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表面上冷冰冰的少年，其实是个甜食控，反差很大，但还挺可爱。 乔岚拿着手机，凭借记忆搜索自己曾经做过的，而且还很不错的几个甜点，毕竟太久没做了有点不大记得了，等搜好后截了图保存起来。 等有机会试一试。 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陈姨的老家在离这里不算太远，开车的话大抵三个小时的车程，之前陈伯说陈姨家里出了点事，没有具体说是什么，结果几天过去，陈伯告诉乔岚自己也得过去一趟，今天走明天就能回来，所以就得劳烦乔岚特别照顾郯墨一天。 乔岚在郯墨这里住了好几天，近距离的观察了郯墨的生活日常，却发现郯墨在生活上其实很独立。 除了有时候够不到书架高处的书以外，郯墨能自己做的事情几乎都是自己完成，洗澡，睡觉，换衣服，但陈伯还是同乔岚交代了很多，有关于郯墨必须忌口不能吃的东西，比如睡前检查一下郯墨房间的窗户等等，他受不了夜风，晚上睡觉也不能有灯光等等。 乔岚拿着小本本一一全部都记了下来，坐在房间里却听得见陈伯和乔岚说话的郯墨，又开始紧张的用笔在书上画圈圈。 虽然和乔岚坐了半年的同桌，但是乔岚来家里他还是紧张，乔岚最近一直都在，郯墨终于没那么紧张了，但是现在陈伯要离开，也就是说只有他们两个人，郯墨又开始紧张了。 陈伯说完笑了笑，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郯墨又不是离不开人的小孩子，之前郯父也经常会让郯墨去自己那边住，他就是借着机会把这些说给乔岚。 等中午过后陈伯稍微休息了会儿，就开着离开了，下午时候，乔岚往郯墨依旧安静的房间里看了一眼，将那天自己截得一堆图找出来，删掉里边有郯墨忌口的东西后，进了厨房开始琢磨了起来， 房间不大，一百四五左右，房间又很安静，郯墨坐在自己房间完全听得见乔岚拉开了冰箱，大抵是在找什么东西。 郯墨盯着眼前的书好一会儿，控制着轮椅从房间里出来。 慢慢进了厨房，郯墨看见乔岚穿着陈姨平时穿的围裙，拿着手机正在找什么，一转头，乔岚就看见了郯墨。 “吵到你了吗”，乔岚放下手机，“我还想动静小一点的。” “没有”，郯墨盯着乔岚身上的围裙道，陈姨每天都穿，郯墨从来没注意什么，可是现在穿在乔岚身上，郯墨却有些移不开眼睛，又是和之前有时候一样，心头涌上了说不出的亲密感。 “你在”，郯墨终于将视线放在了其他东西上，“做饭吗。” “我不会做饭”，乔岚笑了笑，“我想试试做甜点，郯墨，你喜不喜欢布丁，我布丁做的还不错。” 郯墨推着轮椅进来，视线落在桌子上的食材上，低低道，“喜欢。” 喜欢就好，乔岚兴致更高。 高难度的一些甜点她忘得差不多了，也不敢献丑，容易一点的还是挺有把握，她之前帮学姐做的鸡蛋布丁，来咖啡店的客人还挺喜欢。 将将水煮沸后加入白糖充分搅拌成糖水，然后将糖水加蛋和鲜奶搅拌均匀。 郯墨坐在轮椅上认真的看乔岚处理食材，看她将一杯白糖混了开水，然后一直煮一直煮，厨房里渐渐溢出甜丝丝的焦糖味。 乔岚看郯墨有兴趣，于是将模型拿到了桌子这边，一点一点的将焦糖还有调匀的布丁材料小心的倒进模型里，给烤盘加水后放进烤箱。 “等十五分钟就可以，然后趁这个时间可以再捏几个椰香芒果卷。” 这是一种糯米做的小甜点，糯糯的，甜甜的，粘粘的，乔岚自己都很喜欢。 郯墨看她细长的手指，熟练而又迅速的将糯米和了水，揉成面团，郯墨的视线顺着乔岚的手指一点点上移，最后落在乔岚的脸上。 他的同桌真的好神奇。 分明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但是却这么厉害。 她手指上沾了糯米粉，不小心擦在了脸上，郯墨盯着乔岚脸上白色的糯米粉，突然想伸出手将它擦干净。 乔岚在做了几份小甜点后，又加了一份鲜果捞，全是选的郯墨喜欢的水果。 郯墨格外喜欢椰香芒果卷，但乔岚没敢让郯墨吃太多，这是糯米，吃多了胃会有点不舒服。 晚饭后陈伯打了电话过来，问两人一切安不安好，乔岚告诉陈伯郯墨已经去洗澡了，陈伯这才放心。等电话后郯墨洗完澡出来，少年换了衣服坐着轮椅出来，不知道是因为洗了澡的缘故还是乔岚的错觉，乔岚总觉得郯墨脸色比平时更白了。 乔岚顿时有些不放心，忙问郯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想到晚上吃的东西，“是不是胃疼？” “没有”，郯墨头发还没有完全干，头发软软的，看起来格外乖顺格外可信，“没有不舒服。” 乔岚皱着眉头看着郯墨，眉头拧了起来。 郯墨习惯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但现在却完全没有看她，乔岚顿时想起了上次郯墨骗她说不考语文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乔岚心里总觉得不安，但郯墨坚持说没事，和平时一样和乔岚说了晚安，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乔岚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回到自己房间。 怎么想都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打开了房间门，然后躺着床上继续看之前下载下来的有关亚斯伯格症的那本书。 白天睡得足，晚上就不太困，时间一点一点过了十二点，乔岚突然听见郯墨房间里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乔岚蓦的从床上翻了起来。 但声响过后，又恢复了宁静，就像是什么不小心掉下来一样。 乔岚眉头蹙了起来，下了床小心的往郯墨房间那边走去，郯墨房间里很安静，一切就像是她的错觉，直到她突然听见一声很低，却在夜里格外清晰的忍痛声。 乔岚急声敲了敲郯墨的门，“郯墨，你怎么了？” 屋里又是蓦的一静，但紧接着又是哐当一声。 乔岚脸色陡然一变，“郯墨，我进来了”，说罢一把打开门走了进去开了灯。 灯光下郯墨半坐在床上脸色煞白，因为惊吓之下被拉开的抽屉掉在地上，右手里抓着一个小小的药瓶。 乔岚怔了怔，这才疾步走了过去，正要问他到底怎么了，目光却骤然被少年因为慌张而被被子蹭起裤腿的右腿上。 白的晃眼的皮肤上，印着一道长达七八公分狰狞的刀疤。 第39章 乔岚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抽。 为…什么会有疤… 她知道郯墨从小有as症，后来又发生了车祸导致双腿残废，可…为什么会有一道这么狰狞的疤，当初车祸留下的？ 可是除了这道伤痕，周围没有一点点其他的痕迹，车祸不应该留下这么平整的伤口，而且这痕迹… 更像被刀之类的利器留下来的伤痕… 少年腿上的皮肤似乎比脸上手上更加苍白，和同龄那些在cao场上跑步打篮球的男生的腿不一样，没有清晰可见的肌rou和肌rou撑起的弧度，小腿还有脚腕处异常纤细，不像男生更像纤瘦盈盈一握的少女。 一眼过去，苍白，纤细，极具病态的美感，但背后，这是却小腿肌rou萎缩的初期表现。 肌rou相对而言开始减少，肌纤维组织开始一点点的变细，最后逐渐消失。 此刻郯墨的腿上印着刺眼的疤痕，小腿微微颤抖，他慌慌张张的弯下腰急忙将被子拉上来将腿盖住，乔岚看见他苍白的面容依旧不曾有什么表情，可抓着被子的双手却紧的过分。 他不想让她看见。 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病态又恐怖的腿。 但他很疼，因为乔岚看见了他床上的药瓶，这是专门缓解神经疼痛，神经性病变等等症状。 乔岚蓦的反应过来，郯墨不是胃疼，而是腿疼，腿部神经疼。 “要吃药是吗”，乔岚忙跑出去倒了水进来，按照药瓶上的说明取了药片递给郯墨，神经疼起来有多疼乔岚不知道，她只能看见郯墨双眼已经疼到涣散，急忙掏手机顾不上已经这么晚了给陈伯打电话。 陈伯大晚上接到乔岚的电话吓了一大跳，惊得忙问发生了什么，待乔岚说完松了口气但还是很着急，“每个月都会疼这么一两次，没有固定时间，他不去医院，疼起来只能吃药只能硬挨着，药就在他床头的抽屉里，吃两片不要多吃……我明天早上就往回赶……” 乔岚挂了电话后，急忙将药瓶收起来，去卫生间将毛巾用热水浸透了，拧到半干又重新回来，伸手拉开被子。 吃了止痛药却依旧疼的整个人都涣散的郯墨，在乔岚掀开的被子的时候突然被触动了神经，牢牢抓住被子，死活不让她看见。 “郯墨放开”，乔岚抓开他的手，“你的腿需要热敷。” “不”，郯墨听不进去，也不想听，他知道乔岚要做什么，每次腿疼的时候陈伯也会帮他热敷按摩，郯墨从来没觉得陈伯做这些有什么，但在乔岚掀开被子的时候，郯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乔岚看见。 那么难看的疤，和不正常的腿，他不想让乔岚看见。 他想推开乔岚的手，抬起头来看着乔岚的目光，既涣散又恳求，“不要看”，少年向来平稳的声音，因为疼痛和难堪在止不住的发颤，“不要看…很难看…” “不难看，郯墨”，乔岚抓住少年发抖的手，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就像稍微声音大一点都会吓到这个脆弱的少年一样，“真的，一点都不难看，放开好不好，墨墨，听话，手拿开。” 一点一点掰开郯墨的手指，将紧紧抓在被子上的手拿开，被子再掀开，苍白的皮肤与狰狞的伤疤又重现暴露在了眼前。 乔岚将温热的毛巾捂在郯墨止不住颤抖的小腿上。 “烫不烫”，乔岚手拿着毛巾，感觉不是很烫，但是又怕郯墨对温度太敏感。 郯墨僵硬又无措的坐在床上，看着乔岚的双手隔着毛巾捂在自己小腿上，半晌后才低低的开口，“不知道，我感觉不到。” 他不知道烫不烫。 不但感受不到毛巾的温度，也感受不到乔岚双手捂在他腿上的力度。 他只能感觉到神经一阵一阵让人奔溃的疼。 郯墨说的无比自然，乔岚听在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难受，这才想起来，刚刚陈伯电话里说，郯墨的膝盖以下完全没有知觉。 感受不到温度，也没有力度，可是他能感受到神经在疼不是吗，神经如果疼的话那是不是说明并没有到不可恢复的地步？ 毛巾很快凉了下去，乔岚又去卫生间重新浸了热水，来来回回热敷了半个小时，郯墨白的过分的小腿也稍微染了些许血色，那道疤痕也因为长时间的沾了热气，变得更红。 郯墨一动不动的坐着，看乔岚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帮他敷腿，很认真，很专注。 她好像真的…不怕，也不觉得难看… 药效渐渐上来，他终于疼的没有那么厉害了，小腿上依旧没有触觉，但许是心理作用，郯墨却似乎可以感受到按在小腿上的双手的力度，他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乔岚的手，看她最后一次拿开了毛巾，半晌后，之间轻轻的落在了那道伤疤上。 郯墨又不受控制的往后一退。 乔岚急忙收手，“对不起”，她道，罢了却又轻声道，“…这道疤，是怎么来的，车祸时候留下来的吗？” “不是”，郯墨又忍不住想用被子盖住腿，乔岚这次却没有再隔着毛巾，那双手直接按在了腿上，郯墨登时吓得一动不敢动。 陈伯说热敷完后最好能按摩按摩，乔岚不大会，但稍微捏一捏总归有好处。 “那是…别人弄伤的吗？” “不是”，郯墨浑身又绷的紧紧，双手放在身体两侧紧紧攥在一起。 “是我自己弄的。” 乔岚正在按摩的手陡然一僵。 自己弄的… 自残… 乔岚这才恍惚想起，书中好像有提过一句，郯墨在车祸之后发生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曾经有过自残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