都僵住了，再也动弹不得。 他确信眼前的人是他的儿子，但他的儿子，分明已经不把他当父亲了，还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的儿子，他亲手教导了十几年，遇到这种情况，他可能会生气，会跟他吵架，但不会这样子。 是他伤了儿子的心，让儿子性格大变，还是别的？ 程衍齐突然就想到了“第二人格”。 他的儿子，莫非是遇到了生死，所以有了第二人格？ 程衍齐过了一会儿，才觉得又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锦浩，爸爸错了，爸爸当初不该扔下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报仇，但也请你不要这样……” 程衍齐这样子，让人挺难受的。 程豪道：“我真的不是程锦浩，我是程豪。我跟程家没有关系，你可以不用把我当儿子……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是不会回程家的，我现在有自己的生活，我还有个男朋友，你以后不用管我，也不用给我什么，当然如果你老了需要我照顾，我会照顾。” 这身体到底是程锦浩的，程衍齐是他的父亲，如果程衍齐需要帮助或者照顾，程豪是愿意的。 程豪说得很诚恳，程衍齐却又听到了一件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男朋友？”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第107章 吵架 程豪主动说起“男朋友”, 也是希望程衍齐不要再对自己寄托什么希望。 他从程锦浩的记忆得知，程家非常注重子嗣传承，反正没孩子是肯定不行的, 而他既然打算和林禹寻在一起，那肯定不会有孩子。 所以, 还是一开始就说清楚比较好。 程衍齐如果可以放弃他这个儿子, 去过自己的生活，那就再好不过了。 程衍齐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程豪说话的时候和缓很多：“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很爱我的男朋友, 我会一直留在这里。” “锦浩，爸爸知道错了，你不要这样……”程衍齐道。 “我是程豪, 我真的不是程锦浩。”程豪道。他本想说程衍齐把他养大花的钱，他以后会还给程衍齐，但注意到程衍齐一副撑不下去模样, 到底还是没有这么说。 那样说还挺扎心的。 但真要说起来，扎心其实也没什么……程锦浩, 是真的死了, 悄无声息地死在贫民窟的一个巷子里。 程豪心疼这个孩子。 程衍齐许久没有说话。 程豪说的话不多，但透露的信息非常多。 他的这个儿子, 被带到美国之后，是真的过得非常差，以至于这孩子现在都被人开枪打中躺在病床上了，还拒绝来自他的帮助。 这一切怪谁？ 怪他, 也怪那些想要害他儿子的人。 程衍齐心里的恨意又增加许多，在这一刻, 他恨不得杀了那个想要害他儿子的人。 但他太没用了，一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程衍齐的心里升起一股挫败感来，他还想说点什么，但门外传来的争执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程豪也担心地看向门口——林禹寻在跟人吵架！ 程衍齐和程豪在房间里说话的时候，离开病房把空间留给了父子两个的那些人，都聚在病房外面。 来找林禹寻问问题的林禹寻的下属，这会儿面面相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倒是高尔顿还挺兴奋的。 一开始，他因为周围人都不说话，也没说什么，但过了一会儿，他就有点受不了安静的环境了，去问林禹寻：“托尼，你知道程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吗？” 林禹寻道：“我不知道。” 高尔顿道：“程他明明有那么好的家境，竟然愿意放弃一切出来打拳……我对拳击的热爱，还是比不上他。” 林禹寻心里七上八下的，心情复杂得很，偏偏高尔顿还在旁边说这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林禹寻看向高尔顿：“你不了解情况，就不要乱说。” 程豪确实喜欢拳击，但那时候要不是他们过不下去了，程豪也不一定会去打拳，当时程豪还受着伤！ 林禹寻明显是生气了，高尔顿闭上了嘴巴不说话，这时候，程衍齐的那个朋友突然问：“你们是程的朋友？” “是啊。”高尔顿直接应下了。 程衍齐的这个朋友姓李，名叫李敏仪，他跟程衍齐差不多的年纪，也有跟程豪差不多年纪的儿子，这时候不赞同地看着林禹寻和高尔顿：“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太任性了！他离家出走，你们不劝他回家，竟然还觉得他做的对！” 高尔顿一愣，林禹寻也没说话。 李敏仪道：“小小年纪气性那么大，还那么没礼貌，甚至不管父母，去做那么危险的工作……” 李敏仪开始数落程豪。 在李敏仪看来，程豪实在有点不像样。 他并不清楚程家的那点事情，只知道程衍齐的儿子被送到美国之后失踪了，程衍齐一直在找。 之前他还当这孩子是遇到了意外，但现在他看到了，这孩子其实好好的，就是离家出走了。 他对程豪，自然也就没好感。 李敏仪一副长辈的姿态对着林禹寻高尔顿说话：“他父亲花了那么多功夫找他，他还叫他父亲‘程先生’，真是不像话……” “你说够了没有？”林禹寻打断了李敏仪的话，抬头看向李敏仪，眼里满满的都是愤怒不满。 李敏仪被他打断，更加生气，但林禹寻紧跟着道：“你就只会指责别人吗？要是家里好好的，程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是饿肚子好玩？还是被人打很开心？”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寻求刺激……”李敏仪道，他特别看不惯现在一些年轻人，生活好了饭吃得太饱，就去找刺激，做危险的事情，又是玩赛车又是打拳什么的。 “什么寻求刺激，你知道我们以前连饭都吃不起，只能去学校蹭吃的吗？你知道我们被人欺负，被人砸坏了门都只能躲着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什么说？”林禹寻道。 之前李敏仪数落程豪的时候，高尔顿听得略有点尴尬，也觉得……李敏仪说的没错。 他没有真的去打过拳，说到底就是考虑到了父母。 所以，他一直没有反驳什么，没想到林禹寻突然就炸了，说出那样的话来。 高尔顿愣愣地看着林禹寻。 眼前的林禹寻跟他印象里的林禹寻完全不一样！ 李敏仪被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顶撞，却不满了：“他吃不起饭，为什么不联系家里？” 林禹寻还真的不知道程豪为什么不联系家里，但他知道，程豪肯定不是那种不顾父母担心跑出家门的人！ 林禹寻正要说点什么，病房门被打开了，程衍齐走了出来。 程衍齐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听到了李敏仪最后的那句质问，当即道：“老李，别说了！” “老程！”李敏仪皱眉，他帮程衍齐说话，结果程衍齐几次阻止…… 程衍齐注意到了自己朋友的不满，苦笑道：“老李，他要是联系家里，说不定就没命了……这里面有别的事情。” 程衍齐说着，用手擦掉了涌出眼眶的泪水。 李敏仪看到程衍齐这样子，愣住了。 这时候，程豪的声音响了起来：“程先生，你先回去冷静一下吧，我们下次再谈。” 程衍齐还想跟程豪说说话，但现在闹了个不愉快，他心绪起伏太大，确实不适合谈话。 不如双方冷静一下再谈：“好，我等下晚上再过来，我……” “那就晚上见。”程豪道。 程衍齐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李敏仪：“老李，麻烦你了……我们先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