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安可一脸认真，“没啊。”

    卓小然，“那你把我家具搬出去干什么？”

    安可不答反问，“不搬出去怎么能打扫干净？”

    卓小然，“为什么要打扫？”

    安可理所应当地道，“因为脏啊。”

    卓小然语塞，这房子虽然是公寓房，但也造了二十多年，天天被粉尘侵蚀，确实很旧。而且父亲一个人住，没有洁癖症的单身男人总不可能那么注意卫生。可是她早就明说了啊，安可住不惯大可以去住宾馆，五星级的六星级的，哪个不比在她家窝着舒服？

    安可见她一脸无语，便伸手按了下她的肩膀，道，“没关系，他们很快就打扫好了，到时候他们会把东西物归原处的。”

    卓小然听他说了这么多，总算是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安可是看不惯她家的卫生情况，所以请了搬家公司和保洁公司一起来，一个负责搬家具，一个负责搞卫生。

    父亲今天清醒了，一切都很顺利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所以此刻卓小然的心情也不错。而且，她也觉得这个家确实应该好好打扫一下，但她还是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娇嗔道，“你这人怎么自作主张，这毕竟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

    谁知，安可理直气壮地道，“那窝上门后，不就也是窝的家了吗？”

    上……门！卓小然嘴巴长成一个o字，这人皮真厚，这话也亏他说得出来。

    安可道，“把家里收拾干净，然后恭迎咱爸回家，给他一个惊喜，他一定会很高兴。”

    瞧他这番话说得多富丽堂皇，卓小然彻底败下阵来，行，算他厉害，她一个母语还说不过他一个外国人。

    卓小然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争辩，便道，“那还需要多久，我想睡觉。”

    安可道，“窝知道泥回来要睡觉，所以让他们先收拾泥的卧室。现在已经收拾好了，家具也都物归原位了。”

    卓小然忍不住嘲讽了一声，“想的可真周到。”

    闻言，安可伸手比了个心。

    这个家伙，真是最近抖音看多了，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都是段子。

    卓小然道，“那你给我盯着点，家里要是少了什么……”

    安可立即拍胸脯道，“放心，少什么陪什么。”

    安可的钱用不完，和他相比，她们家的这些家当都是浮云。于是，卓小然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

    一个晚上没睡，再加上年轻，新陈代谢得好，卓小然脑袋一沾到枕头就入了梦。大概是清空了身上的负担，整个人都觉得很轻松，所以一觉无梦，连外面闹腾的搬家声都没法影响她的睡眠质量。

    等她睡醒，早已夕阳西下，已是晚上时分了。

    卓小然换了一身衣服起来，拉开门一开，顿时惊呆了。她揉了揉眼睛，在心里暗道，这还是她的家吗？简直……干净整洁到让她怀疑人生。

    原本那些灰蒙蒙的新窗帘全都换了新的，玻璃窗被擦得晶莹剔透，连一个手指印也瞧不见，映照着外面的街景简直就像是透明的一般。屋顶角落的粉尘和蜘蛛网也都没了踪影，墙壁被刷得雪白，实木地板上没有半点渍迹，灯光一照，亮堂得几乎刺眼。唯一格格不入的是那些旧家具，大概是安可没有得到他父女俩的允许，不敢自作主张换掉……但总之，这么一打扫，这个家焕然一新。

    卓小然很是感叹，一是感叹洁癖症也有好的一面，二是感叹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端端正正写着几个方块字：我在小区里散步，醒了下来找我，一起去看咱爸。

    卓小然嘴角向上一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咱爸两个字就想笑，这家伙真的是皮厚啊。

    父亲是个老单身汉，每天吃的都很随便，再加上他突然受伤住院，冰箱里更是空空如也。幸好厨房柜子里还有几包方便面的存货，卓小然拿出来用开水泡了，凑合着吃了。

    泡面就是那样，闻着香吃完了想吐，幸好她也不是那种挑剔的人。真不知道她这个完全不挑剔的人是怎么和安可那种十分挑剔的人走到一起。

    卓小然吃完后，想把将面袋废料扔进垃圾桶，打开垃圾桶的盖子一看，不由自主又将手收回来了。垃圾桶被擦得发青发亮，里面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灰尘，这还是丢垃圾的那个桶么？

    卓小然只好扯了个塑料袋当垃圾袋，出门时一起带下去直接扔进公共垃圾桶。

    现在是晚上七点，已经入秋的气候不再那么炎热，大家都吃完饭出来散步。卓小然在小区里溜达了一圈，也没找到安可的人影，倒是遇到一群看着她长大的婆婆mama。

    隔壁张婶看到她就道，“小然回来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旁边的李婶也借口道，“听说你找了个洋女婿啊。长得很帅啊。”

    张婶道，“我们小然出息了，都走出国门了。”

    卓小然被她们调侃了一番，好不容易才见缝插针，问，“你们怎么知道？”

    李婶推了她一下，“早知道了，现在我们的小区还有谁不知道，你这洋女婿人品好，尊老爱幼，能歌善舞啊！”

    卓小然一愣。

    张婶补充道，“中文说得好，嘴还甜，把一群mama们哄得开开心心。”

    卓小然张大嘴，“你们说的是谁？”

    张婶，“你准老公啊。”

    卓小然狐疑，“你们怎么认识他？”

    张婶下巴朝着不远处人山人海的广场点了下，道，“这么出挑的人，当然过目难忘了。”

    卓小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隐隐看到在一群矮小的老头老太中，有一抹高大英挺的身影混在其中，格外引人注目。

    卓小然扶额一叹，这家伙真是爱出风头啊。

    赶紧告别了这几位大嘴巴的邻居大婶，卓小然大步奔向人群。

    现在这个时间无疑是最热闹的，退休在家的中老年人吃完晚饭都出笼来锻炼了，而广场舞更是热门。音乐响彻云霄，男男女女排成一队，踏着节奏前后挪动。

    卓小然走到安可身边，见他跳的很投入，根本没发现他的到来。卓小然好气又好笑，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安可，你干嘛？”

    安可转头一看，是卓小然，脸上立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萧然，来了。”

    卓小然，“你这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吗？”

    见卓小然皱着眉头，安可忍不住伸出手抚平了她的眉宇，然后握住她的手，将她一把拉进广场舞大妈大叔的队伍里。

    “来吧，一起。”

    卓小然下意识地想拒绝，可说不的话语还没出口，耳边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音乐，透出无限的活力。

    我就像是一颗海草海草海草，随波飘摇，海草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海草海草海草……

    人生啊，茫茫啊，随波逐流沉沉浮浮。人生啊，如梦啊，亲爱的你在哪里。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卓小然带着安可去医院看望父亲，因为事先没和卓然提起过安可，所以怕事出太突然，会吓到他老人家。于是，就让安可在外面等着，她自己先进去套套父亲的口风。

    谁知，话还没说几句，卓然就在那道，“你给我找的那个洋女婿呢？怎么没一起来。”

    卓小然顿时惊愕了，结结巴巴地问，“爸，爸，你怎么知道？”

    相较于卓小然的紧张，卓然就淡定许多，不疾不徐地道，“大家都在说。”

    卓小然还会一脸莫名地问，“大家都是谁？”

    卓然道，“你爸我也玩手机，也有微信和朋友圈。”

    卓小然这才知道，她和安可在广场上跳海草舞的事儿早就在朋友圈里传来了，大家都说老卓福气好，招来这么个能说会跳的洋女婿。

    卓然伸手用力拍了一下床架子，加大音量道，“这像话吗？”

    卓小然被父亲这一声喝吓了一跳，以为他要责怪自己，条件反射性地跳了起来，为自己辩驳道，“不是的，爸，其实我和他……”

    卓然打断她，把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大家都见过这位洋女婿，就我还没见过，这像话吗？”

    卓小然见父亲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态度，顿时惊呆了，傻傻地叫了一声，“爸。”

    卓然缓和下了脸上的表情，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怕我责备？”

    卓小然迟疑地点了点头。

    卓然慈祥地摸了摸她的头，道，“那你太小看你爸了，我好歹是个大学里的教授，思想没有那么迂腐，你真的要找个外国人，我也不会阻止你们。”

    卓小然有些惊讶，平时父亲对自己比较严格，自然而然觉得在挑女婿方面也会严格把关。不过，安可除了有些心理毛病，从硬件上来说，真的算是无可挑剔的了。至少比以前那个傍大款的前男友强。

    卓然见卓小然不说话，道，“你在想什么？”

    卓小然支支吾吾地道，“其实，其实我把他带来了。他说，他说……”

    卓然好奇地问，“他说什么？”

    卓小然红着脸，道，“他说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的。”

    卓然不由被逗乐了，“看来这个洋女婿中文造诣不低啊。”

    卓小然连忙点头，“比我英语强多了。”

    卓然道，“他现在在外面？”

    卓小然点头，于是卓然道，“来者是客，快去把他请进来吧。”

    安可早就在外面待命了，见卓小然把门打开，立即整了整领子，又撩了把头发，然后神赳赳气昂昂地一步跨了进来。

    卓然做了一辈子的老师，带过无数的孩子，其中也有不少国外的，但眼前这个年轻小伙子还是让他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他的预感告诉他，安可必不是凡夫俗子，因为气质可以通过衣服伪装，甚至表情风度也可以刻意包装，唯有一样假不了，那就是自信的眼神。

    安可的眼神在和他接触时没有半点躲闪，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而且他的自信来自于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并不是因为他的财富和外貌。在这个处处靠钱打通关系，靠脸吃饭的社会，这种由内而外的自信自足已经很少见了，正是因为这一点给卓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当然，这一切都是卓然心中的想法，安可和卓小然并不知道。尤其是卓小然，生怕父亲看不上安可，心里很是忐忑，用力拉了安可一下。

    安可忙道，“咱爸，泥嚎，窝叫安可。安静的安，可以的可。窝想娶卓萧然。”

    卓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不由一怔，但随即笑道，“那你能承诺她什么？”

    这看似是一个随口提出的问题，但答案却决定成败，安可是个何等聪明的人，他知道准丈人在考核他呢。于是他想了想，认真地道，“窝能承诺的是，了解中国文化，尊重你们的生活习惯，不把我们美国人的思维模式强加在她身上。”

    卓小然偷瞄了父亲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很平和，甚至嘴边露出些许笑意，顿时松了口气，看来卓然对这个未来准女婿很满意。

    卓然是个高级知识分子，对于钱财名利看得很淡薄，自己早年婚姻不顺利，希望女儿将来能找个好归宿。一开始谈的那个男朋友，他就看不上，虽然对方是学术派，但心术不正。不过女儿大了，再加上以前对她太严苛，以至于父女俩多少有点隔阂，卓小然有心事也不愿意和他这个老头子分享。本来还在担心她的婚姻大事，没想到，就这么轻松地自己解决了。

    安可是直接派，不会揣摩别人的意思，见卓然面带笑容却沉默不语，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那您答应吗？”

    卓小然伸手握住卓小然的手，拍了拍道，“我就只有小然一个独生女，以前对她严苛，是因为希望她能够出人头地。现在我老了，她也长大了，只希望她平安幸福。”

    安可道，“窝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毛病，窝也正在努力地在接受治疗，并且克服这些困难。窝对萧然是真心的，她会成为窝生命中的一部分。”

    闻言，卓然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女儿的手放到了安可的手心里，“我相信小然的选择，也相信自己的眼光。”

    安可追问，“那就是说，您答应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卓小然当头敲了一下爆炒栗子，“你傻呀，我爸都说了，还问。”

    安可一脸无辜，他什么时候答应了？