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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第39章 新妇劫

    字数:10107

    娆荼闭上眼睛,她闻到男人身上的气息,好似秋天山间里的松木,被太阳照耀后散发一种雅淡且干燥的味道。

    男人带她狂跑了一段路程后,周围空气中青竹之气浓重,已经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

    那男人放缓脚步,一边拂开挡路的竹枝,一边笑道:“娆荼姑娘如此冷静,果然有些见识。”

    娆荼睁开眼,月光之下看不清男人的面目,不过她可以肯定,这是个英俊且风雅的人。她能从他的话语中,感觉到他说话时定然神采飞扬。

    “一路上,公子的手都过于规矩了,采花贼可不是这样的。”娆荼轻声道。

    男人洒然一笑,低头看了看自己按在她腰间的手,“姑娘,你是在提醒我该如何轻薄你?”

    “我知道你是谁。”娆荼不与他插科打诨,直接了当道。

    “哦?”他有些惊讶,“说来听听。”

    “你是南宫老先生最不成器的孙子,南宫夷吾。”

    男人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笑道:“只说对了一半。”

    娆荼道:“至少在老先生眼中,你是很不成器的。”

    南宫夷吾叹道:“莫非姑娘会奇门算术。”

    “南宫老先生拦街骂我是假,以青铜锏砸我是幌,让你来将我劫走才是真。”

    南宫夷吾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感到有些绝望,“难道我跟那老头子长的这么像?”

    “并不像。”

    南宫夷吾刚要放下悬着的心,娆荼又补上一句让他几乎吐血的话,“你没有南宫老先生那么正气凛然,比起老先生,实在有些逊色了。”

    南宫夷吾哭笑不得,故意加重语气狠狠道:“小美人,你不怕我一怒之下,在这就把你给办了?”

    娆荼眼中闪过几分自嘲,“老先生对我嫌恶至极,公子若敢如此,只怕再也进不了南宫的家门。”

    南宫夷吾呵呵一笑,“姑娘,我跟那老顽固还是不太一样的,至少我没有丝毫嫌弃你,反而还有点喜欢你。”

    “公子慎言。”

    南宫夷吾放开抱住娆荼的手,退后几步上下打量她,“人间果然,并无此等绝色。”

    娆荼微微颔首,“请问公子有何打算?是将我推下山崖呢,还是直接一剑刺死?”

    “姑娘喜欢哪种死法?”

    “我不喜欢死。”

    “唉!辣手摧花的事我也做不来……可以问姑娘一件事么?”

    “请讲。”

    “你怎么知道我是南宫夷吾?”

    娆荼指了指他腰间的荷包,“下次公子再出来劫人的时候,别带这么多累赘,就算割舍不下,也万万不要在这些东西上绣上名字了。”

    南宫夷吾摸了摸腰间的荷包,他哑然失笑,“不知道是哪个丫头缝的,荷包绣名字,也忒小家子气!”

    “沈筑很快就会找来,我的丫鬟功夫也不差,公子快没时间了。”娆荼抬头望天,月亮滚圆,毕竟是入冬了,凉意沁骨。

    南宫夷吾为难道:“我要没完成老爷子的任务,回去后会被扒掉一层皮的。不杀你也成,你好歹给老头子留点颜面。”

    娆荼看向他,有些不解。

    南宫夷吾耐性解释道:“你看,沈筑要娶你为妾,国子监群儒激愤,遭南宫老爷子拦路痛斥,总该有点效果。姑娘若是明天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沈府,老爷子当街拦人岂非没有半点作用?当着满朝文武,也忒没面子了。”

    娆荼无奈一笑:“公子直言便可……此处风景不错,结庐而居亦是妙事,娆荼暂时不会走。”

    南宫夷吾闻言大喜,抚掌笑道:“姑娘果然是心思通透的妙人!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住在这里,似乎不太安全,要不要在下陪你一段时间?”

    “不必,假如公子不想与沈大人照面,还是快走。”

    南宫夷吾颇有些失落,抱了抱拳,“在下今夜唐突,告辞!”

    语音刚落,他人就如一阵清风,飘散在nongnong夜色中,消失不见。

    娆荼的嘴角浮起一抹淡笑,暗忖此人明明是南宫如慕的独孙,却没有半分书生气,行动之中反而尽是江湖痞气。

    却无疑是个率真可爱之人。

    她不觉想起沈筑,想他少年时也是翩翩佳公子,但她知道,他从来不是神采飞扬少年郎。

    当时她不懂,她的夫君内心其实荡漾着深刻的孤独与仇恨,她不懂,却常常担心他会失声痛哭。

    风吹竹叶,沙沙作响,沈筑踏马而来,看见她一人当风而立,月影之下的身影过于纤瘦,他不由心口一缩。

    旧伤隐隐作痛,他捂住胸口,翻身下马。她闻声胡乱抹了抹脸上泪痕,转过头来,向他绽露出一个温淡的笑。

    两两对望,相顾无言,良久之后,沈筑急上前几步,带着风尘与寒草气息的披风将娆荼紧紧裹卷住,他从嗓间溢出一句痛苦的呢喃“阿蘅……”

    娆荼心尖一颤,随即若无其事地微笑道:“大人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阿蘅……是你的小名?”沈筑的声音在发颤,这一刻连他也不清楚,他究竟希不希望她是许蘅。

    “公子见到那对月牙坠子后的小字了?”

    “阿蘅,你到底是不是阿蘅?”沈筑紧紧握住她的双肩,几乎要将她纤弱的肩骨捏碎。

    娆荼闷哼了一声,“公子,你弄疼娆荼了。”

    沈筑盯着她略带迷茫的眸子,似有铮然一声巨响,心弦寸断,他红了眼眶,执拗道:“你说,你是阿蘅。”

    “对啊,奴是阿蘅,阿蘅是奴的小名……嗯……”

    她没有说完,他滚热的唇便已贴上来,堵住了她要说的话。

    他的手探入她的衣内,在那一道道伤痕之上流连,感受到怀中女子身体的诚实反应,他停下了动作,看着她含着点点星光泪痕的眸子,一把将她抱上马背,径直朝着远处山野上的荒庙疾驰而去。

    呯地一声,庙门被踹开,门砸在墙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两人翻滚到殿后一处空地,他急迫地闯进娇弱女子的身体,似要将她狠狠揉进自己的灵魂。

    暧昧的声音在黑暗中沉浮,许久之后,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息。

    娆荼青丝散乱,缩在男人怀里,碎发粘在额上,两颊红的好似涂了上等的胭脂膏子。

    沈筑为她渡了几口气,她才渐渐缓过来,疲惫不堪,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也无。

    月色透过破窗落在娆荼的脸上,她痴痴望着天上圆月,眼角滑过一行滚热的泪……

    沈筑为她抹去眼泪,见她这般,只觉五内俱焚,不知所以。

    他亲吻她脸上的泪,流连她身上的伤,一边骂她活该,一边将她抱紧,“你是我的人,只是我的!从今以后,谁也别想带你走!”

    那令人心颤的强横之中,居然隐藏着些卑微乞求的意味。

    娆荼对他柔柔一笑,“大人,我冷。”

    沈筑用袍子将她紧紧裹住,为她拢了拢满头散乱青丝,“地上潮,我们回去。”

    他将娆荼抱起,娆荼问:“去哪?”

    “回家。”

    “我不回去,沈府有我不想见之人。”

    他看向她,目光中忽然多了几分醋意,“难道不是因为你答应过南宫夷吾?”

    娆荼往他怀中埋了埋,闷声道:“大人应该早就猜到劫我之人是南宫夷吾,既然是老先生处心积虑雕琢的一记胜负手,不如就遂了他的愿。现在回去,既让我失信于南宫公子,也叫南宫老先生失了体面,老先生是心高气傲之人,若因此气坏了身子,何苦?”

    沈筑冷哼了一声,“什么失信不失信,以后不许跟别的男人谈什么约定!”说话的语气,命令胜过商榷。

    娆荼不言,只咬牙看着他,面色难以捉摸。

    沈筑低头睨了她一眼,“不服气吗?”他将那柄险些将他害死的神符匕首塞回到娆荼手中,“这是你的匕首。”

    娆荼嫣然一笑,柔声道:“不怕我再在你身上刺个窟窿?”

    “死有何苦?”沈筑在心中暗叹了一声,他不再纠结娆荼与许蘅,她是她,也不是她,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干系?

    这些日子她在公主府上,他夜不能寐,魂牵梦断,已经想的很明白。他想要的是许蘅那一点飘渺如烟的影子,也是娆荼真真切切的笑怒嗔痴。

    他早已分不清了。

    将女人抱到马背上,裹在他厚重的披风里,马儿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在山间小道,娆荼闷闷地道:“我身上软的很,只想找个安稳的地方好好歇歇,别回沈府了。”

    她埋在他的胸膛,说话时,温热而香甜的气息钻到他的脖子里,他身上僵了僵,握紧马缰绳道:“这附近有个快雪山庄,我们去那。”

    娆荼“嗯”了一声,马却忽然不走了,娆荼从披风中探出脑袋一看,却见前方路上赫然出现了三个黑衣蒙面人。

    娆荼微微一笑,抬头对沈筑道:“大人你猜猜,这些又是谁的人?”

    沈筑眼中波澜不惊,朝三个蒙面人扫了一眼,淡淡地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这个女人我娶定了,不必多费周折!”

    那三人中为首一人踏上前一步,抱拳朗声道:“沈大人,我主子可不管你娶不娶这个女人。”

    沈筑冷笑一声,“哦?那你的主子所求为何?”

    那黑衣人一字一句沉声道:“主子,要你的命!”话未说完,一道风声划破夜幕,牢牢钉在什么东西上。

    沈筑抱起娆荼迅疾往旁丛林中纵身一跃,变故陡生!

    山坡陡峭,两人滚落崖下,嘭地一声砸入山下泉涧,水势迅猛无比,将两人往下游裹挟而去。

    站在山上的一名黑衣刺客欲要下去查看,被为首那人拦下,“主子没让杀人,沈筑中了一记毒钉,有他好受,快撤!”

    凉意入骨,娆荼的身子冰麻一片,手脚早就没了知觉,水流直往口鼻中灌。悠悠荡荡不知飘了多久,恍然间,手臂被牢牢攥住,将她朝一个方向拉过去。

    水势渐小,哗啦一声,她被拉出了水面,山风悠悠拂过,将她浑身上下吹个透彻。娆荼猛吸了几口气,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直颤。

    旁边的男人狂咳了几声,身子重新直直砸入水中,溅起巨大水花,娆荼手忙脚乱拽住沈筑的衣角,使尽浑身解数将他拉到岸边。

    岸上尽是尖锐的大石,娆荼的小腿上被划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鲜血淋漓,她却浑然不觉,接连叫了好几声“沈筑”,他亦没有半点回应。

    此时已是拂晓,深蓝的天边翻起一道鱼肚白,娆荼仰头四顾,茫然无人,这是一处空旷的山涧。

    令她欣喜的是,不远处有一抹低矮的阴影,好似一栋茅屋。她咬牙扶起沈筑,几乎将他的所有重量都压在自己肩上,一步一步艰难朝茅屋走去。

    到了屋外,她喊了几声,没有回应,轻轻在门上一推,早已腐朽的门板向内砸入地面,溅起灰尘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