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
官家没说话，小眼睛冲老八小声道，“照顾好官家。”跑了。 当晚，官家招来太医诊脉，屏退了众人，出来时，太医后背都湿透了。 第二日，小眼睛前脚带着老八跟着工部的官员出了城，后脚官家就偷偷的出了宫，去了大相国寺。 下午时分，小眼睛还在田间神游呢，回到宫中的官家已一口气的下了旨意，将小眼睛的属官来了个大换血。 大臣们瞬间明了，官家这是做了决定了。 几个宰相赶紧进宫求见，担心官家身子有恙，结果见官家神色正常，一个个纳闷极了，身子又没事，怎么这么快就决定了呢？这才几天功夫啊？ 不过，大家也都没什么反对意见，八皇子太小，也看不出明君的潜质来，小眼睛虽然没本事，但脾气好啊，耳根子软，不怕他一意孤行施行暴政！只要大臣们坚守本心，小眼睛当个守成之君应该没问题。 王妃得了信，高兴的道了声谢天谢地，但马上就嘱咐身边的人，低调！ 潘仁美自然也是份外高兴，实在没想到自家闺女能有这造化。 潘铠正好当值，心中犯愁…… 而让大家欢喜忧愁的小眼睛正一脸茫然的问着工部的官员，“既然铁器好，为什么不推广铁器呢？” 老八挠头，不敢去看工部官员的脸色。 工部派的是个员外郎，在地方干了十年，才调到汴京一年多，经验很丰富的，听小眼睛这么问，心想，一直以为何不食rou糜夸张了，不想竟然是真的，但还是好声好气道，“汴京城外还算好的，其他好些地方，铁制农具还没这么多呢。” 老农一旁补充，“铁好贵啊！” 小眼睛无语，“我当然知道铁贵，可是用铁制农具一个人能多耕种许多地的啊，耕得地多，收成就多，朝廷税收也多，农民余量也多，这笔账很好算的啊，工部为什不推广？没钱找户部啊？！户部头一两年拿钱出去，可后面就能多收许多钱啊！户部的人又不傻！” 第276章 反应 工部的员外郎就说了，制铁得有铁矿，有了铁矿得有铁匠，没那么简单，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 小眼睛斜眼，“因为难就不做么？”因眼睛太小，愣是没让人瞧出他在斜眼。 员外郎姓王，从地方上升上来的，年纪40多岁了，人倒也稳重，只是苦笑，“王爷不知道下面的难。”实在是小眼睛好说话的风评全大宋都知道，王员外郎倒也直言不讳了，“铁器都紧着军队供给的，谁敢和兵部抢铁器啊？” 和兵部抢预算，没人落后，可抢铁器，大家都还是有忌讳的。 “就是有了铁器，有了铁匠，制出了农具，可是，老百姓也得有钱买啊。”王员外郎诉着苦。 “朝廷不能先赊账么？”小眼睛想的很简单，“不是没法子，只是你们懒得想。” 王员外郎摇摇头，这王爷还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但却没再继续解释，交浅言深可就不好了。 小眼睛回城后，因天色已晚，将老八送到宫门口就回家了，准备明日给官家告状，说工部官员比自己还懒，结果，刚回府，属官们就哭丧着脸看着小眼睛。 说实话，小眼睛和属官们接触不多，自己没啥事嘛！ 王府对外的事，小眼睛更喜欢让管家去办，王府内的事，有王妃呢。当初楚王没出事时，小眼睛的属官打着和楚王接上线的主意，倒是勤勤恳恳，有没有事做不知道，但隔三岔五的都在小眼睛面前晃那么一回，楚王一出事，好多属官就旷工了，官家发了狠，惩治了那批人，又给小眼睛指派了些能干的，可小眼睛的王府哪能留住能人啊，没两年功夫，估摸着官家心气顺了，大家都想着法的调走了，调来的都是专门来养老的，如今小眼睛王府的属官其实还有编制空缺的，但是，就这样，人手不足的属官们也没啥事，天天喝茶等着退休，倒和小眼睛的气质满相符的。 小眼睛一瞅，一个个安逸闲散的人今儿怎么都幽怨的瞅着自己呢？虽然没啥交情，可小眼睛也不能视而不见嘛，便问了，“怎么了？” 然后便得知官家将他们全调走了。 小眼睛呆了下，“御史弹劾你们了？” 陈王府的属官还天天的帮着陈王找古董，帮着鉴赏呢，就自己的属官天天翘着二郎腿品茶，大概是御史瞧不过眼了。 “我会去给官家说，王府没事，你们清闲不怪你们。”小眼睛还是很勇于承担责任的，“换了地，你们的上官不会为难你们的。” 但小眼睛也没打算留人，没感情啊，官家调人，总有他的考量的。 然后，小眼睛便知道了，自己王府的新属官有点多，不光正规编制满了，还有借调的！ 好多人小眼睛不认识，可却新任长吏却是自己最后一任先生，李先生。 这两年小眼睛没怎么读书了，李先生来王府的时间也少了，但是李先生对小眼睛的关心还是一如既往，小眼睛对李先生依旧敬畏，听说李先生来当长吏，小眼睛第一个反应是，李先生做错事被贬了！第二个反应是，自己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小眼睛扔下还想打点感情牌的属官，转身就跑了，李先生虽然严厉，可小眼睛还是很识好歹的，李先生对自己可是很用心的在教呢！ 这些属官看着小眼睛的背影，长叹一声，本来就是没斗志的人了，突然见机会在面前闪过，遗憾是肯定的，但要拼了老命的去将已逝去的机会给抢回来，太不符合这帮人的理念了，大家也就是一声叹息罢了。 小眼睛急匆匆的冲进李先生府邸，“先生，先生，你怎么了？！” 李先生刚从宫里回来没多久，官家是郑重的将小眼睛交到李先生手里了，自然有许多话要交代，李先生觉得任重道远啊…… “你做错什么事了？”李先生正要说小眼睛，不要急急燥燥的，结果就听道小眼睛一连串的发问，“官家为什么贬你？你怎么惹着他了？还是哪个不长眼的陷害你？” 李先生呆了一下，“你听谁说我被贬了？” “你还不知道？你到我府上当长吏了！”小眼睛一脸的沉痛。 李先生张着嘴巴，好半响，才出声道，“王爷，出去千万别说是我的学生。” “啊？”小眼睛懵了片刻，立即反应过来，李先生这是不想连累自己，“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就算被流放了，也是我的先生！”说到这，小眼睛更急了，“你还会被流放？你到底做了什么啊？不行，你既然到我府上了，我怎么也不会让你流放的！我，我……”小眼睛说到这，声音低了下去，官家得长寿啊，自己不能气他啊，想到这，有些沮丧，“我若没法子，也一定会派人跟着一路上好生照料你的，师娘他们我会照拂的……”低着头，不敢看李先生，唉，自己真的怕将官家气出个好歹来啊。 李先生呆滞了好半天，气乐了，“你府上是收留犯官的么？” 小眼睛嘀咕着，“反正不是能人待的地方。” 李先生摇摇头，“王爷，从今往后，你的府上可就是香馍馍了。” 小眼睛不懂。 李先生便给小眼睛说了新任属官们的履历，小眼睛傻眼了，“都是能干人啊？” 李先生点了点头。 小眼睛不笨，立马就明白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官家身子骨很不好么？我瞧着还行啊。” 李先生告诉小眼睛，大家也觉得官家身子骨还不错，可官家已经决定了，那么小眼睛就得担起这副担子来，“王爷，你没后路可退了。” 接下来李先生说的话，小眼睛全没听进去，迷迷糊糊的回了府，下人说王妃备好了酒席，就等小眼睛回来呢。 小眼睛知道，王妃这是想私下庆祝一下，可小眼睛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庆祝的！于公，自己不乐意！当皇帝可是苦差事！于私，官家肯定身子不好了！ 小眼睛摆摆手，去了八娘的院子。 八娘也得了信，正着急呢，难道小眼睛也是短命的？！人家宋真宗可是有刘娥呢！ 因此，小眼睛便见到了急急迎上来的八娘，愁眉紧缩…… 小眼睛突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今儿又晚了，唉，给大家说声对不起 第277章 怕 试问这世间，有谁不想当皇帝？ 古往今来，为了这位置，不知死了多少人。 因此，八娘虽然忧心，却以为小眼睛应该是欢喜的，虽然小眼睛没去争取过，可天上掉下来个馅饼，小眼睛肯定也会欢喜得很，人之常情嘛。 所以，八娘没好给小眼睛泼冷水。 关键是这冷水还不好泼。 一来，小眼睛肯定会生气，瞧不起我么？凭什么我当不好皇帝？ 二来，如今小眼睛若发扬礼让的精神，那么，运气好的话，小眼睛的孙子辈尚能活在人世，运气不好，小眼睛儿子还没出生就死翘翘了，这一支只能过继了。 可是，宋真宗有刘娥啊！小眼睛真的没当上皇帝啊！ 八娘犯了难，怎么能全身而退呢？ 因此，八娘虽然眉头不展，但却没一见小眼睛就一脸焦虑的问，哎呀，怎么办啊？当然，也没说恭喜就是了。 结果，小眼睛拉着八娘的手回房后，便屏退了众人，一脸的沉痛：“八娘，官家的身子骨怕是不好。” 八娘愣了下，如果赵匡义现在死了，那刘娥呢？小眼睛是被人刺杀的？不行，八娘决定亲自出马，打探一下哪个皇子养了外室。 见八娘愣住了，小眼睛红了眼，“要不然官家不会这么安排。” 八娘看着小眼睛还在为官家的身体焦心，更急了，这就是个分不清轻重的，都这时候了，不是该想着怎么顺利登基么？事已至此，退一步就是万丈悬崖啊！如今保命要紧！ “你瞧着官家还能撑多久？”八娘斟酌着问道，然后想接下来让小眼睛将城里的禁军，宫里的侍卫盯紧了。 结果小眼睛道，“我瞧着还好，想来官家是瞒着的。” 八娘晕了，能瞒得住，那说明赵匡义还能活一阵子啊，出这昏招干嘛？！ 小眼睛继续说着，“我明儿进宫再去问问官家，问问太医。” 也只有小眼睛这么毫无顾忌的去找太医打探官家的身子，以前可以，但现在，是不是还是该忌讳点？八娘便劝了，“你还是问官家吧，没官家的旨意，太医也不会说实话的。” 小眼睛一想，也是，点了头，然后长叹了声，“八娘，我怕，我，我怕当官家。” 八娘傻眼了，这是真的么？ 小眼睛看着八娘，“我知道，人人都喜欢当皇帝，我若说我怕当皇帝，肯定大家要说我特假，可是八娘，我真的怕。” 八娘起身，在小眼睛面前蹲下，握着小眼睛的手，柔声道：“你怕什么？” 小眼睛低声说着，“小的时候，大伯喜欢我，我经常进宫，虽然小，可我知道，大伯烦着呢，天天都很忙，还是阿奶清闲，我就想啊，大伯真好，他一人辛苦了，我们都跟着享福了，后来阿爹成官家了，阿爹也比以前忙多了，笑的时候也少了，愁的时候也多了，可阿爹辛苦了，我才更悠闲了，八娘，我悠闲惯了，我怕我吃不了那个苦。” 小眼睛叹了口气，“八娘，我没啥本事的，真的，我就以为我会悠闲一辈子的，我真没认真学什么本事的，当官家没本事，往大了说，黎明百姓遭殃，往小了说，我们赵家都得当亡国奴，如今，党项契丹虎视眈眈，阿爹算厉害的了，可两次北伐都失败了，我怕，我怕等我登基后，被说北伐了，说不定还会被他们灭国，你让我有什么颜面面对大宋子民？这是外患，还有内忧呢，若是处理不好，百姓也会造反的……还有，大臣们都很厉害的，官家都经常被他们堵得哑口无言，何况我，大臣们现在肯定是忠心耿耿的，可我若没本事，不能让他们臣服，八娘，我怕我会成为汉献帝……” 面对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小眼睛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惶恐不已…… 八娘不知道是该赞他一声有自知之明呢，还是骂他没志气，谁是生下来就会跑的？！ 八娘握紧小眼睛的手，“咱们不怕，你忘了，我可是武将家的小娘子呢！别的不说，对战事还是略知一二的，我觉得吧，如今这形势，辽国和西夏想打进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认为，起码咱们还活着的时候，他们是打不进来的！就算边疆烽烟再起，你手下也有大将可用啊，曹综，潘铠，还有我们家六郎他们，一个个都骁勇善战的，都是少年郎，热血正当年，你就重用他们，不愁打不败辽人和党项人，也不怕老将挟功自重！要说内忧，我觉得吧，至少汴京的百姓日子还可以，一时半会应该没人造反，只要朝廷不弄苛捐杂税，应该会安稳的，说到权臣，咱们也不怕，反正你记着不要让人一家独大就行了，让四五个人互相牵扯着，谁也当不了曹cao！” 小眼睛看着八娘，“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八娘想，是啊，道理人人都懂，可并不是每个君王都能成为秦皇汉武的，“再难，难道还能比刀山火海厉害？你若成为亡国之君，我陪你殉国，你若成为汉献帝，我陪着你，若杀不了曹cao，咱们俩逃得远远的，嗯，逃到大理去，若逃不掉，你是要关起门来过日子还是自杀，我都陪着你……” 小眼睛欣慰了一会儿，“你一向贪生怕死呢。” 八娘笑着没说话，是啊，可谁让你千里迢迢去辽国寻人呢，“这辈子，你去哪儿，我去哪儿，咱们生死与共。” 小眼睛开心的点了点头，下一秒就不高兴了，“你怎么不说万一我能成为，呃，成为一个守成之君呢。”瞧小眼睛的信心，连嘴上说说，都不敢提自己万一能成为明君，唉，真不知是该为赵匡义抹一把同情泪，还是为大宋百姓道声对不起。 八娘笑道，“我这容貌，在后宫里不出挑，我这性子也当不了解语花，日后想陪你，你还嫌烦呢，太平盛世，应该没我什么事。” 小眼睛不乐意了，“我是那种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