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宋昕琰贴在秦慕琅背后, 手搭在他的腰上, 说道：“大伯今天跟我商量一件事。” 秦慕琅将手机搁在床头柜上, 握着他的手：“嗯？”他在等下文。 宋昕琰想了一下措辞, 说：“他告诉我有个亲戚要来找我。” 秦慕琅比宋昕琰还惊讶：“什么亲戚？” 宋昕琰说：“我也不知道, 说我小时候在医院出生的时候被抱错过，后来又换了回来。还约了周二跟他们吃个饭，要见面聊一聊。” 秦慕琅听到这儿就感觉不对劲，也不淡定了，打开台灯，翻身靠坐在床头：“等等，你说你小时候被抱错过？” 宋昕琰也跟着他坐了起来：“我不知道，我没有印象。” 秦慕琅想起一件关键性问题：“那你和我提起说的爸妈，是亲生的吗？” 宋昕琰摇头：“他们不是我亲生的爸妈，我是五岁的时候才被他们收养的。” 秦慕琅感到头大，柳泽润也说他弟是抱错的，难道当初互换了家庭的是宋昕琰和柳泽宇，世界上应该不会有这么多狗血巧合的事情吧？ 不对，宋昕琰刚才说什么？ 秦慕琅捏捏眉心：“等我一下，我觉得我现在需要一杯红酒。” 宋昕琰觉得到这个时候也该跟他讲清楚自己的身世，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一次性说完最好。 秦慕琅拿来两只高脚杯，一瓶红酒。 两人坐在地毯上，靠在床沿，对着落地窗望着广城夜景，继续聊宋昕琰的身世，秦慕琅觉得自己被弄糊涂了。 宋昕琰喝了一口红酒，曲起右膝，对秦慕琅说道：“我记得我在孤儿院是有记录的，两岁那年，我亲生爸妈惨遭车祸没了，警察没找到能收养我的亲戚，就把我养进了孤儿院。在孤儿院住到五岁时一对夫妻说要收养我，就是我后来的爸妈。在收养我的过程中，他们对我很好。然后到我十岁那年，他们也出车祸没了。我两岁进的孤儿院，不可能发生被抱错这种乌龙事。” 秦慕琅很是诧异：“你的两对爸妈都出车祸没了？” 宋昕琰宁静的脸上闪过一抹无奈：“嗯，世事无常。我养父母没了后，再次回到孤儿院。我也是听院长和别人聊天，才知道他们的车祸是人为制造的，按照警方的说法是，他们属于自杀。” 秦慕琅喝了一杯红酒，道：“他们为什么突然间自杀？” 宋昕琰神色也暗淡下来：“我养父做生意破产，无力偿还债务，带着我养母一起自杀。” 秦慕琅听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的宝贝昕琰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遇到的都是些什么人！ 秦慕琅说道：“但这个理由也不足以导致你养母也跟着自杀啊。” 宋昕琰下意识想摸自己的口袋，但他下定决定不再抽烟，只好抿了一口酒：“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吧。从我被收养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妈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她有抑郁症。” 秦慕琅继续问道：“怎么又得抑郁症？” 宋昕琰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她经常进医院，有自杀的倾向。有一件事，他们从来没跟我提过，后来收拾遗物的时候，我才知道，在他们收养我之前，他们有一个儿子，在收养我之前没的。我那时候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收养我，我的出生日期和他儿子一样，他们还把我的名字改成那个孩子的名字，我用了那个名字五年。” 秦慕琅搓搓手臂：“越听越像个恐怖故事。” 宋昕琰放下酒杯，伸手揽住他，轻笑道：“不怕，爷爷也知道这件事，他把我接回家后直接把我的名字改了。现在捋清楚，我觉得找我的那对夫妻，真正要找的人应该不是我，而是我爸妈原来的那个孩子。” 秦慕琅顺势靠在他大腿上，握着他的手，突然松了口气，但又感到无比心酸，连胃都跟着难受。 宋昕琰的亲生父母因车祸离世，这没办法。 他的养父母因失去自家的孩子再收养一个，似乎也无可厚非，谁都没有错。 只是站在宋昕琰的角度去想，他不知道真相，养父母去世伤心就伤心了，然而在他们离开之后才发现，自己只是替代别人儿子而已，连名字都不是他的，那得多孤单，多难受。 秦慕琅心酸得眼泪掉下来了，他有点哽咽：“那你知道后，难过吗？” 宋昕琰手指插在秦慕琅柔软的头间，说道：“一开始是有点难过，后来就不难过了。虽然我的童年生涯有点曲折，但是我遇到的人都还不错。即便养父母这样做，也从来没告诉过我这件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最痛苦的还是失去孩子的他们。他们也给了我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平时会带我去海洋公园、游乐场，周末也像普通家庭一样的出游，各种亲子活动都没有少过，还会让我去上感兴趣的培训班，没有他们估计也不会有今天的我。他们的离开，我固然会伤心难过，但记忆都是美好的。”只是知道真相后，掺杂了些苦涩而已，但换个角度看问题， 养父母的不容易。 说到这儿，宋昕琰搭在秦慕琅脸上的手指有一点点湿润，轻轻地抹去。 那些渐渐遗忘的、令人难受的过去，有人替你哭，再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宋昕琰低头亲了亲秦慕琅耳垂，轻声道：“之前我有爷爷，现在我有你。” 他第一次发现秦慕琅也有感性的一面，真好，只为自己哭泣，而且也只有自己看见，更让他确信，这个男人真的爱自己。 他爱我的，真的爱我。 秦慕琅确实是被他的凄凉的身世虐到胸口闷，难受得不行，但他知道宋昕琰不需要多余的安慰。 秦慕琅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周二晚上我陪你一块儿去。”他不确定柳泽润的爸妈暂时找到想确认的人是不是宋昕琰，但有很大的机率有可能是，“其实，大柳最近也和我提起一件事。” 宋昕琰伸手从柜子上抽了张纸给秦慕琅，后者接过抹掉几滴泪水，问道：“什么事？” 秦慕琅：“他说他们家在很多年前，他弟弟被抱错过，三岁那年才带回来。” 宋昕琰：“你是说柳泽宇被抱错过？” 秦慕琅：“嗯，前天他找我说的就是这件事。你说，有没有可能他爸妈找到的人就是你，错认成你。” 宋昕琰：“那就奇怪了，我两岁进的孤儿院，肯定有记录我被收养过两次的事情，不应该找我才是，我很确定我没有被抱错，又不是拍韩剧。” 秦慕琅：“会不会是因为出生年月日。那你后天还要去见他们吗？跟你也没有关系，现在听你说完我感觉根本没必要见他们。” 宋昕琰：“也有可能是生日的原因，孤儿院也不在广城，不然明天还能请假去问问。后天还是得跟他们见个面，把事情说清楚。当年那些遗物都带进我养父母的坟墓里了，我也没证据。” 秦慕琅：“要什么证据，你的记忆就是证据。” 宋昕琰：“那就走一趟。” 秦慕琅：“我陪你。” 宋昕琰：“嗯。” 身世的事情聊完后，宋昕琰和秦慕琅又看了一会儿夜景，缓了缓情绪才休息。 他们之间似乎又更亲密无间了。 不知几时，那些“不知什么时候会分开”、“对方到底爱不爱我”、“我要怎么才能让他全心全意关注我”等等问题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 在柳泽润爸妈的不安中，迎来了周二，他们提前半小时就坐在包间里等候宋大伯和宋昕琰的到来。 先到达的是宋大伯，他和宋昕琰等人不同路。 秦慕琅觉得这是宋昕琰的事情，也就没提前向柳泽润通风报信。 他们两人在约定时间差五分钟的时候出现。 柳泽润看到宋大伯的时候就开始皱眉，再看到宋昕琰和秦慕琅出现时，更是瞪大双眼。 柳泽润：“怎么会是你俩？” 柳爸也很是诧异：“是啊，慕琅，你怎么来了？” 秦慕琅大大方方向他们介绍：“叔叔，阿姨，你们想见的人是我的爱人。” 已经提前被宋昕琰大致告知过的宋大伯表现得还算镇定。 柳父：“啊，这，好巧。” 秦慕琅说道：“是挺巧的。” 宋大伯说：“先坐下来吧。” 大家都知道今天聚在这儿的原由，等秦慕琅和宋昕琰落坐，宋大伯见大家都认识，也就不多介绍了，直接开门见山道：“柳哥，你看，孩子也在这儿了，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他就行。” 柳家夫妻二人还是有点激动，他们不认识宋昕琰倒是没有柳泽润那般尴尬。 柳爸和柳妈对视一眼，后者眼眶就红了：“孩子，我们找你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宋昕琰并没有因为对方是柳泽宇的父母而失态，他们是找的人本来也不是他，而且今天来这儿目的也很明确，就是解决误会。 宋昕琰直截了当道：“叔叔阿姨，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并不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柳爸从一个文件夹里取出两张照片，推到他们面前：“左边是我们从孤儿院拿的照片，右边是当年你在咱们家拍的照片，是同一个孩子，没有错啊。”他又拿出从孤儿院找到的出生年月日资料复印件，“你看，上面的出生日期也没有错。” 宋昕琰拿起左边的照片说道：“我是这个出生日期没错。但是我很久没有回孤儿院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弄错了我的信息，但是这张照片的孩子不是我。不过，上面的一对夫妻我确实认识，他们是我的养父母。我两岁进孤儿院，五岁的时候被他们收养，那会儿我已经有记忆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张照片是我养父母的遗物，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拿到的，但我很确定，我和二位真的没有过交集。” 柳爸和柳妈高兴了许久，但还是努力镇定下来：“那，那照片中的孩子呢？” 宋昕琰说：“在我被养父母收养之前他就已经不在世了。” 柳爸还是不敢相信，又问道：“我们问过孤儿院的人，你名字和出生日期都是一样的，你怎么会不是他呢？” 宋昕琰耐心解释道：“因为我养父母无法接受失去唯一的孩子，他们收养我是因为我在这个时间出生吧，然后还改成他们儿子的名字，直到爷爷收养我才换回来。”再一次提起这件事，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就平淡地告诉他们真相。 宋昕琰语调平静，他对柳爸柳妈宣布的真相，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个恶耗，柳妈已经开始抹泪，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如果知道是这个结果，还不如让他们一点线索也查不到呢？至少还有点念想。 柳爸也问不下去了，垂头握着茶杯不说话，宋昕琰的话有理有据，他真的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柳泽润则给他妈递纸巾，无声拍她的背安抚着，他前两天还跟秦慕琅聊起自己的担心，现在看起来简直是个笑话，人都没了，世事无常。 所有人都在沉默，秦慕琅悄悄握住宋昕琰的手。 其他人都在为别人感伤，只有他知道经历了两次进孤儿院的宋昕琰是有多难过。 宋昕琰回握秦慕琅，示意他自己没事。 他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家庭，但是可以选择想要陪伴的人，这就足够了。 第53章 攒怒气中 柳家夫妻因情绪起起落落，柳妈还哭得快要昏厥过去, 柳泽润只好对宋昕琰三人说抱歉, 带着自家爸妈提前离开。这顿晚饭对他们来说, 已经打上索然无味的标签。 秦慕琅替宋昕琰送他们下楼。 宋昕琰原本就和柳家人没有关系, 宋大伯又是长辈，只有秦慕琅替他们送人下楼了，他到底是柳爸柳妈看着长大的，再怎么说也要送他们一下, 至少宋昕琰解决面对尴尬的问题。 柳泽润感激他：“回头再单独请你和昕琰吃饭。” 秦慕琅拍拍他的肩：“先陪叔叔阿姨回去吧，大伯那边我会照顾好的。” 柳泽润点了点头：“嗯。”多年好友，再多说个谢字就客套了, 他只是调侃了句, “大伯大伯的叫得这么亲切, 看来你们处得不错。” 秦慕琅嘴角微微上扬：“啰嗦，快回去吧。” 送走柳家人，秦慕琅再回到包间，气氛已经大为不同, 宋大伯正在语重心长地教训宋昕琰：“怎么能不请亲家吃一顿饭呢？你看慕琅对你也挺好的, 我们多多少少都要表示一下。咱们家就你一个结婚的, 不能失了礼数, 慕琅在他爸妈面前也不好替你说好话。” 秦慕琅听着就想笑, 宋大伯语气温和, 宋昕琰平时对谁都看似有耐心, 但是可以看出来他现在额头快开始冒起青筋, 不是一点点的不耐烦，没想到私下的宋大伯和唐僧是一个人设。 宋昕琰确实对这件事不太上心，而且他觉得自己真的不会跟长辈相处，大概是大伯真的太啰嗦了，所以才开始忍受不了。大伯一直就这样，连爷爷都怕他三分，他能因为爷爷不按时吃药吃唠叨上三天，一听他唠叨就想躲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