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夏乐眼神中隐隐有了神采，她没有说她其实很吃力，这些东西放下太久了，感觉已经很难找到，她现在脑子里反映最快的仍然是这八年在部队学到的东西，比起吉他钢琴谱曲写词，她更熟悉的是枪。

    “可是词曲创作者应该是和情绪有共鸣的，一个优秀的创作者，当他们心里高兴时他们的作品就是高兴的，他们难过，作品就是忧伤的，他们气愤，作品就会带出那种意难平，如果他们失恋，那不得了，他们会让听到的人陪着他流泪，可这些你没有，这就是你的弊端，有情感共鸣的作品才能感动人，说明白点就是你对情绪的掌控太强了，这影响到了你的创作。”

    离得近，邱凝伸手拔弄了几下女儿怀里的吉他，笑容淡淡，“可也正是这种对情绪掌控的自制力让我放心，就像当年你执意要去当兵一样，你只是选择了走这样一条路而已，同样的你一定也会在这条路上全力以赴，是不是？”

    “是，我会尽我所能。”

    这铿锵有力的话让邱凝想笑又想哭，当年剪去一头长发脸上还稚气尚存的女儿说的也是这句话。

    “所以我为什么要阻止呢，在你进部队之前音乐本来就是你最擅长的，现在不过是重新捡起来而已，有什么不可以。”

    夏乐握住mama在发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妈，你不会再找不到我了。”

    眼泪刹时倾盆而出，邱凝捂住脸，那些担惊受怕的种种，明明在规定可以通讯的时间手机却打不通的日日夜夜，偶尔接到电话时那种故作无事的以为她听不出来的虚弱，她的女儿就像她说的那样在尽她所能，而自己能做的就是把这些统统咽下去不表露分毫，可就像她知道女儿的危险，女儿又怎会不知道她的提心吊胆，她现在担心的也就是女儿会太过尽她所能，可只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总能管到，比起那八年已经好了太多。

    缓了缓，邱凝哑声道：“你要敢不爱惜自己，mama就去办个病退天天跟着你，听到没有？”

    “知道了，妈。”

    摸了摸她的脸，邱凝又实在骄傲，这是她的女儿，能文能武样样优秀，世上有几个能比得上，“这曲子是平了些，但是意境是对的，大改的话会伤筋动骨，意境也就坏了，我建议你小改就好，下次比赛还是这首歌？”

    “听节目组的意思是的，但是可以做改动，重新录demo。”

    “之后的晋级赛呢？总不能一首歌唱到底。”

    “赛程上有写，后面会有命题写歌，改编导师名作和合作写歌。”

    “要有灵感你多做几首以防万一，命题的现在说不好，改编和合作都可以事前做些准备。”

    “知道了，妈。”

    真听话，邱凝再次摸摸她的脸，起身道：“我带莹莹出门转转，你多多努力。”

    “好。”

    门几次开了关，屋子里安静下来，夏乐打开电脑进到自己的房间，抱着吉他却好一会没有弹出一个音来，她突然站起身放下吉他，俯身做起俯卧撑来，一个又一个，中间没有半点停顿，汗从脸上滑落，渐渐在面前滴出一小块水洼。

    直到再没有一点力气，夏乐才翻身躺倒在地，胸膛急促起伏，看着已显得有几分阵旧的天花板，脸上神情平静，心头却已纷纷扰扰。

    前一个八年，她学会了怎么控制情绪，可现在她要学会的是怎样放开情绪，就好像一个圆，她又回到了起点。

    要重新开始了啊！

    夏乐闭上眼睛，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想起曾经种种，无忧无虑沉浸在音乐中的岁月，训练到晕厥的辛苦，执行任务时面对战友牺牲也必须有的绝对冷静，得知父亲一开始被判定为叛逃时心里的天崩地裂……

    第十九章 第一个听众

    她的二十五年感觉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可在新踏入的这个圈子她是个纯新人，还是个非但没有优势，比旁人欠缺很多的新人，一如当年入伍，她是新兵里体能最弱的那个，但她并没有一弱到底，而是一个一个的超越战友，最终站在队伍的最前边。

    现在，她也需要那么努力了。

    坐起来，夏乐把头发往后一捋，半湿的头发掉落在光滑的脑门上就像做了发型一样有型，让她看起来帅气极了，她底子白，长年的训练让她的肤色加深了些，可在医院住了那些日子又基本养回来了，再加上运动过后脸颊上自然的红晕，去拍硬照连妆容都可以省了。

    可惜，没人看到。

    重新坐到电脑前打开录音抱起吉他，也不看谱，就跟着心里的感觉重新编曲，按照mama说的不大改，只在细节上下功夫。

    夏乐一遍一遍的改她的曲子，夏莹莹和邱凝也没闲着，买来价格不菲的化妆品和护肤品，只等夏乐一出书房就拉着她各种上手试验，看哪种妆容更适合她，要么就是拉着出门买衣服，还将头发修剪了一番。

    试验过后才发现，不论是衣服还是妆容，都是越简单越自然越适合夏乐，这也让夏莹莹放心了，这么简单的妆培训几天她还是可以上岗的。

    而最让夏乐高兴的，是她唱歌的房间来了一位常驻游客。

    一开始发现的时候她还以为对方是进错房间了，可在第二天又看到她后她就上心了些，多唱了一些自己平时喜欢的歌，都是老歌，但是耳熟能详，都好听，这人竟然就这么留下来了，因着这个，出发这日夏乐把笔记本电脑和吉他都带上了。

    邱凝看了眼时间，“莹莹，还没好吗？”

    夏莹莹大包小包的从房间奔出来，边嚷嚷着，“好了好了，可以走了。”

    这次是邱凝送她们过去，看着乐乐的简易行李再看看莹莹的，她笑得眼尾纹都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去参赛的呢，三四个包你都装了些什么。”

    “秘密。”夏莹莹胸膛一挺，乖乖的任堂姐把两个大包都提了过去。

    夏乐背起吉他提着三个大包走在前边，邱凝又想笑了，这哪里像是乐乐去参赛，分明是她们母女送莹莹去比赛的，正要拉开驾驶室的门，手被按住了，“妈，你坐后边，我来开车。”

    被女儿体贴着的邱凝坐到后坐，看乐乐收回护在头顶的手眼里笑意更甚，她是军嫂，丈夫常年在部队，哪怕是她随军的那些日子在家的时候也不多，女儿几乎是她独自带大的，在娘家什么都不会的她早就被锻炼得什么都会了，女儿入伍后她一个人生活到现在，更是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上，直到这次女儿回来。

    她适应了好些日子不要再事事自己出头，可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太过顽固，经常也会忘记，以后得更加用心的去适应才行，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邱凝想，她不喜欢看到乐乐眼神里透出的难过，那样的生活虽然是寂寞了些，可她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到了目的地，夏乐把所有行李卸下来，转头看向mama，“有什么事您随时给我打电话，就算我在比赛不能接莹莹也是可以接的。”

    “妈知道，你就在乌市呆着，妈不会多想。”给高出自己半头的女儿整了整衣领，邱凝忍不住感慨，明明那会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没想到进了部队长了这么多，装作不在意的去给女儿卷衣袖，意料之中的被握住了手。

    “妈，那是我这次认识的选手，叫吴之如。”夏乐带着mama转了个方向，朝那边扬着手打招呼的吴之如挥了挥手。

    邱凝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朝那边也挥了挥，道：“看起来挺活泼的。”

    “恩，莹莹和她很能说得上话。”

    “姐，你这是拐着弯的夸我活泼吗？谢谢姐。”夏莹莹嘻皮笑脸的在堂姐手臂上蹭了蹭，“我去和她打个招呼，婶，你一会回去注意安全啊。”

    “是是是，小管事婆。”看着人一蹦一跳的走远，邱凝转过头来叮嘱道：“mama不担心你，倒是有点担心莹莹，她善良单纯，在那个圈子里容易吃亏，你要看好点，别让她出点什么事，那孩子聪明，性子外向会来事，正好和你的性子互补，互相帮衬互相成就也是一桩好事，mama看得出来她一心向着你，你也要多关心关心她，不论哪一种感情，如果只是一个人单方面的好再热的心都会冷。”

    “我记住了，妈。”

    “妈知道你心里都有数，就是想念叨念叨。”邱凝笑，“去吧，那姑娘是在等你吧，别让人久等。”

    “好，妈你慢点开车，有事一定记得打电话。”

    “放心，妈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找你的机会的。”

    夏乐唇角扬了扬，她不惯表达，也被磨砺得感情全藏了起来，可心里终究是温软的，她握了握mama的手，提起东西往大门那边走去。

    “夏乐。”吴之如迎上来几步又跟着夏乐的步伐倒退着走，“你mama好漂亮，气质也一级棒。”

    夏乐认同的点头，“谢谢。”

    夏莹莹捂嘴偷笑，稳稳接住这个话茬，“之如我告诉你，我婶是音乐老师哦，年轻的时候好看得不得了，今天这还是没怎么打扮，真收拾出来能把很多明星都比下去。”

    吴之如捧场的哇了一声，然后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部分，“你婶婶是在哪个学校当音乐老师啊，看起来好厉害。”

    “晨曦音乐学院，你外地的可能不知道，在本地还挺有名的。”

    “是没听说过。”吴之如把这学校名字记下来，心里就有些放心了，她还以为是很有名的那几所音乐学校呢，幸好不是，不然起点人脉上她就输了一头。

    “之如你呢，你的专业就是这个吧。”

    “对，浩瀚音乐学院作曲系大三。”吴之如娇俏的吐了吐舌头，“所以我在作词上比较吃亏。”

    “好厉害的，那天我听了，很好听，很适合你的风格。”

    第二十章 巧合？

    说说笑笑着进了电视台上次去过的歇息室，这会已经有不少选手在了，先一步进来的吴mama朝几人挥手。

    夏莹莹挽着堂姐的胳膊笑，“之如，我带我姐去角落里补个妆。”

    “行，我去趟洗手间。”

    夏乐朝吴mama点点头，跟着莹莹去到最尾端。

    夏莹莹拿出颜色极淡的口红给堂姐描了描，低声道：“姐，她说如果你们都晋级她想和你一屋，你愿意吗？”

    “是谁都可以。”

    “可我觉得她小心思太多了……”夏莹莹偏头自问自答，“不过也是，姐你都没几句话，她心思再多你不理会她她也没办法。”

    夏乐拍了她额头一下，从包里找出保温杯倒了一杯给她，“不用想那么多，我应付得来。”

    夏莹莹喝着水认真的发愁，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是没错啦，可这是在电视台啊，谁知道哪里就有摄像头，她别的都不怕，就担心堂姐做了别人的踏脚石。

    哎，真是cao碎了心。

    门口传来动静，夏莹莹忙抬头看去，连忙暗中推了推堂姐，“又是那人！”

    郑子靖扫了一圈也看到了两人，直接走了过来。

    夏乐微微皱了下眉，她从不相信巧合，尤其是次数多了的巧合。

    “夏乐，又见面了。”郑子靖笑弯了一双桃花眼，“恭喜晋级。”

    夏乐点点头，“谢谢。”

    郑子靖对她的冷淡视而不见，仍旧是笑眯眯的样子，“好好加油，我看好你。”

    “谢谢。”

    眼看着天就要聊死了，夏莹莹眼珠子一转就接了过去，“好巧啊，郑哥，又见面了，你在这里工作吗？”

    “和电视台有业务往来，这段时间会往这里多跑几趟。”

    在郑家那样的环境中长大，郑子靖本身就是人精，自然也就看得出来夏莹莹看着跳脱，实际单纯得很，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单纯能维持多久，但眼下还是很得郑子靖好感的，说话间也就挺亲近，“估计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和这个大电视台有业务往来啊，夏莹莹把郑子靖的背景往上提了又提，堂姐说得对，这种人一看就是花花公子，还是实力雄厚那一挂的，她们远着点的好，呃，还是让其他人去前扑后继吧，比如说那位。

    “子靖哥。”

    许秋怡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的过来，看到郑子靖又是在和夏乐说话心里就响起了警报，下意识的就往男人身边挨去。

    郑子靖却比她更快了那么一小步的适时侧身，朝着夏乐挥挥手道：“走了，加油。”

    夏乐点点头，没有其他反应，夏莹莹却看不得许秋怡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姐，笑嘻嘻的朝着郑子靖挥了挥手，“郑哥再见。”

    许秋怡的眼神立刻转到了夏莹莹身上，她有点糊涂了，子靖哥过来到底是跟夏乐说话的还是和她这个小助理说话的？怎么看起来小助理和子靖哥更熟？

    不过这会她也顾不上想太多，多看了夏莹莹几眼快步追了出去。

    夏莹莹小人得志般的哼了一声，低声和堂姐面授机宜，“这种人你就不能太把他当回事，让他们互相祸害去吧。”

    “……”不要说别人，就是眼前这堂妹的思想夏乐都觉得有点理解不了，看样子她欠缺的不止是看得到的那些，还有很多看不到的地方也需要补补课。

    “姐，姐，来了，我看到姜小莉了。”

    个子高有着天然的优势，姜小莉一眼就看到了夏乐，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夏乐礼貌的扬了扬手，拿起东西去到选手中间。

    “大家都来得挺早。”刘灿习惯性的击了下掌，笑语晏晏，“从现在开始大家有一个固定的编号，这个编号将陪着你们一直到你们离开这个舞台为止，请大家不要记错了，小莉，你们把东西贴上，后面来的人一看名单就知道该找谁。”

    姜小莉和另一个工作人员把一张打印好的大彩纸贴在白板上，一众选手虽然蠢蠢欲动想知道自己排在多少号，但这会也都识趣的没有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