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方知同黑了脸,但也没真生气,只斥道:“你这说的什么话?” “回太守,咱说的是大实话呐。” 众人便又都大笑。 连前头的席香与谢礼谦都听到了,两人都摇摇头,一笑置之。 方知同这人,不触及他的利益及底线,他就非常能容忍,是个脾气极好的官儿。 总而言之,他在雍州百姓的心里,算得上一个为民良善的地方官了。 第035章 排到方知同□□联时,谢礼谦本想不收他的钱赠他几副,被他拒绝了。 “这不是我要买的。”方知同看着席香与谢礼谦站一块,脑子忽然开了窍,笑吟吟的道:“这是陈三公子要买的。” “陈三公子?”席香一怔,往方知同身后看了看,却没看到人,“他来雍州了?” 方知同点头道:“是,年底了,到这边来盘货清账。” 陈令年底忙得脚不沾地,到雍州来只呆一两日,方知同今天是逮着他吃饭的时间才得以同陈令说上两句话的。 陈令虽没官职在身,但因其出身,方知同少不得要讨好他拍他马屁的,说话间,他想起来席香救过陈令,就顺口提了句席香在市集上卖春联,原本漫不经心的陈令顿时就来了精神,借口要到市集买年货带回汴梁。 方知同陪着陈令到市集,但年货没买一样,一路走着都是兴致索然,直到方才见了席香…… 方知同回想了陈令刚才的表情,好像一开始是挺高兴的,还想着要过来瞅瞅,然后不知怎么的忽然就一脸不高兴的扔了锭银子给自己,就走了。 当时席香正在替谢礼谦擦脸呢。 方知同觉得自己好像猜到了这位心思难搞的陈三公子为什么不高兴了。 肯定是吃醋没跑了! “三公子刚才听说席姑娘你在这边卖春联,就兴致勃勃的要过来呢。”方知同觉得自己要替陈令牵一线才行,卖力说起陈令的好话:“但他太忙了,走到一半,又被掌柜叫回去查账,他脱不开身,就只好托我来你这买几副春联,还叫我瞒着不许告诉你是他托我买的。唉,他是怕你太辛苦,才想过来照顾一下你的生意,但又不好意思让你知道。” 席香想了想,觉得陈令有时候确实有些别扭,做了好事也一声不吭的。 她便信了方知同的话,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我回头要请他吃个饭才行。” 吃饭好啊,最后吃完饭再散散步什么的。方知同心里打着好主意,面上笑眯眯的,“哎,那等会我送春联过去就同他说一声?” “行。” “不过席姑娘好像搬了家,我叫三公子去你那边找你?”方知同知道席香搬了家,自然也知道她住哪里,但陈令不知道,他这么说,只想给陈令搭了条桥,陈令有光明正大知道她住哪里且去看她的理由。 哪知席香却摇头道:“哪有我请他吃饭却让他来找我的道理,他应该住永安客栈,我去客栈找他就行。” “他这么忙,你去找他,万一他不在,岂不是扑空了?”方知同劝道。 席香想了想,觉得方知同说得在理,道:“若我不在家,就是在这边,劳烦您同他说一声。” 方知同目的达到,脸上笑容越发和蔼可亲,重重点头“哎”了一声。 等谢礼谦不发一言的写好,方知同拿着那几副春联,仔细品鉴了一会儿,夸道:“谢公子这一手字写得确实不错,想来学识也不错的,待开了春,不妨到官学参加童试?若是过了,正好赶上秋季的乡试。” 谢礼谦温和有礼的一笑,并不出声做回应。 方知同一看他这样就是没打算去参加科考了,人各有志,他没有再劝,拿着春联走了。 方知同到了永安客栈时,陈令正准备离开雍州。跟在他身边的招财已备好马车侯在客栈前。 “三公子,您这就要走了?”方知同忙上前,“您的春联还在我这儿呢。” 哪知陈令看也不看,道:“送你了。” 他说完就要上马车,方知同忙道:“哎,三公子,方才我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让席姑娘知道您来雍州了,席姑娘说要请您吃饭呐!” 陈令一顿,停在了马车前。 方知同道:“我同席姑娘说您忙呢,要赶着回京抽不开身,席姑娘非说什么您难得来一趟雍州她既然知道您来了不尽一尽地主之谊……” 方知同边说边窥着陈令神情,有些为难道:“三公子那好歹也是一个姑娘家,而且还是您的救命恩人呐,我这实在没办法拒绝,就替她带句话给您,她说她住市集边上的杏花巷子里,您若是抽得开身就到她那儿,她亲手给您做顿饭吃。您看,人席姑娘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吃一顿饭也费不着什么功夫不是?” 陈令没说话,一旁的招财忽然一拍脑袋,道:“三公子,咱是不是还漏了城西那布庄的账本没看啊?哎,我这就去叫他们送来。” 说着,他去叫客栈小二出来将马车安置好,自己则一溜烟往城西跑去了。 方知同眯着要看着招财跑远的身影,心中暗暗感慨这小厮可真是个机灵人,他手底下的人若这小厮的一半伶俐,那得多省心。 “那三公子您忙您忙,我话带到了,就不打扰您了。”方知同将春联递给陈令后,也识趣的溜了。 陈令在去和不去之间挣扎,在这一瞬间,忽然将自己看到席香替谢礼谦擦脸还对谢礼谦笑而不高兴的原因给想明白了。 说是不高兴,其实是吃醋妒忌。 为什么会吃醋妒忌?那显然是自己对席香有意思了呗。要不然也不会一个多月没见人,自己眼巴巴的就跑来雍州了。 说是过来盘货清账,实际上是为了什么,他先前自欺欺人,如今欺不下去了,只能坦诚承认自己确实就是为了席香而来,盘货清账不过是借口罢了。 至于是什么时候对她有了那方面的意思,陈令也不清楚。 或许是在客栈她与大哥切磋时,被她干脆利落的身手惊艳到了;或许是在障林时她坚持要带他一起走说答应护他安全就一定会做到,被她的赤诚与信义感动到了;又或许是她为救公主一身是血重伤昏迷不醒时,被她当时柔弱的模样勾起了怜惜……总之,不管是何时动了心,既然动了心,那他就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走了。 陈令是个很果断的人,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他毫不犹豫的转头往杏花巷子走去。 但到了杏花巷,敲开席香住的那个宅子,来开门的却是穆瑛。 穆瑛惊讶道:“陈三公子?您怎么来了?” 陈令道:“你阿姐说要做饭给我吃,我就上门了啊,你阿姐呢?” “阿姐和谢小四去市集卖春联了还没回来。”穆瑛脸上惊讶之色更甚,“阿姐说做饭给你吃?不应该啊,她又不会做饭。” 陈令一听她这话,顿时就明白方知同在撒谎了。依席香那有一说一的性子,她既不会做饭的人,就不可能会说出亲手做饭给他吃的话来。 怪只怪他一时脑热,没多想就急撩撩过来了。 陈令有些尴尬,穆瑛往里让了让,热情地朝陈令道:“不过来都来啦,那就一起吃个饭吧,等饭菜做好了,阿姐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陈令倒也不和她客气,还真就进去了,看见院里一片翠绿绿的时令菜,还有几只鸡缩着脑袋在墙根下啄,他呆了呆。 穆瑛一脸骄傲地介绍那一片菜和那几只鸡,“这菜我和阿姐一起种的呢,长得可好了。小鸡崽也是阿姐买回来养的,长得胖嘟嘟,是不是很可爱?” 陈令脸上的嫌弃顿时就消失不见,连声奉承道:“是是是,长得真可爱,看着就讨人喜欢。” 穆瑛去拔了两颗青菜,走到院井边洗干净,拿到厨房里给穆一贾:“爹,陈三公子来了,你割块腊rou多炒盘菜,不然不够吃。” 厨房有点小,陈令不好挤进去,只好站在院里,四下张望,然后便看见了屋檐下挂着的一排腊rou。 穆一贾拿着菜刀从厨房里出来,朝陈令笑呵呵道:“三公子来了啊,您先坐一会。瑛子,你把人带屋里去给他倒杯茶暖暖身,这么冷的天别站院里吹风。”便去割下了块腊rou,又猫进了厨房。 穆瑛应了一声,把陈令带到客厅的里,倒茶的时候,陈令随口问了句:“你们家里平常都是你爹做饭?” “是啊。”穆瑛把茶端给陈令,怕陈令觉得奇怪,又解释了句:“我们寨里基本都是男人做饭的。” 陈令握着茶杯,仔细品了品穆瑛那句“我们寨里基本都是男人做饭”,又想起穆瑛刚才说席香不会做饭的话,顿时坐不住了。 等席香卖了春联回来,穆瑛正好端着一锅汤上桌。 穆瑛给她盛了碗冒着热气的萝卜排骨汤,献宝似的道:“阿姐,你先喝碗汤暖暖身,在外面一天肯定冷死了。” 席香没多想,低头舀了一口喝,汤的味道偏清淡但很甘甜,她问了句:“这味道不像二叔手艺的,是你做的?” 穆瑛摇头道:“不是我,是陈三公子的手艺。” “咳咳咳。”席香冷不防被呛到,咳了数声才缓过来,讶然道:“陈三公子的手艺?” “是啊,阿姐你也不信吧,我本来也不信,寻思着就陈三公子那娇气的样子怎么可能会下厨,别把厨房炸了就不错了。”穆瑛小声嘀咕,“但这汤还真是他熬的。在院里拿小火炉熬的,起火生碳放料,都是他自己来的,我和爹都没插手。” 正说着呢,陈令端着盘青菜,穆一贾端着一锅饭,一前一后地进来了。 席香见惯了陈令吊儿郎当,突然这么一副贤淑的模样,冲击力有点大。她几乎要怀疑陈令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惊道:“三公子?” 陈令朝她一笑,语气端的是温和有礼,但听在席香耳里怎么听都觉得违和:“我听方太守说你要请我吃饭,我就上门来了,看你还没回来,我横竖也没事,就帮穆二叔搭把手。尝尝看,汤好喝吗?” 汤是好喝,可这人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确定脑子没出问题吗? 席香莫名其妙。穆瑛则一脸看透了什么的表情,却什么都不说,只拉着席香落座吃饭。 平民老百姓吃顿饭,没多大讲究,一开始穆一贾还担心陈令吃不惯,没想到陈令高高兴兴的,一连吃了三碗米饭,席间他还很健谈,和穆一贾天南地北的胡侃,完全没有半点贵公子出身的模样。 饭后,席香收拾碗筷,陈令抢着去干了。 穆一贾也瞧出了点门道来,与自己闺女对视一眼,随后他一脸严肃道:“瑛子,你过来我有事同你说,香儿待会你送一下陈三公子,天色晚了,他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席香完全没察觉什么,一口应下了。 陈令则暗暗想道,什么叫天色晚了我一个人回去不安全?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需要一个姑娘家保护? 但想到自己和席香的武力值差距,陈令又觉得让席香保护他好像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啊。 当然,这天寒地冻的,陈令也不可能真让席香送自己回客栈,只出了门,他就道:“到这就可以了。” 席香“嗯”了一声,真就停下不送了。 陈令不觉就叹了口气,看席香这样子,是完全对他没有任何想法。 席香见他欲言又止,便问道:“三公子,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眼下这时候这地点,实在不适合表明心意,陈令摇了摇头,眼角余光忽然看见招财正朝这边狂奔而来。 随后,他听到招财急促的喊道: “三公子!西戎攻占了桂南,桂南守将带着数百士兵逃到咱们雍州来了!” 第036章 西戎攻占桂南是早有预谋的事。从庄青柏出使西戎开始,哈德剃了他的头发,便是一个欲起事的预兆。其目的正是借此事试探大梁会不会主动挑起战争,打破这近十年来的太平,哪知庄青柏知国力不强,宁肯跟个孙子似的被人侮辱灰溜溜的回大梁,也没奋起反抗,给西戎一个攻打大梁的借口。 但西戎既然有心起事,又何妨找不到借口。 庄青柏灰溜溜地回大梁,除了在本国激起民愤外,对西戎却没有一点反击措施,也压根没想到西戎已经开始谋划攻占桂南了。 桂南守军足有三万,想要一举攻下,唯有趁其不备。 于是在这一个多月里,西戎一直暗中调兵驻扎桂北,调了足足两万万人马,加上原本驻守在两万人马,共计四万人悄无声息的藏在桂北城里,等待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