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今非昔比
这实在是讽刺又戏剧的一天，两人匆忙穿好了衣服，趁着阮清父母往屋里搬东西的空档，冉昀溜进了洗手间。 之后又堂而皇之地出来，脸不红心不跳地和阮清父母打招呼。 阮母见了他，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作对他问候的回应。而后又狠狠剜了不争气的女儿一眼。 倒是阮父对冉昀热情备至，又是红茶又是果盘的。全然不似以前的模样。 阮清看着客厅聊得火热的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去找厨房的阮母。 阮母又重重“哼”了一声，不屑道：“你爸这个势利眼，不就是看他老爹当了局长，想帮你巴结他吗。我是向来不怎么喜欢他的。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叫他来干什么！” 阮清被阮母恶狠狠的质问声吓了一跳，吞吞吐吐道：“就是……就是他给我送点东西。” “你呀！”阮母狠狠点了点阮清的头，“你这个瓜女！就算和顾城分手了，你也不能病急乱投医啊！感情绕了这么多年，你又绕回来了？那我还供你去S市读书干嘛？干脆高中毕业直接嫁给那小混蛋好了啦。” “我没有！”阮清捂着发红的额头申辩道，“真的是意外联系上了嘛，而且我后天就要走了，他工作又在这边，我们怎么有可能嘛……” “没可能最好！”阮母把菜筐一摔，愤愤道，“赶紧让他走，看到他我就来气。” 阮清重新回到客厅，看着衣冠楚楚的冉昀，突然想到他穿衣服穿得急，卫衣里贴身的T恤还在她床上扔着呢。一时不防笑出了声。 阮父见状急忙打杆随棍上：“你看，冉昀，你一来清儿就特别高兴。” “爸！我哪有！”阮清急忙虎着脸。 冉昀眉眼弯弯地笑了笑，阮清看他又在用脸放电，不由别过了头。 “切，长得好看了不起啊。”阮清暗自咕哝道。 “清儿，你说什么呢？”阮父问。 “没什么啊，我说天色也不早了，快让人家回家吧。”阮清转回来，义正辞严道。 “对对对，我记得你家新搬的房子在郊区吧，你快回去吧孩子，一会儿晚了冉局该担心了。” “没事叔叔，我爸妈住那儿，我没有。”冉昀状若无意地解释，“我在公司旁边有一套房子，离这儿不远，不着急。” 阮父和阮清听了这话具是一惊。阮父自然是对这个“女婿”越看越满意。 阮清则是满腹疑惑。 大哥，感情您家境殷实，还在网上骗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的钱！骗钱不说，还把她睡了！这个渣男！ 阮清越看这小子心里越不爽，所以阮父让她送冉昀回家，她走到单元楼门口就预备打道回府了。 “我走了。”阮清说着就要走，冉昀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又不高兴了？”冉昀温柔地看着她问道。 阮清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有多重人格，一会儿蛮横一会儿温柔，总让人捉摸不透。 “不敢。哪敢跟你这种资本家不高兴。”阮清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语气有多越界，多撒娇。 冉昀看着她别扭的小模样，心里像是被春天温暖的阳光烘过一样温热，他不知不觉又变回了那个少年冉昀，为了心爱女孩儿的一个表情一个字句，彻夜难眠，辗转反侧。 “谁跟你说我是资本家啊。” “切，你这种有房有车有别墅的人，还在网上卖片毒害我们普通老百姓的心灵，压榨我们钱财，还不是资本家。”阮清此刻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哈哈。”冉昀不由笑出了声。 “笑什么！” “我可没那么闲，我当然是缺钱才想搞副业的啊。那些是我爸的钱又不是我的钱。你知道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吗？不到你的一半。” “你又骗人！”阮清瞪他，突然意识道，“你怎么知道我工资多少。” “你爸说的呗。”冉昀笑道，转而安慰她。“所以你也别不开心了。我没阮大学霸挣得多，也没你工作好。” 阮清听他这样说，那种莫名的无力感又来了，她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冉昀心里想把她按在墙上狠狠亲一会儿，面上却只能假模假样当这丫头的知心大姐。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阮清踢走了脚边一个碍事的石子，漫不经心道。 “放屁。”冉昀爆了粗口，“就是一副我不开心我有事的表情。难不成你男朋友把你甩了？” “不用你cao心。”阮清抬起头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漆黑的走廊。 冉昀步行出了阮清家的老式小区，走到街边打了辆车。坐上车后打开了车窗，在烈烈晚风里给阮清发了条消息。 还是那个qq号。 R：“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别为渣男伤心了。” 良久对面回了一个“呵呵”的表情，配文：“对啊，所以从现在开始，渣男不要跟我说话咯。” 冉昀笑了笑，把手机揣回兜里。 司机在前座看得真切，八卦地问道：“小伙子，什么时候结婚啊。” “您怎么知道我要结婚？” “嗨，看你那表情，蜜里调油的，给女朋友发微信呢吧。” “不是。不是女朋友。” 司机大叔恍然大悟道：“哦！我懂我懂！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嘛！你们年轻人特别爱玩这种文字游戏！” 冉昀又笑了笑，不再回答。 是夜，阮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她第一次见到冉昀的场景，冉昀却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阳光帅气的高一新生，变成了一个阴郁沉默的大人。 而她却仍像记忆里那般，对冉昀表露出了超出友情的善意。 梦里的冉昀对她步步紧逼，把她压在学校旧花园的围墙上狠亲。 她张着微红的小嘴痴迷地望着他。那人却对她说：“被男朋友甩了又想起我了？” 阮清突然惊醒。 起床喝了杯水，睁着眼睛直到天亮，才支撑不住再次睡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三点多。 阮母想着她明天要走，也没舍得叫她，阮清悠悠转醒后看了眼手机，才从被窝里惊坐而起。 “妈！你怎么不叫我！我东西还没收拾呢！”阮清登上了睡裤，又随便抓了件T恤套上，冲到杂物间去拖自己的大箱子。 阮母打着鸡蛋从厨房走出来，不慌不忙地说：“你急着什么，明早的车，一晚上给你收东西，我还不是想让你多睡会儿。” 阮清也没空再辩解，关键她晚上还要出去办件公事，这下她都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化妆了。 “你忘了我跟你说我要出去下嘛。我还要化妆的啊。” “哦哟，你一天跟我说那么多事，我件件都记得哦。”阮母皱着眉摇头，突然注意到阮清的衣服似乎哪里不对，“哎，你这件T恤哪里来的，怎么没见你穿过？怎么这么大哟，肩膀都漏出来了！不冷啊你！” 阮清看了看身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冉昀留下的T恤穿出来了，顿时直冒冷汗。 “那个……我之前买的，一直没穿。” 好在阮母急着做下午茶，没空和她纠缠。“我说你天天也不知道买的都是些什么衣服……” 阮清看她回了厨房，急忙回房间换了件还算正式的套装，拿出化妆包，开始对她的脸进行庄严的修饰工作。 五点准时赶到星巴克，阮清终于见到了分公司的负责人。那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颇为年轻，人也比较专业，很快就和阮清沟通好了。 两人分别之际，这位经理还笑咪咪地赞赏阮清的专业。 “阮小姐以后若想回家乡发展，尽可以联系我，我有很多适合你的职位推荐。” 阮清迟疑了下，还是笑着回道：“那可太感谢您了，不过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那人和她互留了微信，拿着公文包走了。 阮清的咖啡还没喝完，又难得能在星巴克占到沙发雅座，便多留了会儿，整理了下资料。 谁知就是多坐的这十分钟，奇妙的命运又让她碰上了那倒霉的冤家。 从冉昀进店开始，阮清就恨不得把头钻到咖啡杯里去，内心默念别看到我别看到我。 最终还是难逃冉昀1.0的眼睛。 那人买了外带咖啡也不走，施施然在她对面坐下，完全无视她的冷漠。 “原来大城市的白领精英都喜欢在咖啡店办公。”冉昀向后靠进沙发椅背，他今天穿得更加显小，又带了顶棒球帽，看起来简直像阮清的弟弟。 阮清懒得和他拌嘴，把文件夹塞进她巨大的挎包里就起身要走，又被冉昀拉着手拖回了座位。 阮清被烫到似的迅速抽回自己的手：“你干嘛！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冉昀挑挑眉，弯着一双桃花眼笑盈盈问她：“什么时候走？” 阮清瞪他一眼：“明天。” 冉昀探身过来抚上她的嘴唇，被阮清抬头拍掉了。 “有咖啡沫。”冉昀解释道，“那么紧张干嘛。” 阮清忙对着镜子擦了擦，又补了点口红。 “没见过你化妆，还挺好看的。”冉昀平淡地赞赏她。 “你到底有什么事啊。”阮清急着回家收拾东西。 “我要到S市去段时间。”冉昀说道。 阮清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 “我们单位在那边有个子公司，我被外派过去了。”冉昀继续解释。 “外派……多久。”阮清迟疑地问道。 “一两年吧。”冉昀喝了口咖啡，眯了眯眼睛，“最多两年。” 阮清感觉自己的心又越跳越快了：“哦。跟我说这个干嘛。” 冉昀笑道：“还能干嘛，老同学了，照顾我一下呗。我又没漂过，没你有经验。” 阮清闻言竟有点失落：“好吧。那你找房子了吗？” “我们单位有宿舍。景阳路的一室一厅吧好像。” 阮清听了不禁有些羡慕，她现在住的还是四环外的老破小呢，不过马上她连那里都住不了了。 “那你还让我照顾你什么！还说自己不是资本家。” 冉昀笑着揺了摇头，说道：“我这不是对S市不熟悉嘛，到时候有点什么事说不得还要麻烦你，先跟你打个招呼。” 阮清懒得理他，气冲冲地起身出了星巴克大门。 冉昀跟在她身后也出门了。 阮清走到下个街口都没甩掉他。只能踩着小高跟折返回去质问：“你干嘛老跟着我，你烦不烦！你去S市跟我有什么关系！” 冉昀平静地看着她：“明天要不要一起走？” “不要！” “我知道你订的哪趟车，我6车厢。”冉昀自顾自说道。 阮清顿时有些咬牙切齿：“又是我爸告诉你的？” 冉昀也不回答，就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阮清看他那副成竹在胸的嘴脸，就有些莫名的愤怒。 “冉昀。”她长出一口气，郑重说道，“我爸不知道你有未婚妻，他也许是想撮合我们俩，但我今天就会回去和他说清楚的，我们不可能。” 冉昀的面色慢慢冰冷下去，一瞬不瞬望着她，看得阮清心里发毛。 那天，高考结束那天，他也是这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